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事如煙
玉清殿主座之上空着一張檀木大椅,只有六人入座,空缺在主座之旁的,正是下山探查的田不易。
魔道橫肆,身為正道第一大派本就不可能置之不理,何況這次情況分明就是沖着青雲而來。
道玄率先開口:“家人被俘,這些弟子,就別讓他們去了。”
曾叔常附和:“群情激奮,怕是會壞事。”
“但碧火天冰湖畢竟是煉血堂的老巢,我們對此尚且知之甚少,弟子們怕是難以對付。而且年老大在魔道成名已久,陰險歹毒至極……”商正梁面露憂色。
“這樣……”水月真人看向道玄,“到時我們暗中跟着,确保萬無一失。”
道玄輕撫長須,首肯了水月的意見,“其實逸才早已在煉血堂蟄伏良久,此事就是一個契機,裏應外合,救人之餘務必要将煉血堂鏟除幹淨才好,屆時,就讓田師弟跟去,也麻煩衆位師弟辛苦一趟。”
“是。”
“那年輕弟子之中,誰來領銜?”商正梁又問。
道玄看向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的蒼松,說:“常箭和段雷的本事我自是清楚,及不上齊昊。這次,就讓他領着師弟妹們一道前去。至于其餘的人選,待齊昊領人回山說清情況之後你們各自定奪。”
蒼松雙手行了一拱禮,“是。”
算是暫時解決了一件事。
可提到了齊昊,天雲貌似無意地開口:“蒼松師兄門下可真是能人輩出,齊昊如此了得且不說,那林驚羽……”說到這兒,他故意頓了頓,看着其餘幾人的臉色,繼續道:“當年的美玉經師兄雕琢,果真晶瑩剔透。可師兄未免将他藏得太好,我可是今日才見到。”
曾叔常語氣溫潤淡雅:“師弟不曾見過,我倒是見過幾面。青雲再出棟梁,難道師弟不高興?”
天雲一噎,他嫉妒龍首峰人才輩出是真,可眼下說的分明就是……水月冰冷的視線向他掃來,天雲提起了一口氣,既而四散。所謂禁忌,他就不觸逆鱗了,左右那些往事,在場的人裏,他算是最疏遠的。
商正梁雙手撫椅,“想必蒼松師兄對林師侄細心教導,期望頗深,連斬龍都毫不吝惜地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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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配得上。”蒼松淡淡地說道。
水月輕嗤:“配不配得上現在未免言之過早。”
“怎麽,師妹是想要試一下小徒的身手?”蒼松問她。
“有何不可?”水月反問回去,“田師兄尚且能夠一試,我卻不行?”
水月其實猜到了。
當初那冷靜自持的珠玉小少年被蒼松帶走之後,她就猜到了他也許會是斬龍劍新的主人。只是,一直不願承認罷了。
後來又有龍吟碧光,她也做好了面對的準備,可今日看到肖似舊日的場景,仍是克制不住。
像。
何其像!
通體的氣質,俊朗堅毅,白衣如雪。
她真的想知道,田不易再次與斬龍交手,究竟是怎麽樣的心情?
“師妹想試,自然可以。”蒼松說道,“等到碧火天冰湖一事解決之後,七脈會武就在眼前了,斬龍和天琊,自然有交手的機會。”
水月一滞,天琊早已不在她的手上,正如斬龍也不在他的手上一樣。
終究,是不一樣了。
女人目光微深,坐在木木檀椅上久久不語。
聽罷,道玄沉聲開口:“今日,就到這裏了。”
五人齊齊作揖,陸陸續續退下。
道玄叫住了走在最後的蒼松。
蒼松步伐停頓,卻沒有回頭,只聽得後邊傳來低渾的聲音:“你教得,很好。”
他雙拳驀然收緊,随即散開,清明的眼神裏閃過一抹痛色,“浩氣長存,斬妖除魔,他會是青雲新的守護神。”
“所以說,你教得好,很好。”
待到所有人退出玉清大殿後,道玄仍獨自一人坐在首位上。
有些事,所有人心照不宣,卻一個個都顧忌着周圍人,不好說破。
那一根刺,終究是梗在衆人心頭,百年不散。
再難得了,道玄想。
年少時兄友弟恭的場景,是再難得了。
漫天澄藍,陽光透過雲彩照在橋上,又為水流折射,遂成絢麗的彩虹,美煥絕倫。墨綠色的道袍在碧水潭邊蹁跹起衣袂,一派鶴骨仙風。
水麒麟溫溫吞吞,懶洋洋地從水底浮了上來,靠在岸邊,還有鼾聲有一下沒一下地響起。
道玄沒有動作,只是開口:“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呼——”水麒麟猛然間搖首擺尾,原本碧波如鏡的潭水再度翻滾起來。
道玄巋然不動,像是早就預料到它的反應,“他回不來了……林驚羽,是個好孩子。”
清風徐徐,吹平一池波瀾。
“咕嚕——”半晌,水麒麟發出低沉的聲音,算是應答。
“都說你糊塗了,其實你總是通透……”道玄目光晶潤,“所以之湄的事你也清楚是嗎?”
“呼——”
“你果然也知道她的來歷……南疆古巫族後人有融入中原的,基本與常人無異。可即便是那些世世代代在故地綿延下來的族人,也未必有她這樣純正的古族靈力。世間之事,都看機緣。”
“唔——唔——”
“對,你說的對。”道玄吐了一口氣,望向遠方,有輕松之意,“這便是機緣,之湄‘正’姓,受青雲教導,在青雲長大,是我青雲之人。且看吧,山雨欲來何足懼。年輕人都得磨砺,青雲後繼之人,都得是堅韌之人。”
巨獸“嗚吼”一聲,一個翻滾沉下水去,不見蹤影。
兩百多弟子家人被俘,這樣的事其實不可能瞞住。
鄭之湄一身狼狽回到小竹峰時,就有多名師姐妹前來詢問,她支吾着推說不知道。
晚間的時候,戒律堂詳核了名單,通知各脈。小竹峰涉及的足有三十一戶,芳菲師姐一家,小詩的兄嫂和侄兒均在名單之上。她急不可耐地尋找姐妹的身影,卻被陸雪琪攔住。
“師姐?”
“師父讓她們在沉香堂打坐習修,文敏師姐和落英師姐陪着。也怪我……”陸雪琪一頓,容顏清冷,“竟不知道顏如玉是魔教巢穴,要是早知古怪……”
鄭之湄寬慰她,“師姐不必自責,魔道狡詐,我們分辨不清,也是正常。”
“魔道狡詐。”陸雪琪念着,看向師妹的臉也有安慰之意,“那你也別責怪自己了。”
瞳仁微怔,而後覆蓋到對方曜曜藍光的劍身之上,鄭之湄淺淺一笑,“嗯,我相信大家一定能夠把人救出來,一個都不會少。”
鄭之湄身側放着一方精美布料,嫣色之上綴綴清荷,美麗極了。
她想,若是這次把伯母平安救出來,這件衣服還是交還給芳菲師姐,想必師姐也會更加愛惜母親的一針一線。
還有小詩,小詩說過,她的侄子很喜歡她做的竹糯子,嗯,到時候可以多做一點。
“山藥,荔枝……”她捏着饅頭碎屑往魚盞裏投去,“你們說,這次這樣大的事,師父會讓我去麽?”
她其實不知道師父是否會允許她去。
留着那只烏鴉,就是想多有一份籌碼。
“別去別去!”荔枝勇猛地搶食,還不忘回話,“太臭了太臭了……”
它說的“臭”大概就是血腥味吧。
血煉之物,血煉之人,血煉之地,與青雲的長靈清澄自然不同。
“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心懷蒼生我也許做不到……可同門的家人,也算是我的家人,自當出一份力。”
山藥并不贊同,大魚眼也不眨,“不讓你去,你可別上趕着去……”
“知道了。”鄭之湄好笑地放下手中的饅頭,“你們不用擔心。”
“哼,我才不是擔心你……”白白的魚肚圓鼓鼓,跟個小球一樣。
“好好好,你們沒有擔心我。”
“對,就是這樣!”
今夜,怕是很多人都不能眠了。
隔天一早,所有人在小竹峰主殿集合。
聽得水月點到了她的名字,鄭之湄從落英下首出列,“弟子到。”
“也是掌門師兄和蒼松師兄的意思,你可拿着黑鴉為衆人導路。”
“是。”
聽徒兒回答得幹脆,水月目光一沉。平日裏服侍服侍靈尊也就是了,可從某些方面來講,之湄的本事,可不是什麽好的本事,如今有此一例,也許今後再難消停了。
“文敏,雪琪。”
“弟子在。”
“救人不宜急切,一切聽從齊昊的安排,照顧好師妹們。”
“弟子領命。”
青雲山腳,集結了本門年青一代的弟子們。
鄭之湄遠遠地就看到一只黑色的東西撲騰在上空,精氣十足。
而正下方的人,不是曾書書又是誰,只是垂下的手中不是折扇,而是一柄通體英紫的長劍。
“之湄。”他将一根結上法術的細繩遞了上來,“也多虧這只血色黑鴉,不然我爹還不許我出來,既然來了,我不去煉血堂就是不可能的。”
鄭之湄忽略已經變換了的稱呼,看着那黑鴉已不似昨日那般妖邪,知曉對方也是使了一些手段的,于是對這位風度翩翩的書生公子報以一笑。
曾書書繼續說:“我只對珍奇異獸感興趣,譬如小凡的小灰,那居然是三眼靈猴!可把我眼饞的!但它就是不待見我,可惜啊,我怎麽就沒師妹的本領呢……”
“若是能夠見到那小凡師弟的小灰,我也可試着幫幫師兄的忙。”
“那可說好了?”曾書書跨前半步,似乎真的對那小灰喜愛有加,就連陸雪琪就在身旁,他都沒有上前搭話。
“自然。”
她也是後來才想起來,小凡小凡的,靈兒師姐的師弟,可不就是曾聽動物們說的、長年一直在大竹鋒砍竹的那個人麽。黑竹林清致,有三眼靈猴并不是什麽怪事,而親近于張小凡,想來也是純正良善之人。
目光落在一邊,正看到張小凡垂着頭,旁邊站着林驚羽伸手護住他,面前似乎是大竹峰的師兄們。
曾書書順着她的目光看向一邊有些吵吵鬧鬧的大竹峰一行人,似乎有些感慨:“以前去大竹峰玩兒的時候都沒見到過小凡,還以為他不合群。這次田師伯不準他去,他卻大清早就在這裏等着了,沒想到他對靈兒這麽上心……”
那林驚羽對張小凡,似乎更上心啊。
鄭之湄聳了聳肩,擡頭看着撲騰的烏鴉,思緒放回正事,一會兒,要怎麽處置它呢?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平凡之人做平凡事,沒有金手指,沒有通天眼,所謂的巫族靈力不要把它想的太高大上哦,刷副本,打BOSS,和鳥獸蟲魚們對對話,她和玲珑那般的巫族娘娘可不一樣!
(ps:與文章無關,純屬個人私心推銷安利,寝室在開公衆號——“頭頂波斯菊”,求關注!雖然和本文一樣目前還處于幼齡,然而你們懂得,該長大的都會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