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牛萌萌把父親送回家鄉後，返回公司上班，魏碧慧還是不大搭理她，而她再見到郭宇涵時，也是刻意回避，偶爾對面撞見，她便低了頭，匆匆走過，不給他任何開口說話的機會。
兩月之後，牛大生病情惡化，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他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牛萌萌請了兩個月長假，決定在父親最後的日子裏，好好陪陪他。
父親最終在一個多月後，離世了。牛萌萌懷着一顆傷痛的心，幫着母親料理好父親的後事，又陪了母親一段時間，直到兩個月假期期滿，已經瘦得不象話了的牛萌萌，才返回C市。
上班第一天，魏碧慧居然主動對她笑了，還有事沒事找她說話，牛萌萌有些詫異，也有些欣然，她原本就對魏碧慧沒有隔閡，既然魏碧慧主動示好，她自然願意接受。
魏碧慧上下打量着她，心疼不已：
“兩個月不見，你瘦了很多，你父親過世，你一定很傷心吧。”
牛萌萌無言地點了點頭。
父親的病痛，還有那天黃依依的話。
人生真的很苦，有時候，所有的不如意，不分先後不管你能否承受，一股腦兒的，都堆給了你。
這兩個月，牛萌萌睡眠很差，很多時候，通宵無眠，而往往到了飯點，卻胃口全無。她曾一度以為自己撐不下去了，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是活了過來，只是，瘦得有些脫了形。
“下班後，姐帶你吃好吃的，給你補一補。”
下班後，她跟着魏碧慧，到步行街附近一家土菜館吃飯。
一走進餐廳，牛萌萌愣了一下，杜峰從餐桌前站了起來，笑着和她打招呼。她有些疑惑，看着魏碧慧：
“這——”
魏碧慧笑笑不語，拉着她坐下，服務員遞過菜單，杜峰把菜單給她二人，魏碧慧開始點菜。
點好菜，魏碧慧問杜峰：
“郭宇涵回來沒？”
“他還在外地出差，可能還有些天才能回來。”
等上菜的空隙，魏碧慧拿出手機，湊近牛萌萌，兩人擺了幾個親密的POSS，合了幾張影，杜峰在一旁看着，那雙含笑的眼睛裏，滿是溫柔：
“女孩子啊，走到哪兒都不會忘了自拍。”
魏碧慧把眼一瞪：
“我們長得醜，不自拍，誰拍我們啊？”
“你不要自卑嘛，蒼蠅也有人拍啊。”
“說得好象你長得很美似的。”
“雖然我長得醜，但是我想得美啊。”
牛萌萌抿着嘴，心裏暗自好笑：
這兩個人，什麽時候，關系變得這樣輕松随意？
吃了飯，魏碧慧把杜峰支走了，自己陪着牛萌萌，沿着街道慢慢走着。
牛萌萌憋了半天，終于可以把心中的疑問提出來了：
“慧姐，你和杜峰怎麽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這樣啊。”
“不對啊，你的男神，不是……郭宇涵嗎？”
牛萌萌很艱難地吐出了這三個字。
魏碧慧輕輕一笑，一把摟住牛萌萌：
“萌萌，你喜歡郭宇涵，對嗎？”
“我……”
看着牛萌萌欲言又止，魏碧慧輕輕一笑，說道：
“其實，我早就感覺到你們彼此喜歡，只是，女人對感情的自私心理，讓我不願意相信罷了。我以為，只要你不在他身邊，就能成功的引起他的注意，事實證明，我錯了。原來，喜歡一個人時，哪怕是在萬千人群中，一眼就會看到對方，因為，他的眼裏只有你啊。不喜歡時，就算每天在眼前晃動，他也是視而不見。對不起，萌萌，請原諒我當時的自私與僥幸心理。現在，你不要顧忌我的感受，我已經不喜歡他了。”
“你不是一直很喜歡他嗎？”
魏碧慧輕嘆一口氣，說道：
“除了兩情相悅，其它的喜歡都是心酸。想要一個東西就會買，喜歡一個人就去追，哪怕最後那個東西沒有用。喜歡的人沒有追到手，至少，沒有遺憾。你知道他為什麽進我們公司嗎？”
牛萌萌沒有作聲，魏碧慧看了她一眼，繼續說道：
“當初，他無意中聽同學說你在這裏上班，于是就找了關系進來了。他還和他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分手了，為這事，他和家裏鬧翻了，他爸一度不許他回家，他在杜峰那住了一段時間，後來，在他媽和他姐的勸說下，他爸勉強原諒了他。”
“嗯。”
牛萌萌應了一聲，繼續沉默着。
“他做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因為你。上大學的時候，他就一直喜歡你，只是，礙于黃依依在身邊，他不好向你表白，而他又不能冒冒然向黃依依提出分手，他家和黃家是世交，也是生意上的夥伴。以他那死板的老爺子的性格，絕對不會輕饒他，但他真的不想錯過你，所以，才會費盡心思，來我們公司上班。”
見牛萌萌依舊不作聲，魏碧慧接着說道：
“我記得你曾對我說過：先讓我挑男朋友，等我挑剩了，你再挑。現在，我挑完了，郭宇涵是我挑剩的，你不用再多想什麽了，他，是你的了。”
牛萌萌默然搖了搖頭，淡然道：
“他是他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就算你不要他，他也不是我的。”
魏碧慧停下腳步，驚訝地看着牛萌萌：
“為什麽？萌萌，你到底想怎樣？你不是一個作的人，怎麽現在這麽矯情了？”
看着魏碧慧着急上火的樣子，牛萌萌淡然一笑：
“慧姐，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這次回來，是來辭職的。”
“為什麽？”
魏碧慧的嘴張成了O形。
“因為，這座城市，于我而言，已經沒有留下來的意義了。”
“那郭宇涵怎麽辦？”
“他有他自己精彩的生活，從今往後，他的一切，皆與我無關。關于我離職的事情，暫時也不要告訴他，我不想節外生枝。灰姑娘找到水晶鞋，最終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畢竟只是童話。而我，早已經過了相信童話的年紀。”
此時，炎夏已過，步入輕風微涼的初秋。
牛萌萌沿着街道緩緩走過，目光掃過馬路兩邊開始墜落的黃葉，心裏，莫名就會有一絲荒涼的悲傷。秋風乍起，空氣中彌漫着清冷的氣息，她裹緊了衣服往前走，心裏的感傷就像風一樣鋪天蓋地，微微的，有些涼。
上班最後一天交接，牛萌萌早早地走進辦公室，她想趁大夥都沒來的時候，整理一下自己的物品，要離開了，該交接的東西，還有很多。
一進門，就碰到了郭宇涵的目光。
此刻，其他人員還沒上班，郭宇涵一個人坐在辦公室，他是昨天晚上從外地趕回來的。
窗外晨曦微露，曙光乍現，濕潤潤的風輕輕地掃着，從開着的窗戶裏穿了進來，微微地拂着房間裏的一切，帶來一絲微涼。東邊的天幕上，紅彤彤一片，太陽正努力地升起，散發出紅色金色的光芒，給房間裏的一切塗上了一層夢幻般的色彩。
在迷幻的光影中，他就那樣靜靜地看着她，他光潔俊朗的臉龐，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眼神卻陰晴不定。牛萌萌心底有些打顫，既然要離開了，還是道個別吧。
她深深吸了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故作輕松地寒暄道：
“郭同學，這麽早就來公司了，這麽敬業是想評年度優秀人物嗎？”
“終于見到你了。”
他輕輕地吐出這句話，臉上微微露出笑容。
他看着她，她瘦了許多，只是臉上的笑容依舊那樣明媚，一颦一笑，如春風拂面，讓人心曠神怡。
她遇到他的目光，又極快的收回。她望向別處，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深邃，幽遠，如同深深的潭水般籠罩着她，生怕一不小心，就迷失在他的眼神中，再也走不出來。
“能請你吃個飯嗎？”
“這個……到時再說吧。”牛萌萌搪塞道。
“我給你打電話，發信息，你為什麽都不回？”郭宇涵走過來，堵在她的面前，咄咄逼人的眼神直視着她。
牛萌萌躲着他的目光，身子往側面躲開，一不小心，手碰到了他的手指，她立馬像觸了電一般，迅速抽回，她心跳得厲害，微微有些站立不穩。
他一把抓住她，身子向她靠過來，一股好聞的男人氣息撲面而來，她有短暫的微醉的感覺，她心道不妙，她努力掙紮，想從他的手臂中逃脫出來，他抓得很緊，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
走廊上傳來腳步聲，她如獲救兵，小聲道：
“放手，有人來了。”
他終于松開了他的手，看着她迅速地走到一邊。
離別的話語，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口。
她辦理好所有的手續，下午，到火車站上了開往H省的火車。
她回到了家鄉，在母親任教的小學裏，暫時停留下來。
她和母親文琪一起教小朋友知識、和他們一起玩耍，偶爾到工藝品廠幫忙，生活倒也忙碌充實。
這天，文琪組織村民到景區賣工藝品去了，牛萌萌和學校的年輕老師楊芳在學校管孩子們。中午吃完飯，兩人在學校唯一一間辦公室備課。學校原本只有兩間瓦房，文琪後來用賣工藝品賺的錢，又修了幾間磚房，用做廚房、辦公室及其他活動室。
窗外有個人影在往屋子裏面看，牛萌萌擡起頭，見是個年輕的小夥子，她看了看楊芳，見楊芳正腼腆地笑着，羞紅了臉。她一樂，笑道：
“楊芳，外面那帥哥是找你的吧？”
“嗯，要他不要來學校，被別人看到，多不好意思。”
“他，喜歡你？”
楊芳紅着臉低頭不語。
牛萌萌把她手上的筆一搶，一把把她拉起來：
“人家都站半天了，你還在這裏磨蹭，快去。”
楊芳害羞地笑着，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就回來了。
“怎麽這麽快，有事你就出去，你所有的課我來上，不要緊的。”
“沒什麽事，他約我明天去鎮上，他……他要幫我買手機。”
“哦！”牛萌萌故做恍然大悟狀，笑道：
“我們的小楊老師戀愛了，記得給姐姐買糖吃哦。”
“萌萌姐，不許笑我。”
楊芳一臉嬌羞，輕輕打了牛萌萌一下，牛萌萌開心地笑了。
世上一切美好的感情，都是值得祝福的。
兩人打鬧了一會兒，繼續手上的工作。
不一會兒，楊芳停下筆，歪着頭看着牛萌萌：
“萌萌姐，你這麽漂亮，應該有男朋友吧，他在哪裏啊？你不想他嗎？”
牛萌萌手一抖，筆尖一劃，把課本劃出了一道印痕，她淡然笑道：
“我沒有男朋友。”
“不可能吧！你沒有喜歡的人嗎？沒有男孩子喜歡你嗎？他們都沒有長眼睛啊，萌萌姐你這麽好……”
牛萌萌擡頭看了看辦公室牆上的挂鐘，開始轉移話題：
“楊芳，快到時間上課了，你趕緊準備好上課去。”
楊芳擡頭看了看挂鐘，吐吐舌頭，趕緊收拾了，去給孩子們上課。
看着楊芳走遠，牛萌萌停下手中的筆，望着窗外的風景，開始發起呆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