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八天(1)
第八天
徽菜究竟有多出名?方木沒有關注過,八大菜系,各有各的特色,偏偏徽菜的特色是方木不喜歡的混合。
魯菜以鹹,鮮為主,近海近水,地理便利,鮮是必不可少的,為了壓制鮮腥,卻不破壞鮮,鹹是最佳手段。就像海河邊兒長大的天津人,在外面無論吃什麽都要多撒一把鹽一樣,似乎這才是原本就應該存在的味道。文人輩出的魯菜發源地,也最早的追求了色香味俱全,“食色性也”,如何知道說的不是魯菜?
川菜以麻辣為主,不單單是麻,也不單單是辣,而是麻辣的有機結合,辣裏頭帶着麻,刺激着舌頭上的味蕾,麻裏頭帶着辣,驅散着盆地的濕氣和悶熱。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川菜的麻辣遍布大江南北,真正打從骨子裏接受這樣的刺激的還是那一片地道的巴蜀人。
蘇菜偏甜,帶黃酒味,長江流域的魚米之鄉,又環抱着太湖,奔流向海,江南的美食像江南的美人一樣,小巧精致,美不勝收,溫婉動人,讓人陶醉其中。
粵菜重在原汁,原味,鮮,清淡,整雞入甕,蒸煮也好,炖鹵也罷,怎麽進去,怎麽出來,即便飄着厚厚的一層油,也是雞本身的油脂,無添加,不着色,有的是用心烹制和耐心等待,等待一只雞到最佳入食的狀态,等待一杯紅酒,到最佳品嘗時間,等待一個人,到她轉身就能看見。
閩菜又分東西南北,沙縣蒲仙,可無論哪裏,少不得煲,少不得湯,少不得酸甜苦鮮,少不得藥石入膳,以配合當地氣候特色,一盅佛跳牆,想當然的是一口開胃湯,內裏卻是真正的山珍,實在的海味,切實的熬炖,以及白花花的銀子。
浙菜和蘇菜相似,畢竟,江浙不分家,然而,浙菜多了蘇菜的一分鮮,一分葷油味。而多的這一分,也是因為更加靠近東海一分。“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不僅僅因為蘇杭的山水美景,蘇杭的文人轶事,蘇杭的經濟鬧市,蘇杭的煙雨美人,更因為蘇杭秀色可餐的美食吧。
湘菜辣,臘,辣的嗆人,辣的嗆聲,辣的猛咳的淌眼淚,卻忍不住下筷。溫和濕潤的湘江人用嗆辣提神祛濕,和巴蜀地區的辣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卻又各不相同。濕熱地區的臘制品也更具特性,臘腸,臘排骨,什麽都可以臘,從臘月一直吃到正月過完年,完美的延長了保質期。
徽菜呢?方木沉着臉,頂着綿綿的小雨繼續出發。
徽菜主醬香,味濃。真正的徽菜是指徽州人做的菜,而真正徽州人則是在黃山、績溪,婺源等地。皖北的中原菜式,則大相徑庭。
自行車已經維修過,壞掉的部分已經修好了,可以堅持使用,它帶着方木繼續前行。
可是人不是機器,丢掉壞了的大部分,換成新的,好的,就可以一切照舊。
人壞了,要怎麽修呢?
天麻麻的亮,細雨密密麻麻的飄,飛了不一會兒,細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東方升起的太陽。
陽光斜斜的照耀着方木的左側,手腕上的表蒙子随着手腕的旋轉折射了陽光,晃了方木的臉。
Advertisement
一別多年,再見已是五年後,五年的歲月,到底改變了什麽?
方潔繼續念書,和呂樹宇一個學校,不同專業,兩人蜜裏調油分分合合,終于在第七年,逃不過七年之癢,躲不開畢業失戀,最掩蓋不住的,是沒那麽喜歡了。
一句喜歡你,不過三個字,頭一次說出口的時候,他們不過十七歲,說了七年,真的刻進骨頭裏了,假的,也跟真的一樣深入骨髓。
一句不喜歡你,不過四個字,第一次說的時候,呂樹宇被人打了一耳光,如今,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呂樹宇想打自己一耳光。
方潔說:“感情是消耗品,你我是天平的兩端,你給的多或者少,我給的多或者少,終究免不了這樣一個結局,不平衡。不平衡的結果只有一個,就是坍塌。”
方潔說:“還好,沒有結婚,不過,就算結婚,也會離婚的。”
方潔說:“呂樹宇,雖然你沒有提過,我也沒有問過,你扪心自問一聲,你還記得方木嗎?”
方潔說:“你不要跟我說這些,家裏亂成團兒的時候,她在哪兒?哥?有她撐着?呂樹宇,你知道嗎?信她,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
方潔說:“你知道第二大錯是什麽嗎?就是跟你浪費了這七年。”
……
呂樹宇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哭還是應該笑,事到如今,方潔還在說方木,而方木,那天之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濱江的酒吧一條街裏,永遠都不缺少買醉的人,燈紅酒綠喧鬧無比的角落裏,永遠都有人豪飲的身影,這個人影,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是他一個人。
呂樹宇覺得自己很失敗,失敗到加班之後就是買醉,買醉之後就是加班,而明天,遠的沒有方向,沒有東南西北,只是遙遙無期。
方潔說:“我回家,守靈的是陳虎,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
方潔說:“她再也沒有出現過,你知道我有多麽不安嗎?”
方潔哭:“哪怕是屍體,哪怕是像我爸爸那樣,她被送回了屍體,也比這樣失蹤,要讓我安心,讓我不再這麽提心吊膽你知道嗎?”
方潔大哭:“呂樹宇,你從來都不知道,對我而言,她跟你一樣重要,她甚至比你重要,可是,她消失了,不見了,抛棄了我,而你還在為她說話!”
方潔轉身:“就這樣吧,呂樹宇,我不知道你是怎樣過這幾年的。可是看到你,我就會想起她,這些年,從來沒有改變過。”
方潔笑:“呂樹宇,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不要繼續錯下去了。”
七年的感情,剩下一句“錯了”。
呂樹宇端起酒瓶,往嘴裏倒酒,分手近一年,方潔的話卻一字不少的不停盤旋在呂樹宇的腦海中。遠處的舞臺上,搖滾歌手嚎着頹廢歌曲,頹的十分符合呂樹宇如今的心境。
呂樹宇不知道自己這樣渾渾噩噩了多久,似乎隔些日子就會反複,不過,有什麽關系呢?who care沒有人care,因為方潔,方木早和呂樹宇劃清界限,因為方木,方潔也和呂樹宇劃清界限。
樂隊換了歌手,短暫的停頓引起不少聽客的不滿,吉他手撥着琴弦,铮铮琴聲贏得滿堂喝彩。
呂樹宇哭笑不得,眯着模糊不清的眼睛,摸索着倒酒,暈乎中倒的到處都是,真正進入嘴裏的卻很少,少到白襯衫的前襟全都是酒香,少到西裝長褲的褲口順着腳踝往下滴酒,少到被人截了酒瓶,吻上了唇,偷走了最後那一點兒酒香。
豐唇有些冷,刺鼻的口紅味道讓呂樹宇本能的蹙起眉頭,濃烈的香水環繞鼻間,呂樹宇扒着眼前的人,開始往外推。
不是小潔。
不太清醒的人抿住嘴唇,阻止被侵略。圓潤的肩膀?不是小潔。豐滿的胸脯?不是小潔。粘膩的觸感?不是小潔,劃着後頸的長指甲?不是小潔。本能的抗拒躲避,卻被酒精洩了力,呂樹宇繼續推着,小潔知道了,會傷心難過的。這個念頭支撐着呂樹宇,攢了一口勁兒,死命推開不停靠近的人。“轟”的一聲響,被推開的人一怔,看着爛泥一樣癱在凳子上的呂樹宇。
呂樹宇無意識的擦嘴,擦臉,擦脖子,擦抹着被碰到的地方,神情有些悲傷,嘟着嘴呢喃。
“你說什麽?”
“…”
女人又湊近一些:“什麽?”
“不行…不是小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