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碧火林
“齊師兄,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的楓葉林有古怪。”
前往碧火天冰湖的青雲弟子一行人,只有半數的人前行深入,另有一半由宋大仁和文敏帶領守候至外圍,若有古怪,以便撤離。
鄭之湄一直跟在齊昊和曾書書身側,後有陸雪琪和林驚羽斷尾。
那黑鴉一回到這栖息地,身上血煞之氣又逐漸濃重起來,好在它為魚肉,言語間也是老實,并沒有耍什麽花樣。
眼前楓葉,空中飄落片片,地上層層鋪滿,血紅似火,映得上方的天空滿目朱紅,透露出詭異之色。
鄭之湄繼續說道:“好像這楓林裏設下什麽陣法,具體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齊昊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轉而對曾書書說道:“曾師弟,風回峰一脈擅奇門遁甲,你素來博聞強識,可有破解的方法?”
“魔道之陣,高巧不足,妖邪有餘。”曾書書抱劍簡評,“但要說道破解……”
“你們連如何破解都不知道還敢來碧火天冰湖?”一聲輕笑自遠處傳來,眨眼之間,一道碧影纖纖而來,輕靈地落在衆人眼前。
女子把玩着衣服上的水綠色綢帶,圈繞在白玉長指上,明眸善睐,清麗靈秀。
“說你們呢,青雲門的。對煉血堂一無所知還敢到這裏來救人。”碧瑤挪動着步子,來回打量着衆人,最終将視線落到鄭之湄的身上,或者說,是她上方的黑鴉,“這位姑娘倒是有趣得很,年老大豢養的血鴉居然能夠聽你的……”
鄭之湄看着突然放大的嬌顏,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姑娘是何人?”
碧瑤沒有立刻回答,笑容有些玩味,單手拈起一指蘭花。
鄭之湄只覺手上一松,再擡頭,那烏鴉已撲騰至前方的楓葉林,漫天楓葉如薄片刀刀席卷而上,瞬時,只餘一根黑色的鴉羽緩緩飄落。
碧瑤笑得有幾分美麗邪氣,“看到了沒,血葉靈蠱陣最喜歡的就是活物了。不過,我倒是可以幫你們破了這個陣法。”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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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邊傳來一男聲,張小凡走到前頭,說:“你不就是……書書,她就是那天在集市拿石頭騙我的那位姑娘。”
“分明就是你自己太傻太蠢,還怪到我頭上來。”碧瑤看着張小凡手中散發着藍芒的燒火棍,眼神閃過一道精光。
突如其來冒出來的漂亮姑娘,靈秀絕色,帶有嬌俏和蠻不講理,這點倒是跟田靈兒有些相似。
對方解釋自己與年老大之間的殺母之仇,又放言“沒有我,你們就算過了這裏也到不了滴血洞”之類的雲雲,賣弄了一把自己的學識唬得衆人一愣一愣,最後又點了張小凡運功破陣,借口“看着順眼”。
中間過程——
質問。
論辯。
言和。
共定……
鄭之湄一直旁觀着。
事到如今,好像沒有非她不可的什麽事了。
于是從腰間抽出鑄犁,跟在陸雪琪身旁等候齊昊的下一步指示。
也因那位碧瑤姑娘開了口,“……這麽多人,對裏面瞎子一抹黑什麽都不知道,我看也是白白增添人質罷了。”
林驚羽主動對齊昊請命,“師兄,還是我先進去探一探路。”
“你從未跟魔道打過交道,還是我去。”
“我知師兄因田師姐的事心中耿耿于懷,但是衆多弟子皆在這兒,需要師兄統領大局。”
齊昊目光微深,他的手中捏緊了一枚耳環,那是一顆粉色光豔的珍珠,一如那一雙滿是希冀的美目。
那日在顏如玉探查,分明已經找到了受捆綁的田師妹,卻還是力有不逮,眼睜睜看着她再度被年老大帶走。
哪怕田師伯無任何微詞,他也深覺慚愧,想着一定要親手将她救回來。
而如今,原地待命的弟子們,都是以他為主心骨。
“哎呀……”碧瑤在一邊嘆長氣,“你們決定好了沒啊?本小姐時間寶貴着呢。”
“這樣——”齊昊換上氣定神閑的神态,“曾師弟,陸師妹,你們道行頗深,就勞煩你們進去探查一番。此外,臨行前師父告知于我,蕭逸才師兄近幾月就在煉血堂潛伏,定會想法設法與你們取得聯系。”
曾書書嘴角噙笑:“原來大師兄竟是到這裏了,正好裏應外合。”
碧瑤歪了一下頭,似是在思索什麽,繼續拿着衣帶繞在手指上打圈圈,中指的銀色小花十分搶眼,“我看青雲門下的這位姑娘挺有能耐的,不妨一起去?”
鄭之湄指了指自己,“你在說我?”
“聽聞青雲有一鎮山神獸,而煉血堂也有一古獸,是為火麒麟。”如果此行有什麽兇險的話,碧瑤就是擔心那大獸,“先前看你尚且和那血鴉對話入流,安撫麒麟,恐不在話下吧?”
麒麟……鄭之湄眼前浮現出一頭絕大無比的龍首獅身獸,遍身青碧鱗甲,令人望而生畏。
她還未說話,陸雪琪已有不贊同之意:“妖獸兇猛,野蠻之物,即便之湄有通靈術,也難以憑借一人之力制約。看來碧瑤姑娘也不是做好萬全之策才前來尋仇,此舉無異于要讓我師妹白白送了性命。”
碧瑤面容染上些許不悅,“若火麒麟當真發怒,即便我們這麽多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它的對手,你這師妹既有通靈的本事,就該盡其用。我敢打賭,不解決那火麒麟,你們決計救不回人質。”
“雪琪。”曾書書□□對話,“碧瑤說得有理,聽說之湄與靈尊相處甚佳,你該相信她才是。”
“師姐,你別擔心,依樣畫葫蘆,讓我試試吧。”
說實話,鄭之湄話裏有虛。
都為麒麟,靈尊是青葉祖師馴服的,水系靈獸集天地精華所在,而那火麒麟卻養在這等兇煞之地,光想想就覺得不好相與。
依樣畫葫蘆,真的管用嗎?
可不戰而退,沒有這樣的道理。
“驚羽。”
“師兄。”
“你也去。”
“是。”
“齊師兄!”張小凡急急忙忙開口,“我也想去。”
“去呀!”接口的人是碧瑤,“你法力低微,反倒不叫人發現。”一衆仙家法寶均是熠熠生耀,閃着五彩的光輝,可這根燒火棍的蹊跷,無人察覺麽?
如此,齊昊與常箭、段雷三人相視一眼,“萬事小心,等你們消息。”
楓林潇潇,似火似血。破陣之後,妖邪之氣未退,而遠處又有血鴉聲聲叫喚。
“……我說你們青雲之人真是奇怪,自己的家人被抓,卻讓一群沒什麽關系弟子來救人。”
一行六人,除了曾書書時不時吟上幾句詩詞、感嘆一下風景世事外,就屬碧瑤言語最多。而也就只有張小凡,兩人每說一句他都要接點什麽,以保證氣氛不至于沉默死靜。
“那些師兄師姐們關心則亂,所以才留在山上。解救無辜百姓本就是青雲弟子的職責,跟是不是自己的家人無關。”
碧瑤對這種正道之言向來嗤之以鼻,“少俠好仗義,你家人相安無事,這才能說出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張小凡當即面色一白,林驚羽頓時止住了腳步,知曉內情的陸雪琪和曾書書慢了一拍後也停下了。
鄭之湄不明所以,怎麽氛圍就一下子冷凝了起來,方才還好好的。
她走在雪琪師姐身側,另一邊就是林驚羽。即使身姿仍舊挺拔如松,但她能夠明顯地感受到身邊之人從手指到脊背,全身每一寸關穴都在緊繃。這樣的狀況,像極了山林間受傷的小獸,刺起了全身的毛發。可再要去感受時,仿佛那一瞬強烈的冰冷淡漠只是她的錯覺,他又恢複到如常的清寧高遠。
“怎麽,我說錯了?”
張小凡嘴唇嗫嚅,聲音黯然喃喃:“沒有相安無事,都死了,草廟村四十二戶人家共二百四十七人,除了我和驚羽,就只有瘋了的王二叔,其他人,都沒了,都被殺了……”
鄭之湄身形一怔,張小凡和林驚羽都來自草廟村,那個和鑄犁淵源甚深的草廟村?
她用力握着手中軟劍,所以師父才不提,只是不想讓她徒增傷感,青葉祖師守護黎民百姓這樣最簡單不過的願望尚且沒能實現,談何“鑄劍為犁”?
草廟村,全村被屠。
張小凡繼續說:“所以我才一定要跟來,我知道失去親人是什麽感受,師姐待我極好,我不能失去她。”
“你們是草廟村的人?”碧瑤也有詫異,可詫異之中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有幾分驚喜,“草廟村真的只有三個人活着嗎?那你們……”
“我們如何,與姑娘無關。我等道不同,此番合作不過各取所需,今後也不會有什麽交集。”林驚羽手中碧劍從左手換至右手,說出來的話不甚客氣。
年少□□,那是他和小凡最不願提起的痛事。魔人屠戮,草廟村滅,這等血海深仇即便遠去多年但依然刻在他的心底,久不能忘懷。
眼前的姑娘,雖不知是何來歷,但觀其行事就能知,先前破陣之法,絕非正道。
“你!”碧瑤怒目而視。
“好好好……”曾書書走到兩人中間,“前頭就是渡口了,我們商量一下如何分隊。”
“哼!”碧瑤衣袖一拂,嘴裏咕哝着:“名門正派,救個人還瞻前顧後……”而後朗聲道:“碧火天冰湖中間島嶼實際上只有三面環水,一面靠路,喏,順着這條路往山上走也能到滴血洞。不過洞穴曲折狹小,天冰湖冷,火麒麟那樣的怪獸,只可能在陸路處外圍。”
“你們看。”陸雪琪提劍往岸邊走去,一水清瀾之上有一小船勻速向這邊駛來,上面空無一人。
靠岸後,陸雪琪兩指一抹,塗下一片霜花,“青雲寒冰咒,是蕭師兄。”
“長門珏佩,還有幾個腰牌。”曾書書打開船上放置的包裹,中間又夾着一張紙條,“靈兒在內,其餘在外,妖人三窟,妖獸銳敏。”
“蕭師兄什麽意思?師姐單獨被年老大關着嗎?”張小凡問道。
陸雪琪分析說:“靈兒地位總是和別的人質不一樣,是對方手中最有利的……既然野獸銳敏,那麽就不宜去更多的人,否則會傷到人質。”
“而且師門有命,煉血堂魔障之地,必須搗毀。”林驚羽說道,“狡兔三窟,需多處探察。”
“那……”鄭之湄緊了緊鑄犁,“我一個人走陸路嗎?”
聽他們凝神說得很是嚴重的模樣,她有點發怵,還真的沒有信心能一個人完成任務。
曾書書展顏一笑,“怎麽可能讓你一個人去?那邊人質百多人。驚羽,你與齊師兄同脈,默契最甚,龍首峰有獨有的傳聲法,你就和之湄一道,先把人救出來再說。”
“好,你們也小心。”林驚羽想到既然田靈兒在滴血洞內,那小凡定是要走水路的,“小凡……”
“你別擔心我,真的。”
“之湄。”陸雪琪有不放心,“不要逞強。”
“我知道的,師姐。”
陸雪琪欺霜勝雪的容貌上,還是一如往日般的美麗而沒有什麽表情,她看向林驚羽,“麻煩林師弟顧好我師妹。”
“定當。”林驚羽點頭,答應下來,“也請陸師姐幫忙照看小凡。”
“自然。”
當時年少的他們不知道,今日應承下來的話,在這之後,牽絆一生,至此終年。
作者有話要說: 愁啊愁,愁我N篇課程論文,我果然不适合寫正經的東西,嗯,暫且把它們都放開吧……
很多人都說,世間本無正魔,善惡自在人心。我很同意,但是——人的世界觀各有不同,站在哪一方都是由你的立場所決定的,那是一個人的初衷和歸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