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九天(2)
沒吃過苦的人,有一雙細嫩的手,像上好的絲綢的指腹終于撫上粗糙的後背,像是兩塊天差地別的布料,粗糙胳着絲滑,絲滑被粗糙摩擦,有些疼,卻根本比不上粗糙的疼。
陳虎失控的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極力掩飾着暗啞道:“你…你怎麽這麽讓人不放心!”幾滴水珠落在滿是傷痕的背上,順着肌肉的紋理,湧向後心上的疤痕。
方木吃痛,開口帶上了些忍耐:“你輕點兒…”
呂樹宇一把拉開陳虎的手,目光定在方木的背上,确切的說,是方木背上的傷痕,失聲喊道:“方木…”
這樣的方木完全出乎呂樹宇的意料,為什麽是傷口,為什麽全是傷?為什麽方木會用刀,明明疼的正常人都受不了,還能笑着安慰別人?為什麽眼神會冰冷?為什麽堅強的讓人心疼?
沒錯,是心疼,驚訝之餘不是害怕,不是恐慌,而是心疼。
明明是個翻着白眼回眸輕笑的人,明明是個毫無顧忌熱了會撩衣服擦汗的人,明明是個熱情似火精力旺盛的人,為什麽後來再沒有了這樣的随性天真?為什麽後來總是回避某些活動,為什麽不再像個野小子似得打鬧?念書,補功課原來只是借口,掩藏一身的傷口才是真實。
方木撇嘴,背對着兩人,藏起臉上的淚,笑着說:“再哭,都給我滾遠,多大點兒事兒!看看看,我又不是櫥窗裏的雕像,有什麽好看的!陳虎!”
陳虎應聲放下方木被自己拉起的衣服,擋住呂樹宇怔愣的目光。他語氣不太好:“看什麽看,非禮勿視,懂不懂!”
呂樹宇一噎,甩開抓着的陳虎的手:“你懂?你還看?”
陳虎沉了聲音:“你有方潔,還盯着方木,呂樹宇,這麽多年了,你可真是一點兒都沒變,仍然那麽的厚顏無恥!”
呂樹宇氣急,伸手就推陳虎:“你才厚顏無恥呢!當年那事兒,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你自己倒先提了!還有,我跟方潔分手了!”
方木聽着兩人的對話,眼看着又要打起來,氣的使勁兒一翻身,疼的使勁兒抽氣,半天說不出話,說出口就是氣急敗壞的一嚎:“都滾!”
三個人的動靜有點兒大,隊長這邊一完事兒看過來,就見兩個男生站在沙發邊兒上,各自勾着頭,被方木劈頭蓋臉的訓斥,頓時覺得滑稽。看着發方木難看的臉色,她笑不出來,大踏步走過去,厚靴底在地板上摩擦,發出叽叽聲。
方木順着聲音擡頭,看着靠近的隊長:“臉上的傷,處理一下。”
隊長吸了口氣,算是回答了方木的話,不看杵着的兩個人,開始對她說審訊的結果:“他兒子,據說先是被你破了相,後來在你家敗露了行跡,就是放信號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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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木蹙着眉不說話。
隊長靠近,技巧的避開方木身上的撞傷,把人扶起來,靠着沙發坐好:“被利用了,當時的第二撥人…”隊長瞟了一眼陳虎,壓低聲音:“被陳安國制止了。”
方木迅速擡眼:“不是他。”
隊長安撫的順了順方木的長發:“我知道。不是他,是她。”
方木阖了眼睑,不用隊長說明,方木也知道這個她,是誰。只是實在不明白,是什麽讓這個女人如此瘋狂的咬着方木不放。再睜開眼,方木看向陳虎,眸光裏滿是質疑。
陳虎有些着急:“怎麽了?和我爸爸有關?”
方木盯着陳虎:“關于我的事兒,他說了多少?”
陳虎搖頭:“他什麽都沒有說,我只知道他叫你木木,但是我們從來沒有在家裏說過你,除了那一天。那天之前,那天之後,都沒有說過。他說如果我要幫你,我就只能少說話,省的惹你煩…”
方木打斷陳虎的話,繼續問:“你媽媽呢?”
陳虎躲了一下眼睛:“她不知道你…”
方木沉了眼眸,嘆了一氣:“她知道木木,但是不知道我就是木木。或者我換一種說法,她知道木木,知道我就是木木,卻不知道木木是誰。”
這話聽着很繞,呂樹宇完全聽不明白,他只能眼睜睜的旁觀,無法介入。方木,木木,她,幾個名詞在呂樹宇的腦子裏飛速旋轉着,滿是震驚的目光最後也落到陳虎身上,她是指陳虎的媽媽!可是,為什麽呢?為什麽方木和陳虎的母親有過節?似乎還很嚴重。
方木這話不是一個問句,這是一個肯定句。方木的話不需要陳虎來回答是或者不是,卻依舊震驚了陳虎:“你怎麽知道?是,我媽媽以為有個叫木木的女人…我爸爸很…”
“你也很好奇,想知道我,和陳安國,也就是你父親的關系?!”
這依然不是一個問句,方木根本沒有等陳虎回答,不需要等陳虎回答,陳虎滿臉都寫着想知道,只要方木肯說,陳虎就聽。
方木硬撐着站起來,依在隊長身側,彎着嘴角拉起上衣,掀到胸前,露出腹部的橫切傷口,緊致的腹肌上卧着這麽一道深色的傷疤,再次震驚了陳虎和呂樹宇,這道疤,比背後的還要深,還要嚴重,看起來還要早。只看着傷疤,就能想象的倒當時傷的又多嚴重,
“高二上學期,我晚回學校,是因為要僞裝陳安國的兒子,也就是你,保護陳安國,這是當時留下的疤,所以我認識你爸爸,而他對我很客氣。不是你母親猜測的男女私情。”
“高三,去找你的那天,是你爸爸先給我打了電話,我才知道我的身份暴露了。可我依然去找你,打醒你,砍向你的那一刀,落在我背上,我一棍把那個人打破相,你還記得嗎?”
陳虎點頭,方木接着說:“那是地上這人的兒子,找我報仇。但是,事情因你而起,卻沒有找你,你知道為什麽嗎?”
陳虎被這消息一驚,說不出話,只搖頭。
方木面無表情,看一眼同樣呆滞的呂樹宇,繼續說道:“高三那年暑假,小潔離家出走,我母親一個人被僞裝成自殺的模樣被發現屍體。他兒子整了容重新出現,只做了一件事兒,對我開槍。我的朋友,踢斷了他的脖子,否則,我早死了。”
陳虎面帶不解,不知道為什麽會說到這裏,迷茫的看向隊長,隊長聳肩,不說半句。
“你出現的時候,我正在懷疑是陳安國,你的父親出賣了我,破害了我一家。”
陳虎倒吸一口涼氣,不相信的搖頭。
方木抿着唇:“我用你威脅了他。果然是有作用的,無論是我威脅在先,還是他幫我在先,是你的父親截住了他兒子通風報信的對象。”方木向地上那一坨努了努嘴。
陳虎心如死灰:“誰?他不會出賣你,他很喜歡你…”
方木不說話,盯着陳虎的眼睛,對視中,陳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腿一軟,跌到地上:“不會的…”
方木閉上眼睛:“我也希望不是,但是,你的父親也知道,是她。所以那晚他在家,所以他阻止了後面事件的發生。所以她不在家,而他也知道我不見她的原因。”
呂樹宇覺得這兩人說的話很繞,不知道為什麽一會兒一個他,一會兒一個她,什麽時候是他,什麽時候是她。這番話似乎很重要,可呂樹宇卻聽不明白,也聽不懂,腦子裏的胡思亂想完全跟不上這兩人的速度,只能左右看着兩個人幹着急。
“為什麽?”陳虎被這個結果刺激到,問的痛苦,像是問方木,更像是問自己,明明知道陳虎喜歡方木,很喜歡方木。
可答案非常明顯的就在眼前,因為陳虎。
因為陳虎喜歡方木。
陳虎覺得心裏攪着疼,抽着疼,連帶着胃也揪着疼:“可是…”可是什麽?陳虎自己都覺得可是的很蒼白,很無力,可是什麽呢?根本沒有可是。
“接下來的話,你們到死都不能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