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溫言軟語動人心
夜幕已經降臨，夕陽緩緩西墜，落入山谷深處，只在雲海中鋪開了一抹瑰麗的紫紅，絢爛如華美的錦緞，向高處和遠處展開。東方天空湛藍悅目，一輪新月，冉冉升起。
月光如水潋滟，透過帳簾，空曠的帳內，如積水空明，楊戬與寸心就這麽相對無言，久久伫立。
說什麽？
敖姑娘內心一陣哀嚎，口無遮攔說出真心話，表現出怒不可遏的樣子，事實上也的确是這樣，可眼下的形勢卻容不得她這般任意妄為。
她是想回西海，但絕不能像曾經那樣，以下堂婦的身份，灰溜溜地回去。她要，光明正大，衣錦還鄉！
她是天生龍種，肉身強悍，壽命悠久，封神榜對她的實力加持，其實并沒有多少，可關鍵不是那個名頭嘛~三百六十五路正神，乃是正道果位，受命于天，管理人間事務，名權雙收，她若得一水系神位，不論是在水官大帝手下，還是在下界掌管水澤湖泊，都能為水族做些實事，也能夠與親戚朋友正常往來，更……不必和楊戬尴尬分手，他們中任何一人都不必為這段失敗的婚姻負責。
他們真的……不合适，寸心抿抿嘴，心裏一陣一陣絞痛，她深吸一口氣，一遍一遍對自己道，別再抱有幻想了，他心裏有你，可也有嫦娥！再強行綁在一起，只會重現千年的悲劇。好聚好散，不枉情深，彼此心中，只少還能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他還是那個醇厚俊朗的少年，她也還是那個嬌憨可愛的姑娘，而不是一個心力交瘁，一個嫉妒成狂。
所以，分開時必須的，但眼下絕不是分手的好時機，可若要她說幾句軟話，收回剛剛的氣言，也萬萬不能的。三公主撅起嘴，哼，本公主自生下來，就不知道什麽叫退一步海闊天空，她可拉不下那個臉來。
正糾結間，楊戬卻開口了。
“我從未與一個姑娘真切相處過，在處理感情與體貼愛人方面，我更像是，一張白紙。我并未忽略，你我之間的感情，只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對你好，如何才能讓你開心。過往那些無盡的逃亡，打打殺殺，給予我了一副鐵石心腸，磨光了我年少時，所有柔軟的點滴。”
“師叔告訴我，我們之間的問題很嚴重，我這個丈夫，做的很不好，我這才知道，我犯了怎樣的錯誤，讓你對我們的婚事，充滿了懷疑與難受。”楊戬沉吟了片刻，聲音中滿是真誠，“我會學着對你好的，只要你說，我就會照着做，只要你想要，我就會給。”
寸心如遭雷擊，腦子一片空白，張口無言。
楊戬嘆了口氣，伸出手，粗糙的手指拭去一串一串溫熱的眼淚，他放柔聲音道：“別哭了。”
“至于嫦娥仙子，你委實不必介懷……”
楊戬敏銳地感受到手下肌膚的僵硬，他心裏咯噔一下，但還是硬着頭皮解釋下去。
“我不是那種人，我不是……那種三心二意，負心薄情之輩。我希望你，相信我，将所有懷疑都抛諸腦後，時間會證明一切，所以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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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罷，他從寬大的袍袖中，掏出一盒花钿來，遞給她。
白日下午，他沒有守在樹端，而是徑直離開，就是去為了這個。他一生都不會忘記，午後明媚的陽光下，如茵草地上沉酣的少女，眉心那一點淺粉的落英。
寸心呆呆地看着他，在這個熟悉而陌生的男人希翼的目光下，接過那小匣子，緩緩點了點頭。
楊戬展顏一笑，眉目之間，盡是舒緩的笑意，哄老婆要帶禮物，師叔誠不欺我！
他試探性地伸出手，将寸心攬在懷裏。這懷抱，當真是久違了。她靠在他懷裏，依偎這寬闊結實的胸膛，手中花钿熏上幽香，她的另一只手不自覺抵在他的胸口，透過黑色的單衣，都能感覺到他緊實的肌肉紋理。她滿腦子天馬行空，不由得想到，當年他們新婚時，芙蓉帳內，他也是這麽抱着她，低頭一下一下親吻着她汗濕的鬓發。
“哄”的一聲，寸心的臉漲得通紅，一把将楊戬掙開。
“怎麽了？”黑暗中她低首都不敢看楊戬的臉色，只聽得他的語氣中有淡淡的不解。
“沒什麽！你餓了吧，我去做飯！”說罷就拎着裙擺，一趟跑出去，楊戬只看見，她飛揚的秀發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線，露出嬌紅的耳垂與修長的脖頸。
這是，害羞了？
他握拳抵住嘴，不知覺輕咳兩聲，自己的臉上，似乎也有些發燒……
這一場夫妻争吵，在楊戬眼中就這般消弭解決，他認為，這将是他們之間一個新的開始，而在寸心心中，卻一面暗自慶幸，終于混過去了，一面卻警醒自我，莫被溫柔迷亂眼，需記往日前車鑒。他越是對她好，她就越舍不得傷害他。
當年苦求不得，痛苦千年的東西如今終于到手，她卻不敢要，也不能要了，這不得不說，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楊戬夫婦終于重歸于好，最開心的莫過于姜子牙了。
姜元帥用兵如神，指揮過大大小小戰役無數，沒想到，他老人家的指揮才能，不僅在戰場上數一數二，在情場上也是所向披靡啊。姜子牙捋捋雪白的胡須，哼着歡快的小曲，這下可以心安理得地使喚他們兩口子了。
無他，洪錦已經兵臨汜水關，一場惡戰已在眼前。
先前南宮适大戰洪錦先鋒官季康，被季康黑犬咬傷，負傷歸來，而後鄧九公對上柏顯忠，将其斬于馬下。洪錦見折了一将，在中軍大怒，咬牙切齒，已放下狠話，次日，将領大隊人馬，踏平西岐。
姜子牙帥帳中，諸将雲集，聞言個個不忿。寸心抿嘴一笑，“當真狂妄至極。”
鄧婵玉怒道：“誰說不是，不過一小匹夫，也敢口出狂言，待姑奶奶明日前去賞他一石子，方教他學學怎麽做人。”
“就是，就是！誰還能比我老婆厲害！”土行孫在一旁狗腿附和，聽得龍吉公主捂嘴直笑。
姜子牙也笑，勸道：“婵玉不可莽撞，你不通法術，謹防他從申公豹處所學的旁門左道。”
楊戬聞言道：“師叔，既如此，不如讓弟子出戰。”
“哎~~”姜子牙搖搖頭，“殺雞焉用牛刀，區區洪錦，哪裏需要你出手，你照舊負責運糧便是。大軍數目增大，随着東征推進，戰線越拉越長，糧草才是重中之重啊。”
“明日，就讓貧道率衆去便是。”說罷，姜子牙點将，諸人一一領命，各回各自營帳，待明日出戰。
寸心也在行列之中，這是三公主龍生第二次出去打仗，還是以将軍的身份，女将軍啊，像聽心姐姐那樣，既威風又厲害，這麽一想，緊張與興奮之情是越演越烈，在她的小被子裏，翻來覆去，期待不已。
楊戬躺在一旁，斜眼望着她自以為很輕的動作，又是好笑，又有些擔憂，只是現在，借二郎真君兩個膽子，他也不敢說出太危險了，明日你莫要去了之類的話。他暗嘆一聲，要不在她的戰甲上再多縫幾道符？
第二日破曉，三公主便神采奕奕，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就要披挂點卯随大軍出征。
楊戬帶着哮天犬端着早餐掀帳進屋，見她這般模樣，挑挑眉道：“這麽急？”
“自然！”寸心一邊束發頭也不回道：“不能讓大家等我嘛。”
楊戬輕笑一聲，将早餐放在桌上：“現在估計都在床上躺着，誰會等你？”
三公主：“(⊙o⊙)…”
哮天犬一面狼吞虎咽吃包子，一面給楊戬往手裏塞，楊戬安撫地摸摸他的頭，遞給他一杯水。
哮天犬憨笑着咧開嘴，一飲而盡，繼續大快朵頤。
寸心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伸着脖子不自覺地瞟着天色，突然眼前蒙上陰影，楊戬拿着包子的大手，擋在她眼前，“多吃些幹糧才能墊肚子。”
寸心：“……”并不想吃你用摸過狗頭的手拿來的包子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