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七天(1)
第七天
室外的鬥轉星移,方木并不清晰,維持着原來的姿态縮在角落裏。
方木收到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太清醒。上一個任務完成的有些慘烈,雖然取得了成功,卻付出了極慘痛的代價。不是一個兩個人受傷,而是死亡。
方木知道,有鬥争就會有死亡,只是沒有想到,死亡距離自己這麽近。那年自己熬過來了,這次卻是被虐殺一般,半數以上隊友當場死亡。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殺戮,方木有些動搖。
方木看着依舊昏迷的父親,傷亡,就在身邊,在親人身上。
信仰是怎樣的存在?像海上的燈塔,帶領歸途?像天空中的北極星,指引方向?像人生的導師,提點迷途?像人類的夢想?所有一切的希望?
方木覺得自己進入的謎團,像是想不清楚的哲學論點,似乎怎麽說都有理,又似乎怎麽走都走不出去。
隊長的出現既是意外,又在意料之中。
只是隊長什麽都沒有說,安安靜靜地坐在方木身邊,等着方木自己想明白。
“隊長,你怎麽會進來?”
“精力太旺盛。”
“…”
“好吧,原本是想做運動員的,拿金牌的那種。”
“照樣可以啊!”
“不能,傷了筋骨。”
“後來以養傷為由換了離家四年。”
Advertisement
“…”
“木木,我這次回來,不走了。我申請了正規培訓,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插科打诨,打雜。”
“學校呢?而且,這不是不能回家了?”
“學校的事兒,我再考慮考慮。至于家……木木,我沒有小家了。國就是家。”
那時候方木還不能完全明白,什麽叫沒有小家了。和家裏人鬧別扭了?離家出走了?吵吵架,出去吃個冰,晚上還可以照樣一起吃飯……方木笑着以為,堅強成熟如班長,也會叛逆,破壞力還滿強,看起來會持續蠻久的僵持。
隊長陪着方木回的家,家裏已經被拉了警戒線,方木帶着隊長,從小花園翻進去,母親養的植物倒落在地,葡萄藤順着鐵絲架子攀爬上去,離開之前,母親還說,等到秋天,就可以吃了。
摔的亂七八糟的客廳,方潔最喜歡的抱枕也被扯破,棉絮飄在一角,書房更是像被洗劫過一番的倉庫,到處都是紙屑,沙發旁的人,很安詳,看起來沒有受什麽苦。
如果不是現場太過于混亂,會被判定為一個智力有些退化的中老年人,忘記她在燒水,不小心在沙發上睡着了。如果不是四處可見的搜尋痕跡,這一切就是一個意外。如果不是上一個任務損失的太過于慘烈,父親仍在重症監護室,方木不會覺得眼前的一切,就如表面一般。方木難過的無法思考,卻仍然無法相信這是一個意外。
有內奸。這是裏應外合有計劃的行為。
方木的腦子裏盤旋着這幾個字,嘴唇咬出了血。
“你們是什麽人?怎麽進來的?”
隊長掩護着把方木藏在自己的陰影中,不讓對方認出人:“同志你好,我們是來探親的,可是,好像走錯路了。對不起。”
“快走,不要破壞現場,探親還能走錯路!”
“抱歉,我們這就走。”
說着像是沒有看到一樣,拉起方木,往門口走。
三人錯肩而過的一瞬間,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臉上帶了詭異的笑容,迅速掏出□□,并沒有瞄準,似乎能不能打中都無所謂,沖着方木就是一槍。
隊長緊急一推,失神的方木坐在地上,靠着打小測量身高的牆。她眼睜睜看着隊長飛起一腳踢向對方再次瞄準的手。隊長出手,方木見過,果敢,狠辣,如今,更加多了幾分戾氣,像是從地獄爬上來的死神。
對手只是個小角色,很快就被隊長制服踩在地上,對方只是嘿嘿的笑:“方木,木木,你等着吧,好戲在後頭呢!”這種情況下胡亂開槍不合常理,很明顯,對方是有備而來,開槍只是通知同伴:目标出現。應該再快一秒。隊長恨恨地踩着地上人的脖子,腳跟一踹,“咔”的一聲,她不再管地上的人,拉着方木離開。
黑暗中,不認識路的隊長只是跟着本能随意的躲避着人群,最後停在某一處寂靜的巷口。
“木木,我知道你很難過,可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你的身份暴露了嗎?還是你惹了什麽麻煩?這不是普通作案,是報複行為,而且是有組織,有計劃,有目标的行動。”
方木不為所動,仍舊靠着牆,一動不動。
“木木,你不想報仇嗎?想就這麽難過着錯過機會,被那些不法分子笑死嗎?你必須振作起來。就算要頹廢,也等弄清楚明白,報仇以後。”
方木垂着的眼眸似乎動了一下。
隊長抓着方木的下巴,強迫方木擡臉看自己:“木木,你的母親已經遇難。”說着她亮出手機:“剛剛的短信,你應該也能看到,你的父親,不治身亡。”方木蹙起眉頭,隊長端起方木的臉:“你沒有時間沉淪,沒有時間傷心難過,你必須堅強起來!你也只能站起來!”方木的眼皮有一絲松動,隊長捏起方木的下巴,強迫方木與自己對視:“你妹妹呢?”
方木迅速睜開眼睛,小潔,對,小潔在哪裏!
後來的日子,隊長時常回憶起那天的方木,就像方木經常回憶起那天的隊長,隊長的堅決,果斷斬切了方木的脆弱,迫使方木理智面對那一切,連宣洩都不曾來得及有過。隊長後來常說,如果那天能有時間讓方木痛苦,而不是強迫她機械麻木的無情面對,或許,就不會有後面那些年傷痕。
可是,那天根本沒有那樣的時間。眼看着方木恢複的生機,隊長擡起手,只安撫的順了方木的短發:“別着急,好好想,問題出在哪裏。”
對上隊長沉穩而堅定的眸子,方木沉默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抽絲剝繭的回憶。
她長久的沉默之後,給出的是一聲嘆息:“幾個月前打過一場群架,對手是當地的小混混,他們的話,不一定能這麽嚴密。”
“可是剛剛偷襲的人水平很次。”
方木一噎。是的,很有可能。
“有一個人知道我的身份,可能也能猜出我父親的身份。”
“誰?怎麽會這麽不小心?”
“陳安國。我第一個任務就是保護他。”
隊長眯起眼睛:“我記得那個任務,我以為會是我,為什麽選擇了你?那時候就認識?”
“不。”方木搖頭:“我和他不認識。但是,他兒子,是我同桌,所以,我更像真實的。”方木接着說:“他說看到我們出去玩的照片認出來的。那照片,應該是高一時候的。那年回來後,我沒有再拍過照。”
方木咬了咬牙:“陳安國……陳安國的妻子去學校鬧過事兒,我沒動手,但是,也沒收斂……”
回想起當時的情形,方木這才覺得自己真的是莽撞了,不該惹這個麻煩。也許忍一下,讓一下,翻過去就算了,當時也不該放任小潔打那一耳光。
過剛易折,老師給方木的評價,方木現在回看,覺得中肯的很。
陳安國的妻子,無論怎麽被保護着,也不可能真的是個只會吃飛醋、不谙世事的白癡,怎麽可能一點兒手段都沒有,沒準兒,救陳虎那件事,本身就是一個局,請君入甕的鴻門宴。
方木萬分後悔,當時想太少,太年輕,看不清楚這紅塵繁瑣,世事紛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