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顏如玉
“噗嗤……”
幾音男聲不一響起。
鄭之湄這才注意到,她撞上的,何止一人,後邊零零落落跟着有十來人。
而方才的笑聲,她看向一邊,明明手中長劍寒氣陣陣,可這般似玉爾雅的人,怕是整個青雲都難再找出第二人。
眼前的衆人,白衣青衣兼有,可領口腰身處,清一色繡着藍色祥雲龍紋小幅。
原來,竟是戒律堂在巡視麽?
“齊師兄。”
“鄭師妹。”齊昊謙謙笑着,對身旁面色有些古怪的師弟說道:“還不快把師妹的金魚交還于她。”
有弟子小聲私語——
“是小竹峰的鄭師妹。”
“誰?”
“養靈尊的那個。”
“她?傳聞不是剽悍異常嗎?”
有弟子湊上前來——
“喲,還真的是金魚啊。”
“白色的小金魚也是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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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弟子大聲調笑——
“驚羽師弟,那是師妹的金魚。”
“是啊,還不快快還去,驚羽師弟……”
驚羽……
這位師兄叫做“驚羽”二字嗎?
鄭之湄好像明白了龍首峰衆師兄們在笑些什麽,頓時緋染雙頰,萬般不好意思。
為美色所迷。
她都說了些什麽話,即便,說的也沒錯。
諧音罷了。
林驚羽黑眸微眯,拂去神情的不自然,将手裏的東西遞上前去。
鄭之湄急忙接過道了一聲:“謝謝。”繼而補充道:“對不起,是我沒看路。”
“嗯。”對方低聲應了一聲,也沒說什麽話。
情況其實很簡單。
一則,拐口狹小而刁鑽,視線所不及。
二則,集市龍蛇混雜,他們此番下山巡視為的就是找尋不法犯戒的青雲弟子,他不是躲不開,而是對方吐納之間青雲之息濃厚,他不排斥,也沒什麽好奇怪。
最後避免衣濕,故而有此一舉。
像是怕兩位當事人尴尬,齊昊往前半步說道:“驚羽,這是小竹峰的鄭之湄鄭師妹,想必你也聽說過。鄭師妹,這是家師小徒,林驚羽,從前一直在龍首峰不曾入世,也是近幾月才下山,你也許不認得。”
鄭之湄當然不認得。
小竹峰以外,她又認得多少人?
龍首峰,她識得齊昊之外,也就只有後面一身雅灰長衫的方超師兄了,前者是通天峰的常客之一,後者也混了個臉熟。
而她之于青雲衆人——
“鄭之湄”三個字,大多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
畢竟誰都一樣,輕易不能上小竹峰,輕易不前往長門通天峰。
她垂下雙眸,看到那位林姓師兄手裏一柄碧色長劍,劍芒幽幽。
好眼熟的劍影。
原來是他!
與田不易師伯交過手的人,也是讓雪琪師姐主動開口詢問的人。
想來之前有師姐口中的“清冷韶華”,說的怕也是這位了。
形容的倒不是很妥帖。
清冷如月,絕色似雪,那是雪琪師姐。
而這不到雙十的少年,雖有隐隐約約的疏離感,但好像也不是孤高傲慢之輩,通體的英華正氣怎麽都遮掩不住。
想着,她附和着齊昊打圓場的意思開口,“我之前,見過林師兄的劍氣,嗯,大竹峰的上空。”
“那日是我等莽撞無禮,倒是讓小竹峰的師妹們看笑話了。”齊昊謙言之中難掩驕傲,可謂他一手帶大的小師弟,也是時候讓青雲之人知曉他的驚才絕豔了,這同時,也是師父的意思。
“師兄們道法高深,怎麽會是笑話……”
雖然她不懂門內有如此天賦異禀的弟子,蒼松師伯為何要将人雪藏,只有一些似有似無的傳言流将出來,但想來,師伯自有他的道理。
鄭之湄說了幾句寒暄話後繼續開口:“那之湄就不打擾各位師兄正事了。”
“師妹可随意逛逛,不過切記,類似顏如玉那樣的地方,還是少去為妙。”
顏如玉?
她心頭一跳,雪琪師姐去的地方,可不就顏如玉!
一屋書館,為何去不得?
壓下心頭的緊張,裝作不解,“不知,那顏如玉是什麽地方?”
“不雅之地。”一直沒有開口的林驚羽解釋說,“青雲弟子持身周正,當不會去那樣的地方。”
齊昊溫笑,給了較為明白卻依然含糊的解釋:“顏如玉書籍混亂不堪,戒律堂早有示下,嚴禁弟子出入那樣的地方。”說着,他拍了小師弟的肩,“話雖如此,但該查的,還是要查,驚羽,你就負責顏如玉吧。”
“是。”
鄭之湄目送長長的一行人遠去,心中有些急,不知道怎麽樣才好。
眼下顯然還不到一個時辰,師姐多半還未出來。
她對此地人生地不熟,哪裏知道有什麽捷徑可以在戒律堂之前到達顏如玉?
不管了,她想,總不能真的讓戒律堂的人逮到師姐。
她從衣袖裏取出一方手帕,覆蓋瓷盞之上,拈起禦水決封口。
而後快步跟上。
眼瞧着那人正欲擡步而進,鄭之湄終是在那之前趕上了。
“林師兄!”
她也顧不得失禮,一把扯住那人的衣袖攥在手裏。
“何事?”林驚羽掃了一眼自己的衣袖,是剛才的師妹,依然是剛才的裝扮,手中拿着一盞白瓷,如玉無暇。不同的是,此刻上面封上了一絹手帕,精致的淚竹栩栩如生,青翠之中有點點紅斑,閃着瑩瑩的光澤。
這就是了,水系法決,倒是沒有潑灑出來。
遭受到對方的視線,她倏地松開手裏滑軟的衣料。輕呼幾口氣,朗聲開口:“林師兄,我第一次下山,與師姐走散了,不知師兄能夠告知有一間糊大紅燈籠的小鋪,是在何處?”
林驚羽英眉微蹙,淡淡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書館大門,他耳力極佳,分明聽到了“戒律堂”“走”之類的字眼。
裏面,有青雲門的弟子,似乎還不止一個。
那眼前的姑娘呢?
給他們通風報信?
鄭之湄掌心微汗。
也不知道師姐聽到她的聲音了沒有,也是否明白她的意思。
“這條街往東走到底就能看到。”
“謝、謝謝師兄。”
她看着挺拔的背影踏上門階,站在原地半步都不曾動作。低頭詢問掌中小魚,“師姐說書中自有顏如玉,可戒律堂的人卻要查處,當真半分都不通人情嗎?是不是太過迂腐了……”
清脆的輕音細細響起,鄭之湄還來不及聽清楚她新到手的金魚小寵說了些什麽,便看到林驚羽片刻間就從裏面出來了。
獨自一人,并無旁人。
看來師姐已經及時撤離了。
她小舒一口氣,為能夠幫到雪琪師姐一把而暗暗高興。
林驚羽眉間有些許凜色。
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看向依然等候在原地的姑娘卻是發作不得,沒有證據,說什麽也沒用。
“驚羽!”
“之湄。”
一男一女兩道聲音從兩個方向各自傳來,一道驚喜,一道如常。
鄭之湄看到自家師姐娉婷而來,仙姿綽約一如往昔。而另一邊,過來兩個年輕少年,都是眼生的,勾肩搭背,均是隽秀颀長的好模樣。
“小凡,你怎麽在這兒?”
張小凡撓着頭,“我六師兄想趁着七脈會武之前下山歷練,我和師姐一道想給他籌集點盤纏做路費,但是跟師姐走散了。”
走散,還是和師姐走散,很耳熟的理由。
林驚羽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鄭之湄,後者倒退了一小步。
他心裏一清二楚,這些人就是剛才在顏如玉的青雲弟子。
小凡涉世未深,恐不清楚這河陽鎮的混雜。
多半是旁邊這位師兄鼓動的。
林驚羽正欲開口,不料被一人自來熟地搭上肩膀。
“不用猜都知道,想必這位就是龍首峰的林驚羽師弟了吧,在下風回峰曾書書,叫我書書就可以了。哎呀,我早聽我爹說蒼松師伯收了一個才華極高的弟子,一直都無緣相見,也怪師伯将你護得太好,跟閨閣小姐似的,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了。”
“曾師兄……”
“欸,不是說了,叫我書書就好。”曾書書一手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打斷林驚羽的話,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長劍上,精光一閃而過,嘴裏念着:“好劍啊,唔,讓我猜猜,青碧龍紋,定是斬龍無疑了……奇怪,斬龍劍不是消失很久了,每每問到我爹也是閉口不答。”
林驚羽不知道如何接話,只說:“聽聞曾師兄的軒轅也是上佳的仙道至寶。”
“是書書!”
“……書書。”
“這就對了,交個朋友嘛……”曾書書擺了擺手,一手折扇抵住棱角分明的下颚,“我要是帶着軒轅在河陽招搖過市,我爹非打斷我的腿不可,行走在外,哪有扇子風流啊。”說着,他一打折扇,轉眼間卻是往另一方面轉去。
“呀,也是沒想到可以看見小竹峰的雪琪師妹。”
這書生模樣的少年輕挑着好看的眉毛,還眨了下眼,盡顯熟稔,卻無半分輕佻之色,鄭之湄只聽師姐回了一聲:“曾師兄。”
“欸,叫我書書就好。”他面不改色地打着诨,扯着謊,“上一次見到師妹你,還是和文敏師姐一道為家母祝壽……”
突然,曾書書的話語消音了,因為他終于看到了陸雪琪身側站立的女子,也就是剛才出聲報信的女孩子。
不怪他。
他對陸雪琪的愛慕由來已久,真不是故意忽視。
只是這個師妹……剛才雪琪确是喚她“之湄”沒錯吧?
張小凡覺得他剛認識的朋友整個人散發出別樣的氣場,像是見到了什麽奇異的珍寶似的。
“呀!呀!呀!”曾書書目不轉睛,“這位莫不就是傳聞中的鄭之湄師妹?”
“是,曾師兄。”
曾書書手擒折扇,在鄭之湄身邊來回踱步,俊朗的眉眼難掩喜色,只說出來的話好生熟悉,“傳聞中的鄭師妹,久仰大名。我可是對你通靈獸語的才能羨慕得不得了,就想尋個什麽機會向師妹請教呢。”
“算不得多大的本事。”
“怎會?”曾書書說道,“我要是有你的本事,豈不是天下間的奇珍異獸皆可供我豢養?”
“師兄博聞強識,也是之湄羨慕不來的。”
“哪裏哪裏……”
青雲山上只有唯二的首座子女,曾書書與田靈兒。各脈弟子就算不給他們幾分薄面,對師長的敬重都是有的。
傳聞曾書書偏愛養花、喂鳥、看書之閑,若是放在凡塵,指不定會是富貴人家的富貴公子。
如今相處起來,倒無半分架子,平易近人,潇灑恣意,果真是随了曾叔常師伯的溫和良善。
對比之下,倒顯得林驚羽冷傲清絕,還有那位叫“小凡”的少年,更顯秀氣老實。
“之湄,我們走了。”陸雪琪神色沒有半點不耐,從頭至尾沒說過什麽話,此刻将目光從林驚羽身上移開,出聲打斷曾書書的寒暄。
“嗯,好。”
兩人正欲一道離開,遠處傳來一聲嬌俏。
“小凡!你跑到哪裏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青雲志電視劇我有不服的就是齊昊!
好端端龍首峰的大弟子就成了通天峰的,溫雅才高卻刻畫成好像宵小之輩。
那可是驚羽的大師兄,勝似親兄長的師兄!
絕對要極盡謙美!
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