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二次交心驚濤起
你當初娶我，真的是因為愛嗎？
這句話，敖寸心問了整整一千年。
她真的不知道答案嗎？就如楊戬所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自己的丈夫究竟愛不愛自己，她怎麽可能不知道，就是因為太清楚太明白了，所以才會那麽痛苦。
她要怎麽才能接受，耗盡了所有心血，付出這漫長一生所有的愛情，最後換得的，卻是一個心裏沒有她的男人，是以她一遍又一遍地追問，一遍又一遍地要求一個答案，說到底，不過是為這段淡淡甜蜜中夾雜深重苦痛的婚姻，找一個維持下去的理由罷了。
重活了一輩子，你還要自己騙自己嗎？敖寸心明澈的眼中漸漸升騰起水霧，面前這個讓她兩世情牽，愛不得，恨不得，怨不得，忘不得的男子，他的面容也漸漸模糊起來。就這樣吧，她悠悠嘆了一口氣，又将淚水吞回眼眶，淚光瑩瑩的眼睛，就像掩映朝霧中的晨星。
“你從來不是因為愛娶我的，這樁婚事，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我早該明白的。”她喃喃道，不知是在揭穿眼前這個男人，還是在勸自己，“是的，我早該明白，你不過是可憐我無家可歸收留我罷了，可嘆我，竟為此自誤這許久光陰……”
對男人來說，有的女人就是一本永遠也讀不懂的書，如果這個女人恰好是你的老婆的話，呵呵，那滋味不能更美妙。楊戬就明顯處于這樣一種狀态，在他開口前，萬萬都沒有想到，竟能引出這樣一篇話來。
二郎真君只覺太陽穴突突直跳，寸心就在他眼前，一樣的碧鬟紅袖，一樣的玉貌朱顏，他卻覺得，她仿佛變了個樣子。
西海邊上那個嬌蠻可愛的女孩兒，在他不知不覺中，已經蛻變成了一個成熟的女人，這成長，不在外表，而在內心。敖寸心身上的浮躁，任性，嬌氣，像是被什麽不知名的東西打磨去了一樣，就如磨砺圓潤的珍珠，只剩下瑩瑩溫潤的光輝，當然，同樣丢失的，還有她身上那種如火似得熱情，還有她對他的信任。
楊戬從未像今天一樣真切的感知到，她對他的懷疑，是如此的深重。新婚之夜，她問他，他當時萬般不耐，只當是小公主一時任性，午夜帳中，她問他，他頗覺慚愧，奈何嘴笨，只想用行動讓她寬心。孰料今日，她又問他，可這時候，她連一個答案都不需要了。她已經，徹底不相信他了。
楊戬只覺如鲠在喉，忍無可忍道，“楊戬去西海搶親時，你尚在家中，如何算得上是無家可歸？”
我若是只因同情收留你，你得返家中，我自當高興才是，何必站在西海等你回來，又何必要将你從龍宮中搶出來？
這淺淺一句話，可謂意味深長，敖寸心顯然也明白過來。
楊戬看着她猛地擡起頭，杏眼圓瞪，嘴唇微張，就這麽呆呆地望着他，仿佛看到了以前母親在魚缸裏養得凸眼金魚一般。他嘴角不自覺上翹，伸出手揉了揉她柔軟的發絲，嘆道：“怎麽這麽愛胡思亂想。”
怎麽這麽愛胡思亂想，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她讀出了些寵溺的滋味，她感受着他大掌的溫度，仿佛穿過頭皮，沁進了她的心底，燙得她一陣酥酥麻麻，她不自覺地蹭了蹭，就如他們情濃時所做的那樣，他心裏有她，還有比這更令人喜悅的嗎，可瞬時間，殘酷的現實就打破了這刻的溫情，他的感情并不純粹。
寸心幾乎是不自覺地脫口而出：“那為什麽，當初嫦娥讓你留下你就留下，卻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Advertisement
“……那是因為她來勸我的話，正是涉及你。”
“恐怕不是吧。”敖寸心冷冷地反駁道，烏發中的珠釵，閃爍着無言的冷漠，“你心裏有她，楊戬，你心中對嫦娥有仰慕之情！”
楊戬心頭一震，為她如霜的目光。
“你心裏同時揣着兩個女人，所以你才在我勸你時，不為所動，因為我的分量不夠，必須還要加上她，才能夠打動你，對嗎？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說，你敢說對嫦娥沒有一絲一毫的情誼嗎？！”
回應她的是楊戬的緘默無言。寸心譏诮地抿抿嘴，沒有人能夠否定事實，不是嗎？
楊戬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鳳眼，低沉有力的聲音，在帳中格外清晰。
“那些不過是過去之事，楊戬對嫦娥仙子也并無非分之想，寸心，我既娶了你，那麽就定當會好好對你，一心一意，你信我吧。”
“是沒有，還是壓抑着不敢有！還有，我為什麽要信你？”寸心憤怒到尖利的聲音如同利劍一般，“我為什麽要勉強自己，強迫自己相信你毫不可靠的感情？我對你全心全意，至死靡它，有家不回，有親不認。是，感情這回事，本來就是你情我願，不能說我付出的多，你就必須要以同等深厚的愛回報我，你敢對着我三心二意，亦不過是仗着我喜歡你罷了！”
“可是現在，我不願意了！我不想再那麽傻乎乎過日子了，既然過不下去，那就不要過了。你我幹脆一拍兩散，你走你的陽關路，我過我的獨木橋，各不相幹！”
敖寸心其實從來都不懼怕楊戬，這個曾經斬殺九日，大鬧天宮，號稱三界第一戰神的神祗，在她面前，總是不知覺地收掉利爪，任打任罵，哪怕氣得發瘋，也不會傷她一絲一毫，而是自己一溜煙跑出去。王母娘娘籌謀百年光陰，想将楊戬由一匹狼訓成她手下的一條狗，殊不知，這個目标早在千年前敖寸心手中就達成了，楊戬在敖寸心面前，就更像一條大狗，威風凜凜，卻沒有半點殺傷力。
可現在，寸心第二次感受他的怒意，上一次是她丢小玉的時候……
空氣仿佛凝滞了一般，威勢如山迎面而來。事實上，弄到神位，一拍兩散的話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她緊咬着下唇，紅潤的嘴唇上印上了蒼白的齒痕，她怎麽就說出來了呢！
神位還沒弄到手，就算要休了這厮，也要等封神之後呀，現在該怎麽圓回去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