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十三天(1)
第十三天
方木和方潔意外重逢,不知疲憊的擁抱,似乎要把這些年錯過的擁抱全都補回來。兩人不知疲倦的說話,似乎要把這些年沒說,沒能說的話全部說完,又似乎真的,很多話不需要說,就都明白,都懂。
方木摸着方潔凸起的肚子,十分驚訝和好奇,陌生的觸感讓方木覺得幸福。
方潔笑的溫婉,懷孕的女人似乎都是這樣性情好的不得了,母性十足。方潔摸着方木身上的疤痕,依然哽咽依然流淚,方木笑着搖頭:“早都不疼了!”
“媽媽以前常說,讓我看好你,千萬不能讓你跟着爸爸一起出門。結果我還是沒能看好你,哭着喊着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你跟爸爸一起走了。那年暑假,媽媽總是擔心,她也不跟我說話。”
這樣的事情,方木是頭一次聽說,驚詫的看着方潔:“小潔?你和媽媽知道什麽?”
方潔搖頭:“不知道,媽媽什麽也不說,我怎麽問她都不說,只是放棄的搖頭。後來她偷偷問我,你有沒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我那時候忙着談戀愛,沒,沒過問……跟她說沒有,她才放心了一些,可是似乎又更不放心了。”
爸爸是不會和媽媽說的,就像方木不會跟小潔說,就像隊長寧可看着電話發呆,也不接電話說一聲等我。越是親近越是在乎的人,他們越是一個字都不會說。那一年,會跟陳虎和呂樹宇說,也只是怕他們再傻乎乎的扯後腿,暴露方木的行蹤。
“我這幾年回想這事兒的時候,總是難過。你和爸爸去做什麽危險的事情,卻不能跟我們說。你們在外面風裏雨裏,媽媽在家裏擔憂成疾,所以她才會抑郁吧。我以前不懂,還覺得媽媽是太神經質,更年期。結婚後,我才知道,身邊睡着的人到底怎麽樣,自己才知道。爸爸身上多一兩肉,媽媽都能清清楚楚知道,何況,如果也多這樣的傷疤。”
夫妻之間,最親密的人之間,怎麽會一點兒都不知道,什麽風影都捕捉不到?不說是深愛,是保護,是愛護,不問是信任,是期待,是等待。
“只是,爸爸從來不說。他瞞着媽媽是希望媽媽能不那麽擔心吧。而媽媽也從來不說,爸爸不在家的時候,她總是擔心的停不下來,只有看到爸爸,她才能真的安心。”
可是愛護的人有可能護不住,期待的人有可能等不到結果。
父親沒能護住母親,母親沒能等到父親給的解釋,哪怕是謊言。
“哥,你什麽都不跟我說,也是這樣對吧?”
“我有一段時間很想不開。爸爸以為不說,媽媽就不知道?可是媽媽照樣擔心,照樣擔憂,照樣抑郁。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擔心嗎?媽媽擔心,但是媽媽更愛爸爸。我擔心,可我恨你,我那時候是真的恨你,可我……可我也是真的擔心你,每天都提心吊膽的。我期待你能跟他聯系,又害怕你們聯系……”
方木看着方潔,方潔害羞的彎了唇角。“我丈夫說:‘既然離得近看不明白,為什麽不站遠一點?既然身處當中看不明白,為什麽不走出來?旁觀者,才更清,也更公平。’他講的很對。我厭倦了争吵,厭倦了守着他只是是為了那渺茫的幾乎看不到的有可能會有你的消息,我厭倦了把他當成你,他給我的微笑,和你給我的一樣,溫暖而寵溺,我沉迷,更是害怕。然後,我逃跑了……幸好我走了,我丈夫很好,而且,我想,這才是我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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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木看着方潔的臉靠近,圓潤的臉頰貼在自己的臉頰上,她的聲音輕輕的歇在她的耳邊:“哥,我愛你,你知道嗎?”
方木側了頭,回貼着方潔的臉頰:“知道……我也愛你,這世上,我最愛的人就是你。”
方潔笑着恩了一聲,把臉埋在方木的肩窩裏:“我丈夫,他不會看着我想到你,我也不會看着他就想到你。”
“就算偶爾想到了,也是微笑的,而不是莫名的鈍疼和擁堵的難受。”
方木蹙了眉頭,仰起脖子,像以前一樣,摸着方潔的頭發。肩窩處有些疼,方木知道,方潔在咬她,帶着無法言喻的情愫。明明應該是最親密的人,明明就是最親密的人。
在母體中就相互依偎的人,從出生開始就在一起的人,一起說話,一起微笑,一起哭泣,一起要布娃娃的人,穿一樣的裙子,紮一樣的辮子背一樣的書包的人,很多時候不用說出口,彼此就能知道就能明白的人,這就是雙胞胎,除了彼此,所有的一切,都是其他。
方潔重新坐好,像所有孕婦一樣平和的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對方木說:“哥,我都這麽幸福了,你也要幸福啊!”
“他很好,我是說,呂樹宇,你原本就是喜歡他的。你只是感情方面比較遲鈍,所以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方木愕然的看着方潔轉眼就變臉的模樣,很有些驚詫。方潔不以為意,繼續說道:“他就是個勺,明明喜歡你,還一直賴在我身邊,所以我才懶得理他,那個白癡!他腦子秀逗了,包個大紅包送我出嫁,開玩笑!”
方潔提起呂樹宇的時候,表情也會變的很豐富,咬牙切齒的擰着嘴角,像呂樹宇提到陳虎時候一樣,讓方木看的直抽臉頰。末了方木只得別開臉,假裝看不到小潔變臉。
“我才不道歉,我才不道歉呢!”
方潔這道歉來的有些莫名,至少對方木而言。方木覺得應該道歉的是自己,而不是方潔,對方木而言,方潔不會錯,錯的只會是方木。
“你也不要道歉。我們之間,沒那麽多道歉什麽的……哥,我要抱抱,我要你給我抱抱,跟以前一樣的。”
方潔撒着歡兒沖方木張開手臂,方木走過去,抱着方潔。
“都要當媽的人了,還撒嬌!”
“在你面前,我不用長大,也不怕被笑話。有人笑話我,你還打他!”
“好!笑話你,我就打!狠狠的打!”
入夏後,天亮的早,電風扇轉了一夜,方木睜眼的時候,呂樹宇還睡着,蹙着眉頭,似乎睡的并不舒服。就像方木進入高中以後就沒有再試過在這麽柔軟的床上睡覺一樣,呂樹宇離開宿舍後,再沒有睡過硬板。
呂樹宇的生活和方木的生活完全不同。
很顯然,呂樹宇是一個很會生活,也樂于享受生活的人。即便是一個人,也把自己照顧的十分周到,一切都已溫暖舒适為主,雖然沒有在家裏放上鮮花,房間裏卻有淡淡的清爽香氣,而不是像方木見過的那些宿舍裏的同事。
以前宿舍裏的同事也會收拾幹淨,整潔,卻很簡單,沒有人會再那種地方思考享受生活這件事,所有人的腦子裏都是,好好的活着完成任務回來。
教工宿舍裏人不多,方木習慣性的依舊簡潔明了的不像是女生的住處。殷老先生的住處,是很多學術派的夢想,生活氣息也并不充足。
至于隊長和旭旭,則是學術和簡潔的有機結合,她們的沙發遠不如呂樹宇的床這樣,柔軟的讓人覺得會被侵蝕掉骨子裏的警惕和剛毅。
如果倒退四十年,呂樹宇這種應該是會被打倒的享受主義,而方木則是典範中的典範。
這個想法讓方木不由自主的笑出聲。
“你笑了!”
呂樹宇突然開口,方木才發現,呂樹宇似乎醒了好一會兒了。
“方木,你在笑什麽?”
“你是不是睡的很不舒服?”
“還好,很多年不睡硬板了,有點兒不習慣。”
“你的床太柔軟,會讓人懈怠。”
呂樹宇翻了個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側卧着看方木:“睡覺的地方,當然要舒服一些,住的地方,當然要怎麽舒适怎麽來,生活的地方,又不是古板的辦公室,不需要那麽刻板,那麽無趣。方木,生活,是要享受樂趣,如果生活和工作分不開,那就什麽都做不好的,工作也做不好,生活也活不好。”
這種說法,沒有人教過方木,殷寧只說他自己是享樂派,所以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可呂樹宇,看起來也是一個享樂派,為什麽就能這麽怡然自得呢?
“生活和工作分開?”
“對呀!一個男人,工作是為了賺錢,賺錢是為了養家,家是溫暖的讓男人有幸福感有歸屬感的地方,怎麽可以是讓人覺得不太舒服的地方。覺都睡不好,就不用提什麽幸福感了。”
“那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