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周公子
周斂與李氏兄妹道別,在他們疑惑的目光中帶華藥離開。兩人來到一棟高樓前,大門前照例一雙流光溢彩琉璃燈,随身的小厮前去付錢,周斂領着華藥上樓,在一間上房前,周斂住了腳:“華藥姑娘,周某就送到這兒了。”
華藥看看門內空空的房間,外邊的走廊上左右延伸開去,連着無數道房門,黑洞洞的走廊上除了兩人也是空無一人。她要一個人在這兒麽?華藥惶惑地看着他。
周斂道:“我已遣人去找仁非師傅,很快你就能夠見到他。”
“很快嗎?”她說,聲音又小又細,帶幾分抖。
“嗯。”周斂說,說:“那……我走了。”說着他轉身,那麽他該如何做呢?他們不過兩面之緣,他已經盡人盡意了,他對自己說。不然他該如何做呢?他想,心中有些微微的不确定。忽然他停步,轉身,不遠處的女孩還在看着他。他笑着說:“進去吧,華藥……姑娘,待會兒會有個丫鬟來照顧你,你有什麽事就問她。”
遠遠的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見她遲疑了一下,走到房裏去。付好錢的小厮上樓來尋公子,卻見他正側身凝望前方,小厮探頭一看,走廊上空空如也。
“公子?”小厮問。
周斂回頭,說:“桔福,辦好了麽?”
“是,”桔福說
“待會兒,遣個府裏的丫鬟來這兒伺候那位姑娘。”公子說。
“哦?哦!”桔福忙點頭。“那公子現在是……?”
“回府。”
“是。”
夜上柳梢頭,周斂聽完父母訓話,從父母跟前退下。走在路上,天上月色皎潔,灌木叢裏也未免有陰暗之處。正走着,恍然擡頭,卻看見頭上“周府”牌匾。跟着他的桔福也驚訝地看着周府大門,今兒公子是怎麽了?老心不在焉的,路走錯也錯得太離譜了,本要回房都錯到大門口來了。
公子嘆氣,:“備兩輛馬車,到萬居樓去。”既然都到大門口了,就去吧。
兩輛馬車,萬居樓?這個時辰?桔福愣了,今日外邊的應酬也了了,就算有人要請也該去酒樓罷,去什麽客棧。兩輛馬車,難道是……桔福想到那個一身藍衣打扮的姑娘,她是被公子安置在萬居樓沒錯。雖想到這一層,桔福卻什麽都沒說,只是老老實實去給公子備好馬,與公子一同驅車去了萬居樓。果不其然,一到萬居樓公子便匆匆往那姑娘住的樓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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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一顆腦袋探出,但她已沒有之前那麽驚惶了,她說:“周斂?你怎麽來了。”
周斂說: “我回去許久,細細想來,還是不放心你獨自一人在這裏。”
“不是一個人了,仁非回來啦,謝謝你。”她說,露出小小的笑。
周斂愣住,他該想到的,良久,還是說:“話雖如此說,還是到我家裏去,也安全。”至于這揚州城最好的客棧有什麽不安全,他卻不知道了。
華藥疑惑地看着他,不知如何作答。這時住在隔壁的仁非聽到動靜開門出來,看見門口站着的人遲疑地說:“周……公子?”
這不就是揚州刺史的獨子周斂麽,華藥說他救了她,也是他派人找到了他。只是他怎麽半夜來這兒?為什麽他會幫華藥呢?華藥那麽好看,難道……一時間各種疑惑湧上腦海,仁非一時理不清,上前假裝不經意隔開周斂與華藥兩人。
周斂自然知道仁非的意思,一哂,說:“仁非師傅,周某怠慢二位,回去未免不安。之前周某招待不周,現在還請移步寒舍,容周某好生招待。”
“周公子言重了,應該是我們謝謝你,不然華藥不見了我都不知道回去怎麽跟師兄交代。況且我們這些人住在那兒都是一樣的,用不着這麽費心。”仁非婉拒。
“師傅可是瞧不上周某麽?寒舍雖無法與恩寺的清幽,卻也有分清淨。此處紛擾嘈雜,周某是怕師傅夜間辰時念經不得清淨。”
“額……”仁非語塞,出家人最正經的事莫過于念經,難道他能說不用麽,雖然他時常偷懶不念經但是也不能嚷出去不是。只能幹笑道:“周公子真是費心了……”
“仁非師傅說笑了,周某已備齊馬車,師傅請……”
“嗯,好。”仁非胡亂點頭,到房裏收拾了東西攜華藥與周公子一起下樓,一路走着仁非總覺得不對勁,但又想不出哪裏。特別是看到只有兩輛馬車,只能華藥坐一輛,而他不得不和周斂同坐一輛去周府的時候。
三人下了車,便有人來通報李世子來了。
周斂聞言,眉間微微一皺。但也只是瞬間便又恢複平常,馬車昏暗,仁非并未看清。周斂道:“抱歉,又來了客人,周某先去待客,二位請先自歇下吧。”
走了兩步又停下轉頭說:“周某即刻遣人把二位借宿寒舍的消息告訴法恩寺裏的人,不叫他們擔心。”
仁非:“嗯。”
想得真是周到啊,仁非看着來去匆匆的周斂想,這些大家公子辦起事來也是面面俱到。
才從車轎上下來的華藥不住往馬車瞧,這還是她第一次坐馬車,裏邊又漂亮又舒服,一轉頭,吓了好大一跳,好大的門!比法恩寺的門還要寬還要高呢。她見過的這揚州城裏門,除了揚州城城門,就沒有這麽大的了。且門口還站着幾個人,正有幾個穿着漂亮衣服的女子走過來,似乎正看着她,華藥又不解又有幾分怕,躲到仁非身後。那群穿着花衣的女子彎唇輕聲道:“小姐,大師,裏邊請。奴婢帶你們到客居去。”
小姐、客居、奴婢?華藥眼睛睜圓,今日,真是見了聽了很多沒見過沒聽過的東西。
原來還有比法恩寺大的地方。
華藥偷偷用眼睛瞧,只是因着夜晚也只能看見高聳殿宇的輪廓。丫鬟把兩人帶到東西兩處相近的客房,兩人也算可以歇息了。
只是跟着華藥的丫鬟卻神色有異,畢竟公子破天荒帶了位姑娘回來,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但這姑娘似乎有些特別,竟穿着和光頭和尚一個料子做的衣服。
有一個丫鬟問:“華小姐……您……是在寺裏修行麽?”這一身與另一位和尚如出一轍的布料不得不讓人起疑。
華藥一愣,看着一臉和善的丫鬟,搖頭說:“我在裏面學字,不是……”她想起仁恻的話,說“不是佛門中人。”至于什麽是佛門中人呢?她不懂。
兩丫鬟恍然大悟,原來是去佛寺修身養性罷了。“這就好,若姑娘是修佛之人,待會兒姑娘沐浴,害怕破了姑娘的規矩呢。”沐浴?華藥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兩人。一進房間,便忽然湧進一群人,兩個丫鬟擁着華藥進到裏間一處,“姑娘,奴婢為你寬衣沐浴。”
華藥看着前面的大桶,說:“洗澡麽?我洗過了。”
“姑娘,都準備好了,還是洗一洗罷,車馬勞累兼外面煙塵大。如何能說洗過了,若伺候不好姑娘,公子會怪罪奴婢呢。”
怪罪她們?華藥問:“為什麽?”
丫鬟笑道:“哪有什麽為什麽,若心疼奴婢,便聽奴婢們的勸罷。”她們說話似乎拐了幾彎,華藥聽懂前面卻不懂後邊。但她們說要被罰,那她幫幫她們吧。 華藥說:“好吧,我洗,你們不被罰就可以的。”兩丫鬟相視而笑,這個姑娘倒是好相與。
霧氣彌漫,花瓣在水面飄啊飄,華藥坐在裏面,腦袋露在外邊,忍着癢任由丫鬟們的手在背上滑來滑去。
只是,她們若被罰,是被罰寫大字呢,還是罰去跪香呢?華藥想。
換好一身衣服,梳好頭發,本來的睡意随着這一洗一梳卻不知跑到哪兒去了。華藥看看外邊,被月亮照得白白的土地,安靜的花木。
丫鬟見華藥的神色,忙說:“姑娘是想出去走走麽?客房前邊的小花園月下也很美。”
華藥有些遲疑,丫鬟們們說:“姑娘不用擔心,在這府裏逛逛也是不打緊的。”
華藥只是不說話,半響才道:“要是我丢了怎麽辦呢?”她今日已經不見一次了。
丫鬟聞言先是靜,然後掩着嘴笑,說:“姑娘!我們是這兒的婢女,自然知道路怎麽走了,怎麽倒是擔心這個!我們與姑娘一起去,不怕的。”這個姑娘言談還真有幾分傻氣。
“是嗎?”
“嗯!”
華藥有些害羞地說:“既然這麽說,那我想出去玩。”
丫鬟偷笑,這位姑娘的心思都擺在臉上了。丫鬟牽起她說:“既這樣,我們就都出去走走。還要給您略施薄黛,才好出去呢。”
華藥被她們拉到鏡子前,任她們為自己塗脂抹粉。呆呆地想,只是出去走一走也要穿衣服梳頭發麽,可真是累啊。
客房的小花園通着周府的覓園,覓園是周府的大花園。
三人走着走着,真到了後邊的覓園裏。但沒想到的是,園子裏一個小亭內,正有兩人正在月下對飲。其中一個是周斂沒錯,但另一人……是誰呢?
華藥停在篁竹旁不敢過去,悄悄探出頭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