第36章 ☆、試探
“米兒,李府又來帖子了,你去吧。”東風寨寨主說。
九米拿過帖子看:“速……來?什麽事這麽急?”
寨主說:“我可不知道。只說明一件,你不許貪玩,去李府辦完事就回來,不許再四處亂跑到很晚才回來。雖說這幾個山頭歸我們管,但是難保出意外!”
“知道了,爹爹!我去李府是因為袁曦和華藥,去法恩寺就是去念念經嘛!再說了,那兒不是還有我們的老鄉嘛,怕什麽!”
“你當然不怕了,但我們這些在刀子上讨生活的人,卻也最怕刀劍無眼。若你出什麽意外,我怎麽跟你娘交代?為了你地底下的娘,你還是小心點吧!小沒良心!”寨主說。
“又來,知道了知道了!那我走了!”九米把帖子揣懷裏扭身跑出門。
“現在就去?拿些果子在路上吃!”寨主在後面喊。
“我曉得了!”九米大聲應道。
來到揚州,卻不是約在李府。九米擡頭看看高大貴氣的酒樓,被帶到二樓一處雅座,裏邊有精巧的屏風,周圍有精雕木板封隔,沒想到的是裏邊等她的不止袁曦,旁邊還多了個周斂。
九米坐下就問:“華藥呢?”
袁曦笑:“約你來,你也只知道找華藥,我找你說會兒話也不能麽?”
“只是說話?說話有什麽,只是為什麽說速來呀?”九米說,虧她還以為華藥又出什麽事了,連東西都顧不上吃。
“我不說速來,你能來麽?這幾天也不知你在忙什麽,三番四請都不來。可是好大的架子,我都不敢再勞動你了!”
“哼,我雖趕不上你,也不是天天都得空呀,難道我一天到晚就在揚州和東風寨間奔波了?再說了,我們說話,華藥不來,這個周斂來做什麽?”九米嫌棄地看了眼周斂。可周斂根本不理會她,只是自顧自地自斟自飲,仿佛根本就沒看見她這個人。九米越發惱了,雙眼幾乎要冒出火星。
袁曦忙打圓場,假裝不經意地道:“你看你,怎麽還是跟小孩子說話毛毛躁躁地。你說你不能來揚州,那你都到哪兒去了?我可不信你一直呆在家裏,以前在馨山時你就天天到木屋去找華藥玩,你現在還去馨山嗎?”
九米聞言卻有些不自在了,支吾着說:“去……倒是會去的,偶爾去罷。”說完又追加一句,“法恩寺裏的仁非、和尚,與我是同鄉,你也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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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曦喝茶的動作微頓,随後恢複如常,“我倒是聽說過,那時候你也時常與這位師傅玩鬧,仁非師傅也是個性情中人,全然不像個佛門弟子。”說完放下茶杯,帶着幾分笑盯着九米。
九米被她盯得發毛,本就心虛,越加坐立不安了,“是啊,有時候……吧,他有時候确實不像,但、他還是很會念一些經的。對呀,他、袁曦,我們怎麽說起仁非來了?不是說要找我說話嗎?”
“我們不正說着話麽?你只顧與華藥玩,可不理我了,最近也不見你來,我也想知道你近日在做什麽,有什麽好玩兒的。恰好說到這位師傅罷了,怎麽了?”袁曦說,擡起茶杯抿一口。
九米也拿起茶杯灌了一口,擦了擦嘴巴說:“沒有啊,沒什麽。”只是閃爍游移的眼神已說明她的心神不定。
袁曦手指在茶杯底摩擦,聲音柔緩:“這仁非師傅說來也是個妙人,他的身世九米知道麽?”
“知、知道吧。”九米有些結巴地說。
一旁的周斂道:“聽說是家鄉鬧了災荒,為了讨口飯吃才出家當的和尚,如此說來,當初也非是決心遁入空門的,他日,或許有其它造化呢。”
袁曦笑道:“是嗎?原來還有這個緣故,仁非師傅小時候一定過得很是辛苦吧,真可憐。”
九米聞言眼中不由黯然,握着酒杯不說話。
“人生在世,命各不同。”周斂說。
袁曦嘆:“确實如此,也不過是各人有各人的孤苦,難過與歡喜罷了,最怕的,就是為了一時的妄念,而斷送一生。”
“縣主說得極是。”
“公子在此再稍等片刻,哥哥一會兒就來。我先送九米回去。”袁曦起身萬福道。
周斂起身施禮:“縣主慢走。”
才來沒說幾句話就又要走,九米起身看了周斂一眼,原來周斂是在等袁曦哥哥。
跟着袁曦下樓,她心中有些忐忑,總覺得袁曦知道了什麽,又好似并不知道,袁曦今日說話拐彎抹角很奇怪,但是袁曦以前與人說話就是這麽彎彎繞繞的。兩人坐上同一輛馬車,一路沉默,來到揚州城門外,下車。袁曦牽着九米的手注視着九米,無言而專注,仿佛是她與她的最後一面。
九米摸不着袁曦的意圖,試探道:“袁曦,要不我、去你家看看華藥吧,嗯?”
袁曦淺笑道,“不用了,華藥這幾日身體不太好,也不能陪你玩,你這幾天也不用來了,等一切都好了,再邀你來。”
“生病了?那我更要去了!”九米注意被吸引了,擔心地說。
“這可不好,過了病氣怎麽辦?不過是小病,幾天就好的。你就安心地去吧。”袁曦笑道。九米扭頭一看,原來路旁還有另一輛馬車,馬車富貴美麗,馬車旁還站着侍衛。
袁曦說:“去吧,他們護送你回去,早回去免得你父親擔心。”
“不用這樣吧?”九米說,腦子有些亂,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啊,而且袁曦這一些動作太奇怪了!九米只覺得哪裏不對,但又實在理不出頭緒,直覺地不想遵照袁曦的話去做。
“怎麽不用?你一向只帶幾個侍衛,這怎麽成,多幾個人保護你,我才放心啊。”袁曦拉着她的手來到轎子前,說:“去吧。”
“可是,我、我……”九米還是不想上轎子。
袁曦疑惑地看着她:“嗯?”
“……”九米沒詞了,只得乖乖上了轎。
轎子滾動,掀開簾子看着越來越遠的揚州城門,還有久久站在原地不走的袁曦。九米那股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但是外面是訓練有素的郡公府侍衛,一副看守犯人的神情,馬車又有些快,她根本沒有機會逃走。九米只得放下簾子,靠着轎子生悶氣,在轎子的咕嚕聲中越發煩亂。
兩杯茶入喉,袁曦已回到雅座。周斂說:“茶還未涼。”他以為道別要用很長時間。
袁曦輕笑:“把人見了,該問的都問了,想知道的也都懂了,也就沒有什麽需要多嘴的。”
“九米姑娘就不會懷疑麽?”周斂問,他覺得縣主做得實在太令人懷疑了,簡直破綻百出。
“不會,就算懷疑她也不會那麽快反應過來,她啊,與華藥一樣,都傻得很。”袁曦在桌旁坐下,對侍從道:“拿筆墨來。”侍從忙端來筆墨紙硯。她提筆就寫,一旁的周斂也不覺得奇怪,而是喝着自己的茶。
寫完後袁曦把紙箋交給楓晚,囑咐道:“把這信箋派人送去東風寨,交給東風寨寨主,記着,不要錯送到九米那兒去。”
楓晚忙道:“是,奴婢謹記。”
看着楓晚消失在門口,袁曦看向一旁仿佛一直置身事外的周斂,她說:“我相信九米的爹爹知道怎麽做,但是對于公子,我還想要一個承諾。”
周斂擡頭凝視袁曦,凝聲道:“雙鬓成霜雪,不改鐘情。”
“聽着像公子哥胡亂承諾似地,不過我信公子,信的,是你的人品。”袁曦道。
“縣主如此為九米姑娘與華藥做此主張,不怕她們将來埋怨郡主嗎?”周斂問。
“可我若是不這麽做,我更怕以後自己無法原諒自己。”袁曦說着,嘴角浮現一絲苦澀。
回到李府,婢女便來請她:“小姐,夫人有請。”
來到李夫人房外,有人進去通報。不一會兒有一丫鬟揭簾出來低腰道:“小姐,夫人讓您進去。”
袁曦問:“母親吃藥了嗎?”
“才吃呢,許是今兒高興,藥碗都見底了。”
袁曦這才走進去,裏邊李夫人才喝完藥,靠着枕頭假瞑,聽見聲音睜眼道:“曦兒?”
袁曦行禮道:“母親,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來,坐這兒。”李母道。
袁曦在李媽身側坐了,問道:“這大中午的,母親才喝了藥,該歇下才是,不知母親找女兒所為何事?若不急,女兒等母親醒了再來。”
“你這孩子,就是太操心。我也不太困,說兩句話不打緊,找你來是剛想到一件事兒,怕忘了,就想着盡早跟你說了。”
“不知是何事?”
李母道:“是這樣的,一個月後是刺史夫人的壽辰,我想着帶你與華藥一起去玩,華藥身子剛好,你要多費些心,把華藥身子調養得好些,再收收她那太活潑的性子。”
袁曦愣了:“母親的意思是?”有些小宴也會帶華藥去,但多半只帶她這個正經縣主去赴宴,畢竟她是李府正經的小姐,禦賜的縣主。但是如今揚州刺史夫人的壽辰也帶上了華藥,且當正經事來辦。那刺史家不就是周斂家麽,再結合之前母親的問話,這不得不讓人多想。
李母笑看她一眼:“周家孩子的心思,現在只怕是路人皆知了。我再不去表态,也不成了。你瞧你走後周家送什麽來了?幾匹綢緞和一雙如意!還刻了字!那孩子我以前瞧着也是這麽心急的主,怎麽如此行事?”
聽出母親話裏的不滿,袁曦笑道:“那還能如何行事呢?華藥傻裏傻氣地,我們又都不表态,男子若喜歡一女子,不都這般慌裏慌張不知章法麽?”
李母笑了:“少給我貧嘴,我知道你是中意這個妹夫。但你得仔細着,少說這些渾話!”
袁曦知道母親雖在笑,實則動了怒,低頭小聲道:“是。”
李母摟過袁曦,嘆道:“只希望華藥那孩子,以後還記得有個這麽為她着想的姐姐。”
袁曦卻不覺得歡喜,中覺得憂愁,她說:“母親,若我們選的并非她想要的,她将來會怨恨我們麽?”
李母愣了,腦海中想起自己的一生,父母的決斷,她的悔恨與煎熬。最後只是撫摸着袁曦的額頭嘆:“不會的,縱然不如意,但怎會怨恨呢。要知道,這世中人……誰能事事如意,都是這樣過來的。”
是嗎?袁曦靠着李夫人的肩想,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