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世通內部的裙帶關系一直是讓人頭疼的問題,大小股東前前後後不知道塞了多少關系戶進來,個人能力和素質也是參差不齊。甚至可以說,還是以無能者居多。應家其實也知道,有能力有抱負的年輕人現在稀缺,有實力的公司都在校招,搶都搶不到。這種需要靠關系、硬塞進來的員工會好到哪裏去?
不過往年的關系戶還算比較克制,被安排進來的都是從事一些無關緊要的文職工作,上面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誰知道最近幾年是越來越放肆,連部門經理這種重要職位都是打個招呼就能分分鐘坐上,簡直逆了天了。
應氏白手起家,雖然沒接受過高等教育,但事事親力親為,經驗豐富,對于企業管理也有自己的一套理念。過去不論是下屬還是股東一直對他有些敬畏,不敢随便塞人進來。一直到太子爺應俊進入了公司,情況似乎有了改變。不少人背後都在議論應家:“有嘴說別人,沒嘴說自己”,“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總而言之,應俊的空降還是為應家樹立了多年的權威蒙上了一層陰影。股東們也不再這麽懼怕踩到雷區,變得越來越肆無忌憚。
而這一次林沛涵的事情,與其說是她與曾有晴的對壘,不如說是背後幾個股東的角力。林沛涵這個女人野心太大,手段卻相當拙劣。自以為背靠大樹好乘涼,手裏的活卻做得不幹不淨,最後不僅自己完蛋,還拖了個大佬下水,實在是自作孽。
應俊在這次事件中明确站隊曾有晴,也讓他和林沛涵身後的靠山站到了對立面。這次角力的結果甚至可以說已經不是曾有晴這個小職員的去留,而可能是整個公司的掌權問題。
也許連曾有晴自己也不曾料到,她這枚小小的螺絲釘竟會扯出這麽大的風波。不過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曾有晴在經歷了一場無妄之災後,卻也因為林沛涵被開除而升上了部門經理的位子。當然,成全曾有晴的不僅僅是林沛涵,還有太子爺應俊。成功擠走早有異心的股東,不僅讓家裏人對他刮目相看,更是一招很好的殺雞儆猴。直到現在,他才算是真正在世通站穩了腳跟。
沒多久,曾有晴的辦公桌就從公共區域搬到了由玻璃幕牆隔開的單間裏。這個地方她來過好多次了,但是當她真的以部門經理的身份坐在辦公桌前的時候,感覺還是有點不一樣。從這裏看整個軟件部,是一個全新的視角。
人人愛戴的有晴姐回歸了,還升上了經理職位,大家都很開心,張羅着要聚餐慶祝。雖然自己手頭也不寬裕,但曾有晴還是兌現諾言,自掏腰包在城中不錯的餐廳訂了幾桌。然而有些遺憾的是,這次她回歸的最大功臣,曾有晴卻沒能請到——就在她複職的前一天,蔣卓嘉被臨時抽調去一個外地項目幫忙。據說那是世通明年的重點項目,挺重要的。
蔣卓嘉一走就走了一個星期,沒人說的準他什麽時候能回來。項目這種事情很難說,進展的順利也就分分鐘的事情,但是要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要解決起來可就費腦筋了。請客的事情得乘熱打鐵,不能拖,曾有晴無奈,也只好讓蔣卓嘉缺席。
等待的日子有點煎熬,曾有晴覺得這一個星期簡直比她待業在家的日子還要久。
其實也不過是一通電話就能解決的問題。他什麽時候回來?項目進展如何?都能得到答案,然而曾有晴幾次從通訊錄裏翻到蔣卓嘉的名字,呆呆地望着,就是下不了決心按下那個通話鍵。
心裏始終有點糾結:他也可以打過來,為什麽一定要我先打?——雖然在愛情的戰場上她是個新兵,雖然已經到了被叫做剩女的年紀,雖然還有許許多多的“雖然”,但是——曾有晴終歸還是一個女人,還想給自己保留一點女人的矜持。
在這種矛盾和糾結中又過了幾天。一日中午,曾有晴正在食堂吃飯,手機忽然響了。曾有晴正和謝心薇聊在興頭上,鈴聲響了好一會兒她才拿起來看。閃動的名字映入眼簾,曾有晴頓時變得有點緊張,完全沒了剛剛聊天時候的放松。
謝心薇看着她的表情感覺有些古怪,忍不住問:“誰啊?”
哪知道曾有晴忽然倏地一下站了起來,惹來一桌子的同事擡頭看她。而她握着手機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大家的反應,急急忙忙跑了出去:“我出去一下,接個電話!”
曾有晴一走,飯桌上又立馬恢複到剛剛熱火朝天的侃大山狀态。只有謝心薇一個人,咬着筷子若有所思的樣子,好像猜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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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晴一口氣跑到食堂外面才發現,現在是午休時間,食堂外面人也不少。其實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跑出來,剛剛那一瞬間的決定完全是本能反應。考慮到讓對方等的時間有點長,曾有晴只好随便挑了個角落,趕緊把電話舉到耳邊。
“喂……”
蔣卓嘉的聲音很快從那邊傳出來:“不方便說話?”
“沒,沒啊!方便的!”曾有晴話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有點太激動、太大聲了,她有些窘迫,趕緊壓下嗓子,“我在吃飯呢。你……”曾有晴想問你在幹嘛,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太好,立馬改口說,“剛剛在吃飯。你有什麽事啊?”
“我沒事不能找你是嗎?”
曾有晴被這話一噎:“我不是這意思……”
“我聽着就是這意思。”
“……”沒說幾句就擡杠,這果然是蔣卓嘉的風格,“你吃飯了嗎?”
“沒有。”
“為什麽不吃飯?”
“因為在和你打電話啊。”
“……”曾有晴囧了,“蔣卓嘉,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我怎麽不好好說了?”
“你哪裏好好說了?”
“曾有晴,這可是長途電話,你想浪費我多少電話費?”
“呵呵,我又沒求着你打。”
一言一語間,曾有晴剛剛的緊張情緒似乎在這沒營養的對話中漸漸消散了,回答地越發游刃有餘。然而這時候蔣卓嘉卻忽然不做聲了,曾有晴還等着接招,那頭卻突然安靜了下來。曾有晴由于是站在室外,周圍的聲音也不小,沒法分辨電話裏細微的雜音是什麽。她只是隐約聽到了敲鍵盤的聲音,還有兩個人的對話。等了好一會兒,曾有晴再三确定電話沒斷線,才忍不住喂了幾聲。
“恩,在呢。”
“剛才去哪兒了?”
“沒去哪兒,有人找,現在走了。”
曾有晴聽他這麽說,默認是工作上的事情,想想又問:“項目進行的順利嗎?”
“還行吧。”蔣卓嘉的口氣有些漫不經心,然而下一句又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忽然加重了的語調,“诶?就這麽完了?你怎麽也不問問誰來找我,男的女的?”
曾有晴接的很快:“不是項目上的事情嗎?”
“誰告訴你是項目上的事情?”
在外地人生地不熟的的,除了工作——“那……那還能有誰找你啊?”曾有晴一不小心把實話講出來了。
蔣卓嘉被她氣得半死,小聲咕哝了一句:“你還真放心我。”
“什麽?”
“沒什麽?”
“你說大聲點,我在外面,很吵。”
“你不是在吃飯嗎,怎麽吃到食堂外面去了?”
曾有晴臉上有點熱:“食堂……食堂裏面有點吵。”
蔣卓嘉幾不可聞地笑了笑,頓了頓,又問:“那你還有沒有別的要問我了?”
這下曾有晴的腦筋轉得很快:“是你打電話給我的,怎麽反而問我有沒有話要問?我還想問你呢,你還有沒有話要問我的?”
蔣卓嘉被她将了一軍,不過顯然是有備而來,回答的不慌不忙:“有啊,我想問你溶溶他們旅游的怎麽樣了?有沒有和你聯系?”
曾有晴複職後不久,曾有寧和蔣溶溶就出去旅行結婚了,預算有限,兩個人選的是普吉島。
“他們好着呢,你別擔心,溶溶每天都傳照片給我。”
“哦?怎麽不傳我幾張?”
“她不是擔心影響你工作嘛。”
“噢,那她不傳我,怎麽你也不傳我?”
這話有點奇怪,說的好像曾有晴和他的關系比他們兄妹更親近似的。不過曾有晴沉浸在通話中,也沒有多想,一口就答應下來了:“好好,我回去傳你行了吧,你幾歲啦,怎麽這種醋也要吃?”
“我沒吃醋。”蔣卓嘉否認道,還一本正經地解釋起來,“曾有晴,你不懂,這不叫吃醋。”
“這還不叫吃醋?”曾有晴笑他,“哪樣才叫吃醋?”
“你到底懂不懂?這當然不叫吃醋。”蔣卓嘉的語氣很認真,頓了頓又補充道,“等我真吃醋的時候,我告訴你。”
“……”曾有晴貼着手機的耳朵整個燒了起來,心跳的節奏被打亂了。
他這話……什麽意思?
“喂?曾有晴?”
“啊……?”
“怎麽又不說話了?現在我真要去工作了,你确定沒話問我了?”
曾有晴不知道蔣卓嘉今天為什麽總執着于這個。忽然覺得他有點幼稚,和平時的蔣卓嘉有點不一樣,又有一點點可愛——曾有晴笑了笑,柔聲囑咐他到:“去吧。對了,別忘了吃飯。”
“好,知道了。”
挂了電話,嘴角的笑意卻久久沒有散去。之前的那些不愉快好像已經成了上個世紀的事情。
其實,還有一句話曾有晴想問很久了,剛剛在電話裏沒好意思問出口:去了那麽久,什麽時候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