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十二天(4)
分手?呂樹宇從來沒有想過和方潔分手,也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方潔會提出和自己分開。
“分手吧。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不分,小潔,不能分。”呂樹宇幾乎是下意識的接了下去,不能分手,怎麽能分手?不可以分手,怎麽可以分手!
“為什麽不能?憑什麽就不能了?”
“我……”呂樹宇說不出話,別說相處七年分手,結婚七年分開的也有;更別說什麽初戀,沒結果的才是初戀。憑什麽不能分手?答案在唇邊,呼之欲出,呂樹宇卻說不出口。
“呂樹宇,不僅你看着這杯子像她,我看着這杯子也像她……”
呂樹宇驀然擡頭,聽着方潔說她。方潔每次說到她,都不受控制,甚至是歇斯底裏,這一次,卻是出奇的平靜,平靜的像是述說,似乎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只是在講一個別人的故事一般。
短發的是誰?長發的又是誰?看在不同人的眼睛裏,是不同的人。
“不僅如此,我看着你,也全是她……”
呂樹宇不可置信的看着方潔,她真的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嗎?方潔覺得自己是替身,不僅方潔自己是替身,連呂樹宇,也是替身嗎?
“我真的好累,我不想繼續活在她的陰影下了……”
只是陰影嗎?只是陰影,會這麽難過,會這樣恸哭嗎?她帶給你的,只是陰影嗎?呂樹宇問不出口,只是半張着嘴,說不出話,也合不攏嘴。
“你放了我吧,呂樹宇……如果,你真的,哪怕只有一瞬間,是愛過我的,放了我……”
呂樹宇掙紮的看着方潔落淚,他答應過的,不能說,他答應過的,好好照顧小潔,他答應過的,對小潔好,給小潔幸福,他對自己說好的,再也不讓她失望……
一串眼淚在方潔臉頰滑過,一段青蔥到長成的初戀成了過去。
呂樹宇拉着方潔的手松開,一段被奉為經典的戀情畫上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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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你同桌好漂亮,別小氣,幫哥們兒一把!”
“你小子,不吭不哈的和校花兒組了對子了?”
“如果是方潔,你就不會說打擾、不自在什麽的了吧?”
“長得好看就是有利,連校花兒都另眼相看!”
“校花兒和班副早戀!”
“多養眼的一對璧人!”
“鮮花配美人,簡直是我們的精神支柱啊!”
“你們倆在談戀愛?好好珍惜彼此。”
“系花兒有男朋友,經管的系草。據說,是高中開始的初戀哦!”
“祝福。”
“要幸福。”
“你們是我們對愛情的救贖!”
“結婚的時候說哦!別人的都可以不去,你倆的,一定要去!”
……
方潔跟那個藝術家走了,呂樹宇頹了。
飄窗的窗簾換了顏色,不夠,酒喝了又吐,吐了又喝,還不夠,加班加點了,也不夠……
直到……直到又遇到方木。
喜歡方木,喜歡方木,喜歡方木,喜歡方木,原來是這麽喜歡方木。喜歡到不确定也要以身相救,喜歡到不确定也能知道對方出現過,喜歡到只憑感覺下意識的就能感受到對方,喜歡到不提不問不看不說不念也仍舊為對方心跳加快。
不去思考“喜歡方木”這件事的時候,“喜歡方木”,就像是被被掩藏在深海裏的洞穴,深邃而隐秘,平息卻存在。可是當思念滿溢,他直面了心底的想法,說出了那句喜歡。“喜歡方木”這件事,就像火山噴發,岩漿湧現,滾燙而熱烈。
成年人的愛情,帶着童話的期待,有着生活的現實,方木知道現實,卻不知道期待,更不知道呂樹宇是用怎樣的決心去說那一句:“你去找自己。”
說方木冷情是個無心的人,呂樹宇不相信,冷情的人,怎麽會問候一個不能回家過中秋的同學?怎麽會體貼的不多問,只用自己的方法給別人帶來輕松和愉悅?怎麽會多管閑事的關心別人?方木只是不懂,方木只是不知道,過多的關注,源于心底的吶喊:喜歡他。
呂樹宇敢說等,是等而不是追着方木不放,是因為呂樹宇知道,方木也喜歡自己。無論這喜歡有多少,總歸是她也喜歡他。方木的心裏,也是有他的,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也還沒有看到那個喜歡呂樹宇的方木。
公交車還在停停跑跑,偶爾一個急剎車或者急轉彎,方木随着慣性跟着搖晃,呂樹宇抱着方木的背包跟着一起飄飄蕩蕩,他快被甩出去的時候,方木伸手,拉着呂樹宇的胳膊。呂樹宇一喜,翻手握住方木的手腕,方木掙紮,呂樹宇不放手:“你不讓我扶着,我就會摔跤……”
呂樹宇明顯無賴的威脅,方木當了真,果然不再掙紮,眼睜睜看着呂樹宇松開懷裏抱着的背包,整個人抱着自己的胳膊,嘴裏孩子絮絮叨叨的說着後來。
“小潔跟那個藝術家結婚了。我們都做娘家人添的禮,不能因為你不在身邊就讓她太委屈嘛。”呂樹宇說的理所當然,似乎他做方潔的娘家人天經地義。
“老師包了個大紅包,我比不過,也不敢太過分。”這要怎麽比?方木有些想不通。
“陳虎最混賬,搶占了我的位置,背小潔出門。”方木想起老師說呂樹宇瞎胡鬧,越發覺得他這個理直氣壯來的莫名其妙。
“他爸倒是挺好的,說他不是親的都沒人相信。他對你是真的好。”方木笑了笑,沒有接話茬。
“小潔很美,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新娘,那個大胡子,對她挺好。”
呂樹宇看着方木看自己的那副無法理喻的模樣,讪讪解釋道:“好嘛,我就是自戀,我始終覺得這世上對她最好的是你,我排第二,那個大胡子,第五往後吧……”
“她一直不肯見我,可能是陳虎跟她說過些什麽,後來才肯見面,也肯聽我說話。她結婚的時候,我們已經可以非常友好的溝通了,只可惜,那時候沒有人能聯系到你。我說替你送她的時候,她的表情有點兒古怪,我頓時尴尬了。這才被陳虎搶了機會。”
呂樹宇說這話的時候簡直就是咬牙切齒,表情豐富的像調皮搗蛋的小孩兒。
“陳虎絕對是我的克星。我最讨厭他了。他什麽都跟我争,什麽都跟我搶,明明他不對在先,還總是一副錯都在我的樣子。後來沒有聯系,不知道他怎樣了。”
“讨厭?是什麽樣的?”方木開口打斷呂樹宇的話。
“木木,去經歷,經歷酸甜苦辣,經歷世間百态,去相處,和各種不同的人相處,去愛,感受愛和被愛,去恨,直白的恨和讨厭,去喜歡,去厭惡,去和喜歡的人做喜歡做的事,和厭惡的人吵架,一見面就吵,吵到再也不想見,吵到老死不相往來……這些,都是生活,是現在的你需要補足的部分。”
隊長告訴方木去吵架的時候,方木其實是很懵的。吵架?讨厭別人?甚至是恨,不原諒,老死不相往來?方木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也從來沒有人這樣教過方木。在聽到呂樹宇說讨厭的時候,直接就問了:“讨厭陳虎?為什麽?”
“因為他讨厭,我看他不爽,我看到他就不開心……”呂樹宇憤憤咬牙,這段話說的萬分的情緒化,根本不能用任何邏輯來解釋,方木乖覺的沒有繼續追問,本能的覺得,如果繼續問下去肯定會捅馬蜂窩一般,無法收拾,于是她扭頭繞開了。
兩人自個沉默,過了許久,下了公交車,走了一段小路,要上樓的時候,呂樹宇才又開口:“小潔把那對兒杯子留下了。”
那對杯子,呂樹宇沒有明說,方木也知道,是那對兒讓他們分手的杯子。
“可我覺得她是要給你的。”
“……哦……”方木哦了一聲。
小潔,小潔,小潔……
呂樹宇的房間像多年前她和隊長送醉倒的呂樹宇回來時一樣,格局沒有變,只是幹淨了,整潔了,不是當時頹廢如垃圾場的模樣了。
藍色的窗簾,看起來不那麽燥熱了。
方木吸了吸鼻子。方木不是第一次進男生的房間,但是呂樹宇的房間似乎和別人的不太一樣。
呂樹宇放下背上的書包,緊張的吸鼻子,一臉不忿的看着方木:“沒味兒啊!”說着擡手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夏天有汗味兒,很正常吧!你別吓唬我!”
方木笑了:“不僅僅是汗味兒,還有你的味道。”
呂樹宇很認真的又嗅了一遍:“你是什麽鼻子,我怎麽沒聞到我的味道?”
“你習慣了自己,不覺得有其他味道,很正常。”
方木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看着唯一僅有的床問到:“我睡哪兒?”
呂樹宇開始收拾床鋪:“你睡床上。”
“那你呢?”
“打地鋪。”
方木打量了一下舒适的床和光板的地:“你睡床吧!”
“一起睡床?”
“我睡地上。”
“……算了……你別說了。我怎麽可能讓你打地鋪?你再說我出去喂蚊子,不睡了。”
方木拗不過,躺在床上。呂樹宇的衣服大一號,方木穿着像睡衣,松松垮垮的,但是很舒服。褥子不悶,柔軟度正好,讓人躺下就想閉眼睛。
方木走進店鋪,仔細的盯着那套特制的産品,彎了眼眸,不由自主的伸手,想要碰觸一下。
“不外售,請不要動手。”
女子的聲音溫和而恬靜,透露着女性特有的溫柔,更多了幾分和藹,即便說着拒絕的話,聽着也讓人覺得舒服。
方木慢慢的收了手,背對着聲音的方向,壓制着內心的激動。
女子似乎感受到了異動,越過中間的貨架,慢慢靠近,每一步似乎度帶着萬般情緒,卻說不出哪一種情緒才是真正的情緒。
“哥……”方潔的萬般洶湧的情緒化成一個字,沖出方潔的嘴,帶着委屈,帶着疑惑,帶着思念,帶着期待……
方木被這一聲擊中了後背,本能的挺直了肩膀,仰了脖子,慢慢的扭轉了頭。
“哥……”方潔快走了幾步,一頭紮進方木的懷裏,方木的眼淚滾進方潔的頭發裏。
“小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