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五天(2)
保護工作并不容易。尤其是陳安國這樣算不上什麽級別的,身邊還不能有太多保镖,出席在各種地方的時候,陳安國都拉着方木,一臉寵溺的跟“兒子”親密接觸。方木總不動聲色的防備着四周,“爸爸!爸爸!”的像陳虎一樣,是個聽話乖的兒子。方木的父親則是唯一可以從明面上帶在身邊的人,司機。
工作順利進行,眼看着就要結束的時候,對方還是行動了。
陳安國的演講剛剛結束,臺下掌聲轟鳴,人們振奮不已,方木松了口氣,像平常一樣靠近陳安國:“爸爸!”
陳安國向方木伸手,臉上帶着慈祥的微笑,方木耳朵一動,帶着消聲器的槍聲,雖然很小,卻逃不過方木的耳朵,方木拉住陳安國,順勢往地上一倒,手掌撐地,帶動着陳安國一起滾到主席臺上的桌子下面,方木警覺的蹙起眉頭,擡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示意對方噤聲。
變動是一瞬間的,父親肯定會帶人去找偷襲的人,可是,如果匪徒還有其他同夥兒呢?方木的腦子迅速的旋轉着,這種場面,還不能讓陳安國一直躲着,必須像靶子一樣,站在人群面前才可以打破僵局。方木有點兒想笑,想出了一個注意,卻不是什麽好的不得了的主意。
方木往桌子外挪動,陳安國一把抓住方木的胳膊,緊張而疑惑的眼睛緊緊盯着方木。方木安撫一笑,拍了拍陳安國的手臂。溜出桌子底,開始像個嬌生慣養的乖寶寶一樣大哭:“爸爸!爸爸!你在哪兒啊!”
一邊哭,一邊轉動着眼睛尋找可疑的人。人群果然亂了。所有人都緊張的四處尋找陳安國的身影,其中有兩個人不太一樣。
一個人明顯的也在四處觀望,眼神卻定在一處,方木所在的地方,手往胸前的口袋裏放。另一個人似乎得了暗示,不停地繼續煽動人群。方木給出提示,自己人慢慢靠近,一番争鬥後抓住這兩個匪徒。
方木松一口氣,扶起地上的陳安國。陳安國不贊同的看着方木:“你這麽做,太危險了!”
方木不置可否的聳肩:“工作。”
其他人被卷在人群中,無法靠近,只能眼睜睜看着兩個手持器械的人偷偷地靠近了主席臺。
“小心!”
方木聽到一聲大喊,耳邊生風,來不及多想,擋在陳安國身前,大棒子“啪”的一聲砸在方木的後背上,方木疼的揚起勁脖,卻沒有時間緩和,另一個人操着短刀,砍過來,方木左躲右避,躲避的身法卻越來越慢,即便如此,依舊護着陳安國在身後:“爸爸,找機會,走!”
拿短刀的男人看着方木身上縱橫交錯的傷口笑了:“陳安國,你也就躲在兒子身後這一點兒本事,老子今天就當你的面兒一刀刀砍死你兒子!”
短刀被橫着揮過來,刀刃在方木的腹部橫切,木棒照着方木的頭打下來,方木竭力一側,這一棒狠狠的砸在方木的右肩上,方木跪倒在地,右肩背重擊,方木擡不起手,只能單手捂着腹部的傷口,徒勞一般,紅色的液體還是從指縫汩汩而出,很快浸染了方木的衣衫,方木無力支撐,狼狽不堪的滾倒在地,哭着嚎出聲:“走!爸爸,走!”
方木的父親幾次瞄準都失敗了之後,開始拼命的往人群外擠:“讓開,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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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短刀的人看着奄奄一息的方木。笑嘻嘻的看向陳安國,眼神示意拿木棒的人來個最後一擊,木棒被洋洋得意的高高舉起,狠命的往方木頭上砸去。
“你好,我是您的‘兒子’陳虎,負責您的安全。”
“這是我的工作。”
“爸爸!”
“爸爸~”
“爸爸……”
“快走,爸爸……”
各種和兒子重疊的影像循環在陳安國的腦海,最後成了方木渾身是血摔倒在地,卻依舊不變的哀嚎。陳安國分不清楚哀嚎的是兒子,還是陳虎,只是深深的陷入這場分不清是演戲還是現實的沖擊中,後來的日子,相當長的時間,陳安國都不能安眠,腦海中也總是出現血泊中的這個兒子。
陳安國遵着本能在最後一瞬間伸出手臂擋在砸向兒子的木棒:“放了我兒子,他還是個孩子。”木棍碰撞手臂,手臂折斷的聲音,“咔嚓”一聲,刺激着禮堂裏的人,陳安國擡高了聲音吼道:“他只是個孩子!”
鬧哄哄的人群被這一生吼喚回了神智,看到主席臺上的場景,不再擁擠。随行保護的人迅速推開擋住去路的人群,一起靠近主席臺,陳安國的胳膊淌着血,看着地上的方木,仿佛看到自己真正的兒子躺在血泊中。地上的方木無意識的抽動,依然努力的掙紮擡手:“走…爸爸…走…”一聲聲虛弱的呼喚,喊的陳安國心裏堵得慌,小虎曾經也這麽糯糯的喊着爸爸。
方木的父親幾步蹬上主席臺,趁着兩個匪徒出神的空檔一腳一個的踢開,伸手去抱地上的方木,卻無從下手:“木木…”
陳安國拿起手機,救護車很快到了。
一切都結束了。
沖擊和刺激卻久久回蕩在當事人的心底,腦海,結束不了。沒那麽容易結束。
追根結底,究竟是誰入戲太深?自稱是“爸爸”的陳安國,還是喊着“爸爸”的方木?
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陳安國放下手機,靠在椅背上,原來那個稱呼自己是爸爸擋在自己身前的孩子,是個女孩子,還是兒子的心上人,跟兒子是同桌,關系很好。原來那個孩子喜歡吃棒棒糖,名字叫方木,原來,木木不僅是代號,也是父親對孩子的愛稱。那麽優秀的孩子,差點兒就死在自己的眼前。可是,無論如何,他們都不能…
方木吹夠了風,走下教學樓頂,百日誓師大會也已經散會了,方木抹了一把臉,被風吹得蒼白的臉,變得有些粉紅,帶着這抹粉紅,方木站在班主任面前:“老師,我請病假。”
老師疑惑的看着方木,方木吸了吸鼻子,一副頭昏腦脹不清楚的模樣。
老師撇嘴:“你剛剛幹嘛去了?”
“頭疼,趴着呢。”
“去吧,別再吹冷風了!”
方木抹着鼻子咳了一聲,被拆穿了,趕緊應道:“恩,知道了。謝謝老師。”
方木轉身走遠了,老師嘆一口氣,十□□歲的孩子,怎麽會城府這麽深?高一的時候還帶有些孩子的傻氣,高二開始,似乎看透了生死,處處都在防範,随時都在緊張的狀态下,不累嗎?
能不累嗎?再成熟,不也還是個孩子?!班裏有個懂事兒的班長,能幫很多忙,可是,她家裏是怎麽教育的呢?明明也是個女孩子,卻比很多哥哥更加堅決的站在妹妹身前,為她遮風擋雨。到底經歷過什麽,才會讓一個孩子,活得這麽不像個孩子。
方木從浴缸裏站起來,常年運動的身軀,結實而緊密,修長的四肢随着身體的動作,浮現出不同形狀的肌肉,浴巾被方木蓋在頭上,擋得住方木的眼睛,卻擋不住方木身上的刀痕,十多年的舊傷橫在那裏,雖然不再猙獰,可這樣的傷口停留在女生身上,本身就是猙獰。那些細碎的劃痕早已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消散,餘下的,是連時間都無法撫平的傷口。而連時間都撫不平的傷口,總是和生死相關,總是不能輕易翻篇兒,輕易放過。方木裹着浴巾,把自己扔到了大床上。大床很松軟,方木很累。她翻了個身,輕輕打起了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