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天将明。
72.
洪錦上一次去師門,還是剛拜入申公豹門下的時候。算起來,太乙也是洪錦的師叔。
昆侖派名滿天下,各地皆設有道觀,洪錦離開申公豹的住地後就直奔昆侖道觀。
到那裏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觀下雖只有108階,一眼望去卻像是直通山頂,不見盡頭。
周圍的草木森森,夜風刮過透着肅穆的幽冷。
洪錦咬咬牙就朝山上去,108階梯,以他的體力也爬了十來分鐘,登臨觀門只見大門緊閉。
洪錦拍了拍門環道,
“申公豹門下弟子洪錦求見太乙大師!”
隔了幾分鐘才有門生來應門,
“請出示身份證明。”
洪錦愣了一下,他臨時起意,來得匆忙,哪兒帶了證明?
“真的是急事,太乙大師的學生出事了,請通報一聲!”
那門生想了想說,“行,那你稍等。”
等待的時間總是顯得漫長,洪錦四周一片黑暗,更激起他內心的焦灼。他不知道趙公明有沒有找到石矶,兩人談得又如何了,也不知道申公豹有沒有下一步動作,哪吒和敖丙又是什麽情況。
洪錦自認為生性涼薄,除了師門的事,其他都漠不關心。他也懷疑過自己是否适合當一名醫生,醫者的仁慈他從不具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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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是他從出生以來頭一次為了別人的事而懊悔焦慮,甚至做出違抗師命的行徑。
但洪錦卻感覺到了血液在脈搏裏流動所煥發的生機,像枯竭的古井冒出汩汩泉水,腐臭的湖潭被鑿開一個缺口,死水微瀾。
終于,大門又傳來了“吱嘎——”打開的聲音,太乙從門口磕磕絆絆擠出來,臉上還帶着酒後的紅暈,眼神倒是清明了。
“哪個找我?哪吒出啥子事了!”
洪錦抓住太乙就往山下趕,現在對哪吒來說時間就是生命,他邊走邊解釋,
“哪吒倒下了,危在旦夕,您快跟我來!”
“倒下了?咋個會?”太乙狐疑地看着洪錦,“你不是申公豹的學生的嘛,咋個還關心哪吒?你們又有啥子陰謀?”
不怪太乙起疑,就連洪錦自己也懷疑他是不是假的申公豹學生,
“我已經違抗師命了,是真是假跟我來了你就知道!”
太乙聽後便不反駁了——以洪錦的能耐,對自己也構成不了威脅。更何況哪吒的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兩人下了山,洪錦叫了輛車就往醫院趕。從這裏到市醫院還有段距離,山郊的風景在窗外倒退,洪錦無心欣賞,只把手握得很緊。
太乙在旁邊看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句,
“你這個娃娃啊,也是奇怪的很,不像申公豹的學生,倒适合來我的師門。”
洪錦仍看着窗外,“違抗師命是我的選擇,但我不會背叛師門。”
太乙哼哼了兩聲,
“我那個師弟嗯是壞得流水水…咋個,你還覺得對不起他嗦?”
“跟老師無關。”
“那你是為了啥子?”
洪錦回答道,“頭頂的天空,腳下的土地,還有心中的良知。”
73.
市醫院裏,敖廣焦躁地在病房門口踱步,裏面的醫生忙忙碌碌,又是插管子又是吊鹽水。
哪吒的問題還沒解決,敖丙又倒下了,就算經歷過大半輩子的風浪,敖廣此時也頓覺疲憊。
聞訊而來的院長站在敖廣身旁唏噓,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敖廣握緊了拳頭,“請您少說兩句。”
“我沒有看熱鬧的意思,”院長雙手舉起,“只是想提醒你——眼下,既是最壞的情況,也是最好的情況。”
敖廣擡頭看向院長,不知是不是因為上火,眼眶有些泛紅。
他明白院長的意思。
最壞的情況不用說,兩個孩子接連倒下,生死未蔔,無疑糟糕透頂;但同時也是個絕好的機會——在這時候換心,哪吒無法反抗,敖丙也無從得知。
事後,只要對李家聲稱哪吒是自己暴病而死,按照承諾移植心髒給敖丙就行。對敖丙,他也有辦法瞞得死死的,壓根不讓他知道心髒是哪吒的。
“心髒移植小組的成員已經準備好了。”
偏偏這個時候,院長的聲音還不鹹不淡地傳來。
敖廣的指甲掐進掌心,片刻後,狠狠一拳砸在走廊的白牆上,關節處混着滲白的牆灰一片擦紅。
他的聲線低啞,呼吸沉重,醞釀了好久才說,
“不用。”
太乙和洪錦匆匆趕到時,兩個病房仍處于急救狀态。
洪錦此時還不知道敖丙也倒下了,問了哪吒的病房兩人就直奔而去。
哪吒病房外的走廊空空蕩蕩,沒看見敖丙也沒看見敖廣。洪錦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太乙師叔,你守着哪吒,我去找敖丙!”
說完又調頭趕往前臺。
太乙非醫務人員,哪怕有通天的本事也進不去急救室。他幹脆隔着牆掏出法器,感應哪吒的情況。
法器忽明忽暗,像是火焰被不停攢動的氣流帶得偏折,熱量也好,能量也好,都在流逝消耗。太乙看得額頭冒汗,暗罵自己粗心大意,才回師門一段時間沒看着哪吒就出了事。
但太乙也不是什麽神棍,法器不少本事也不小,在口袋裏摸摸索索就往上面貼了張符紙,頓時,法器上的光亮穩定了許多,卻也有細細密密的光點不住飛散離去。
這是哪吒的生命力。
就算減緩了流速也無法阻擋流水穿過沙石的縫隙奔流而去。
“媽的!到底是啥子東西在裝怪!”
太乙罵罵咧咧地繼續施法,“啪啪啪”又往牆上猛拍一堆符紙。
突然一只手就伸過來,“嘩啦”一下把符紙都掀了下去。
“草!哪個龜兒——”太乙轉過頭,正對上清潔大媽一張嚴肅鄙棄的臉。
“不要在醫院貼小廣告!”
太乙都要暈厥了,
“這個哪兒像小廣告了!你家小廣告寫成這個鬼畫符的樣子?喔也對,你們醫院頭的醫生好像确實都嘞個樣子寫字……唉呀,反正我這個不是廣告,我在救人!救人啊大媽,你不要來搞亂嘛!”
清潔大媽手裏的拖把差三公分就怼到太乙臉上了,
“你喊誰大媽!你才是不要在這裏搞亂,還瞎扯什麽救人,精神科的門沒關好讓你跑出來了?”
太乙深呼吸三次才警告住自己不要毆打勞動人民,他轉過身把符紙繼續往牆上拍,當務之急是延緩哪吒的生命。
“诶诶,你這人怎麽還……”
“咦?”太乙突然愣了一下,清潔大媽也被他這一出聲打斷了。
太乙看着法器上重新穩定回來的光芒,看了半晌,猶疑不定地把符紙撕去。
那個不知名的吸收着哪吒生命力的源頭突然被切斷了。
“咋個回事?”太乙這下是真的蒙了。
清潔大媽看了他一眼,嘀嘀咕咕地走開,“我也想知道這人是怎麽回事……”
“滴滴——”
手術室門口綠燈亮起,門“哐”地推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走出來,“患者家屬呢?人已經沒事了。”
“這兒這兒這兒!”太乙連忙跑過去,在本子上簽了個字就沖進醫療室,
“哪吒!我的哈徒兒!”
醫療室裏,哪吒睜開眼,頭頂的光線有些刺眼,他适應了片刻才看清太乙。
“我死了?怎麽看到死胖子了?”
“我日你瘟喔個鬼娃兒!”太乙被哪吒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氣得七竅生煙,狠狠打了他一下,
“活到的!你剛剛被救回來。”
哪吒皺着眉環顧四周,“敖丙呢?”
“你還關心他?你關心哈個人行不?”太乙恨鐵不成鋼,“有人暗中抽取你的生命力,但是剛剛突然停止了,我還沒搞清楚情況,難保不成卷土重來,你當心點!”
哪吒壓根沒聽進去,又問,“我爸媽知道我住院的事嗎?”
太乙一愣,“喔對,還要給他們說一聲。”
“等下!”哪吒一把拉住前者,“我不是沒事了嗎,先別說…別讓他們擔心。”
“你到底聽沒聽我在說啥子哦!有人在害你曉得不瓜娃子?還有可能卷土——”
“哪吒醒了?”
太乙的話被門口的聲音打斷,兩人看過去原來是洪錦。
洪錦的臉色并不好,看到哪吒醒了還是稍微松了口氣,
“你醒了就好……”
頓了頓,他還是沒忍住對哪吒道,
“哪吒,敖丙他快不行了。”
74.
“敖丙怎麽了!”哪吒一個翻身下了床,沖到洪錦跟前,但因為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在地上跑了兩步差點摔倒。
太乙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簡直想沖上去捂住洪錦的嘴。
洪錦的內心也很煎熬,一方是他的師弟,另一方是剛剛救回來的哪吒。
“你倒下之後,敖丙受了強烈的刺激,心髒沒承受住……現在在急救,但聽醫生說……”
洪錦的話沒說下去。
哪吒卻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
“要換心是嗎?”
洪錦看着地面,點點頭。
“不行,哪吒,我不同意!”太乙死死抓住哪吒。
“我說過了,我的這顆心早就屬于他了。你也算過了,這個命劫我躲不過,但我會去搏那萬分之一的希望。”
哪吒說這話時,溫柔又堅定。
洪錦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見到哪吒時的情景,那時他逞一時口舌之快,怼了哪吒一句,“你又是他的誰?”
哪吒說,“我是他的餘生。”
洪錦現在才真正地有所體會——
哪吒是敖丙的餘生,生也是,死也是。
“敖家那老頭想必已經準備好了手術,帶我過去吧。”哪吒對洪錦說,“成敗都不要告訴敖丙。”
說完他又轉向太乙,
“若我能活,那最好,如果不能,就對我爸媽說…是我救不回來了,才把心髒給的他。”
太乙咬着牙,抹了把臉,
“救不回來個狗屁!禍害遺千年,老子會保住你!”
哪吒張開手抱了抱太乙,
“謝謝老師。”
……
敖廣站在病房門口,哪吒站在他跟前。
“哪吒……”
他想說謝謝,又想說對不起,想來想去卻覺得自己不管說什麽都過于單薄。
“不用說什麽,我是自願的,你們不欠我。”哪吒說,“如果真的想補償什麽,我活着出來之後不要妨礙我。”
敖廣不知道哪吒說的“妨礙”是什麽,但眼下的情況他也不會多問,只說,
“我都答應你。”
哪吒笑了笑,“那開始吧。”
他朝一旁的太乙點了點頭,“拜托了。”說完率先向一旁的心髒科手術室走去。
醫生護士推着手術車跟在他身後,太乙在最後焦躁地追上去,口袋裏的法器叮叮當當一路響。
人嘩啦一下全湧進了手術室。
走廊空無一人,頭頂的燈在寂靜中熄滅。
………
75.
“滴、滴、滴”…
“醒了?”
“醒了!叫護士來!”
敖丙迷迷瞪瞪地睜開眼,光線讓他還有些不适應,耳邊傳來人群走動的聲音,還有敖廣和洪錦的交談聲。
他記得他倒下前心髒壓抑着像要爆裂,随後就墜入無盡的黑暗中。
“丙丙,你醒了?”
洪錦探過頭來看他的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卻不至于沒有血色,他稍稍松了口氣,就像醫生說的,手術非常成功。
然而氣還沒吐勻,敖丙的第一句就讓他的心瞬間懸停:
“師兄,哪吒呢?”
整個病房裏靜得落針可聞,敖廣喜色還未露出就凝固在臉上。
“哪吒在哪裏?”敖丙問。
敖廣喉頭滾動了一下,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自然,出口卻沙啞得走音,
“還在救治。”
“我想看看他。”
“敖丙,你剛剛醒,先休息一會兒——”
“父親,讓我看看哪吒。”敖丙的聲線還壓抑着喘息,牽扯到胸前的創口疼得抽氣。
按理說才從手術中醒來的人不該這麽清醒,敖丙的思路卻前所未有的明晰。
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許多以往被自己忽略的小細節,無論是父親對哪吒的态度,還是某次洪錦對上哪吒時眼神的躲閃,一切的蛛絲馬跡都指向不平常。
敖廣被敖丙的眼神看得心虛,求助般地轉向洪錦。
洪錦也不知所措,好在這時醫生帶着護士進來了。圍着敖丙開始做檢查,敖廣趁機偷偷退了出去,直接去了院長辦公室。
“敖丙什麽時候能出院?”
院長在看文件,頭也不擡,
“你們家療養條件不比這裏差,現在出院也沒問題。”
“那就盡快辦理出院,”敖廣說,“在敖丙發現…之前。”
“可以,但你要知道,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院長的話一字一句都像掄着鐵錘砸在敖廣心上,沉重得讓人發慌。
敖廣知道,哪吒一天不醒敖丙就一天不會安心。
但人總是心存僥幸。
“現在就出院。至于哪吒…請你們盡全力救他。”
……
敖丙辦理好出院手續後立馬就被送回了敖家。
敖廣的态度實在可疑,單純如敖丙也發覺出不對勁,
“哪吒到底怎麽了?”
“敖丙,聽話,哪吒還在救治中,我們先回家。”
“父親,我要聽實話,是不是哪吒——”
“別多想,”敖廣怕敖丙再受到什麽刺激,默了兩秒,幹脆把心一橫,“醫生說了,最多兩天就能救回來,我們回家等他。”
“真的嗎?”敖丙的眼睛一亮。
“真的。”敖廣摸了摸敖丙的頭,
“我們回去把家裏收拾一下,等哪吒回家。”
76.
敖丙回到家後,敖廣已經叫好了三個家政來做飯打掃兼照顧前者起居。
敖丙在自己的床上躺了一會兒,實在靜不下心,又“咚咚咚”跑到隔壁哪吒房裏。
房間還是兩天前他離開時的樣子,仿佛只是去上學了還沒回家。
床上的被子疊了一半,下面還壓着攤開的雜志,書桌上的本子七零八落卻幹淨得像從來沒用過。
敖丙坐在哪吒的床上,手下的床單還有哪吒的味道,他把頭埋進被子裏,深吸了幾口氣,胸口的地方莫名發疼。
敖丙掀開自己的衣服,心口處還留着做手術的創口,傷疤尚未痊愈,裹挾紗布看不見具體的情況,他知道自己經歷了一個手術,從鬼門關撿回了一條命。
敖丙想,既然上天又給了他一次活下去的權利,就等同于又給了他一次和哪吒永遠在一起的機會——那麽哪吒是不是也會平安無事?
敖丙越想越坐不住,幹脆像上次一樣又跑了出去。
他想等哪吒回來,等他回來一定要第一眼就看到自己。
穿過走廊的時候正好遇到敖廣,後者拉住他說,
“怎麽到處跑,快回去休息。”
“我去門口等哪吒。”
敖廣啞然。
他知道敖丙不可能等到哪吒,卻什麽都不能說。就在他愣神這檔,敖丙已經越過他走出了大門。
“咔噠”門關上,敖廣看着門口長久地舒不出心底的一口氣。
敖丙坐在門階前,面前的馬路空空蕩蕩。不知坐了多久,他沒忍住又走到馬路邊去。
他望着路盡頭,又回頭看另一邊。
天色越來越暗,氣壓低得人心發沉,空氣中蒸起些水汽,天邊只餘一線亮眼的白。
是暴雨來臨的前兆。
敖丙不甘心就這麽回去,他想起很久以前哪吒說的:
〖下次找不到我的時候,回頭就好了。〗
那個傍晚敖丙不知道這條街上來來回回走了多少次,回了多少頭,也沒等來那個人。
漸漸地有雨點打了下來,敖廣打開門催促着敖丙快點回去。
“你才出院,別淋了雨生病!”
“就來了——”
敖丙應了一聲,回屋那會兒最後再回了個頭,街頭漆黑一片。
他想起上次也是這麽個情景,那麽這次哪吒會不會也自己跑回來?
敖丙的眼眶脹得發酸——
明明說過只要回頭就好了,但我還是找不到你。
回了屋敖丙沒有去自己房間,而是又去了哪吒房裏。
他在哪吒桌前坐了會兒,突然鬼使神差地拉開了哪吒的抽屜。敖丙沒有窺探別人隐私的習慣,此時卻被心底的不安催促着,想要更多地了解些什麽。
抽屜裏無非是些雜志小說,還有籃球比賽的周邊,敖丙翻了翻,沒想到翻出了電話簿。
他打開,在第一頁就看到了太乙的電話號碼。
敖丙愣了一下,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摸出自己的手機,撥出那個號碼,指尖微微打着顫,像是馬上就要揭開什麽秘密。
電話響了第一遍,沒有人應。
敖丙心中懷疑更甚,他又撥了一遍,這次有人接起來了,開口就是一通熟悉的川普音,
“又是哪個嘛!莫得空,我徒弟要涼了!”
“哪吒怎麽了?”
敖丙陡然一驚,脫口問道。
電話那頭的太乙明顯一怔,沒想到是敖丙,
“敖丙?”
“是我,哪吒他到底怎麽了?為什麽都不告訴我?他……是不是情況很危急?”
太乙那頭守着一個護心陣,此時陣法基本穩定下來了,他才正好得空接敖丙的電話。
聽到敖丙的話,太乙沉默下來,醞釀了好久,終于決定如實相告。
這不但是對哪吒的公平,更是對敖丙的公平。
“哪吒很危險…你的心,是他換的。”
你的心,是他換的。
這句話在敖丙的耳邊轟然炸響。
“哪吒不想告訴你,但是作為一個成熟有品味的大師級人物,我必須讓你享有知情權。”太乙還在逼逼叨叨,
“我這樣子說可能對你很殘忍,我也知道一段感情裏從來沒有絕對對等…我不認同哪吒的做法,他把你保護得太好了——我承認我不那麽喜歡你,但我相信你比我們想象的都要強大。”
太乙後來的話敖丙只聽了個七七八八,他的腦海裏只有一片白光,驚雷餘響。
難怪…難怪所有人都不肯告訴他。
他想起哪吒對自己說過的話。
“我是他的餘生。”
“相信我,你會平安。”
“沒有什麽能阻斷這份喜歡,性別不能,生死也不能。”
“我相信你,就算是一個人也沒有問題。”
……
現在,他全明白了。
這些話在表達愛意時有多甜蜜,如今就有多鋒利。
敖丙彎下腰跪在地上,手掰着桌邊用力到環節發白,細細密密的刺痛像針一樣紮着他的心髒,這次他卻不會再倒下了。
敖丙的手揪緊前襟,胸腔下的心跳強健有力,他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動帶來的生命力。
這顆心滾燙,但是屬于哪吒的。
曾經他被裝在這顆心裏,現在這顆心長在他身體裏。
敖丙默了一會兒,突然站起來就朝閣樓裏跑去。
〖丙兒,這是我們敖家的鎮族之寶,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保佑我敖家一脈永遠昌盛,日後你繼承了家業,我就将它正式傳交于你。〗
〖父親,這到底是什麽啊?〗
〖龍涎珠,這裏面可是彙集了敖家幾十輩人的氣運——之後敖家就靠你守護啦。〗
昔日父子間的對話驀然浮出敖丙心頭。
龍涎珠。
既然彙集了敖家幾十輩人的氣運,說不定也可以救哪吒一命。
敖丙打開閣樓的門,存放龍涎珠的地方只有敖家人能打開,他把手放在防護罩上,“滴滴”兩聲後,防護罩開啓。
入手的龍涎珠溫潤凝滑,這裏面承載了敖家一脈全部的氣運。敖丙深吸一口氣,跪下對着空蕩蕩的防護罩磕了三個頭,把龍涎珠小心地收在懷裏就朝樓下跑去。
窗外已是風雨大作,敖丙料的不錯,今晚注定是一夜暴雨。
他穿過客廳的時候敖廣正坐在沙發上,他出聲叫住前者,
“敖丙,你去哪裏?”
敖丙“嘩啦”一聲推開大門。
門外夜幕漆黑,還下着磅礴大雨,敖丙站在門框裏,前方像是無盡深淵。
他回頭看了敖廣一眼。
敖廣覺得那一眼,真是含着千言萬語。
敖丙說,“父親,我去去就回。”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