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貴女獨步天下
保業七年, 安樂郡主射金人首領完顏安巴骨于二裏之外。翌日,安樂郡主斬完顏安巴骨之子完顏兀骨打于馬下。
據聞郡主每每踏琴聲而來,于千軍萬馬中如入無人之境。金人若見郡主仙姿,則片刻間頭首分離。是以此後金人聞琴聲而逃,再難見當初勇壯。有天竺皇子口稱郡主“迦梨”, 時人則謂之:神仙妃子貌, 兇神降世行。
同年, 明宗封安樂郡主為梁朝護國公主, 民間遂建公主廟。
保業八年,護國公主退金人殘部與契丹大軍于山峪關外二十裏。金人死傷慘重,契丹亦元氣大傷。十年之內無再起之能。
同年冬, 明宗加封護國公主為護國神女,公主廟遂成神女廟, 民間多香火供奉。
保業十二年, 明宗欲傳位于壽安公主。朝野震動, 文人大嘩。然, 護國神女有言:皇命不可違。其後文人于朝堂之上死谏明宗。
“請陛下、收回成命——”
顫顫巍巍的老臣在明宗的面前将笏板舉過頭頂,見龍椅之上的明宗不為所動, 便爬起身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撞向了殿中朱紅的大柱。
骨頭碎裂的聲音聽得人頭皮都麻了,在殿中侍奉的宮人無不低着頭, 心想今日還不知要鬧多久。陛下……噢,不,太上皇不納谏,老大人們不惜命, 君臣鬧別扭,最後累慘了的還不是他們這些宮人。
朝上的文武百官內心其實也是不想鬧的。可這時候死谏是美德,是能名留青史的。他們沒全體撞柱子上已經為文人士大夫所看輕了,誰還敢說這些撞一個少一個的老大人們如何?只能嘴上堅定,心中打鼓。
明宗面有菜色。不是他不想納谏,是他沒法納谏!他自己也不想傳位給女兒!但他想不想又能如何?安樂隐于朝堂之後。因她不殺金人婦孺,金人已經信奉她這個神女。契丹人亦服從于她。神女的名號在關外比佛祖還有用。
現在神女表示無條件支持自己傳位于壽安,自己自打臉就等于同時與關外諸國諸部翻臉——大皇子與二皇子可是支持斬草除根殺盡金人契丹人的。若讓他們承襲皇位,金人與契丹人第一個就能跳出來與梁朝拼命。
偏偏“護國神女”又站在壽安一邊,敦親王一系也以壽安馬首是瞻。這些人若是不願去打戰,梁朝當真無人可用!
除非他願意祖宗基業毀于一旦,否則他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信任且倚重的老臣們一個個在自己面前徒勞撞死。這種感覺,猶如自斷臂膀還只能咬牙生受,倒比上刑更令人痛苦幾分。
明宗後槽牙都快咬爛了,真恨不得自己幹脆也在重臣面前撞死以明志算了,可顧淩霄要他活,他就死不了。起碼在壽安順順當當地繼位之前,他還得好好活着做這個靶子。
已經作為儲君開始監國的壽安公主自然也在殿上。她有些同情父皇,也有些同情那些死谏的老大人們,可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不能接受進步的人遲早都會倒在車輪之下。她對這些人有同情、有憐憫,唯獨沒有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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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業十三年春,壽安公主繼位,改年號為興和,史稱光瑞帝。光瑞帝繼位時,朝堂上十分寥落。見死谏無用的官員們心灰意冷,紛紛辭官,于是整個朝廷都出現了大量的人才空缺。
可是令文人士大夫乃至這些辭官的官員們沒想到的是,他們這最後的反抗也成了一場笑話。
像是早就預見了這場辭官潮,蟄伏多年的各地高門并着民間人才傾巢而出。光瑞帝開科取士,不過一年半的時間就将朝廷上下的空缺都給堵住,還順手抹掉了一些方便屍位素餐的“清流”之位。
朝廷氣象上下一新,那些個等着看光瑞帝笑話、等着被光瑞帝三擡四請請回去的官員們則是氣到上蹿下跳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煥然一新的朝廷丢下他們自己玩得風生水起。
積貧積弱的梁朝砥砺前行,此後光瑞帝在位的五十年內,梁朝雖不是風調雨順,但有天災而無**。興和二十年,梁朝已迎來空前盛世,萬邦來朝。
六百年後,大學教授戴着麥對梯形教室裏的學生們說到:“這明宗啊,也是個非常具有争議性的人物。”
“根據現代的人物側寫來分析,明宗和顯宗一樣,屬于從來沒有想過把皇位傳給女兒的那種帝王。否則壽安公主應該像兩個哥哥一樣早早地就接觸政務了。可他究竟為什麽會傳位給壽安公主、也就是光瑞帝呢?這到現在依舊是個不解之謎。”
“我看你們都喜歡看什麽重生對吧?所以我也去看了。”
學生們一聽教授突然提起和歷史風馬牛不相及的重生,一個個都瞪圓了眼睛,發出了困惑的“咦~~”聲。
教授則幽默道:“我懷疑明宗是重生的!因為他重生了,所以他發覺自己的兩個兒子不靠譜,堅定地選擇了子嗣裏最不适合繼位,但最适合為帝的壽安公主作為自己的接班人。”
“可憐當初明宗被罵得狗血淋頭,罵他的詩文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我念兩首給你們聽聽——”
教室裏的學生們随着教授搖頭晃腦的念詩發出一陣陣哄笑。等教授念完了,衆人也笑出了眼淚。
“不過明宗這罵挨得值啊。”
教授感嘆:“正因為明宗傳位給了光瑞帝,光瑞帝又是個好皇帝,梁朝才能從極度的衰弱重回巅峰,而我國在歷史進程中也不至于落後于西方諸國。”
“當今的女性能自由地在科研領域、體育領域、金融領域等等職場上發光發熱,都得感謝明宗的‘重生’呢!好了,下一節課我們繼續講講明宗的堂妹,安樂郡主。”
“安樂郡主雖然不是梁史上唯一的女将軍,卻是最着名的女将軍。她的經歷非常奇幻,而這還要從一出‘貍貓換太子’說起——”
顧淩霄離開的時候,小安樂已經輪回轉世去了。
這暴戾的小姑娘花了好幾十年的功夫才想明白原來錯的不是自己生為郡主,不是自己是個“壞孩子”,而是這個扭曲的世道。
她雖然無法與爹爹娘親和解,可是她終于能接受自己,也願意在這個漸漸變好的世道裏再世為人。
顧淩霄等的就是這一天,她親手送對新人生有了向往的小安樂離開,然後自己也脫離了小安樂的軀殼。
冥冥中她仿佛聽到了誰的叫喊,可她想不起那是誰的聲音。
既然想不起來那一定就不是什麽重要的人。顧淩霄坦然得很,這一閉眼睡過去便不知道睡了多久。
“……我把你生下來不是為了讓你變成這種人的!”
“阮軟你聽見了沒有!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你這個……你這個!!”
有東西劈頭蓋腦地朝着顧淩霄砸了過來,顧淩霄吃痛皺眉,心道不是吧又來?
“我正正經經一輩子!怎麽會生出你這種沒有廉恥的貨色來!?”
女人歇斯底裏的痛哭叫喊聲中,顧淩霄微微睜開了眼睛,她看清楚了面前的女人,旋即也看清楚了方才砸到自己身上的東西。
那是一根根不可描述的丁狀物。
顧淩霄花了好幾秒才想起這些長長短短大大小小的丁狀物都是拿來幹嘛的。她開阖了一下嘴唇,想說話卻是無話可說。
面前恨鐵不成鋼的中年婦女像是被顧淩霄的這幅模樣激怒了,她撿起一根丁狀物就朝着顧淩霄的臉抽過來。
這丁狀物看着柔軟,實際可是實打實的矽膠。因為最中間有堅硬的“龍骨”做支撐,打在人的身上會很疼。更不要說這種東西抽在臉上有多侮辱人。
顧淩霄馳騁戰場多年,即便光瑞帝繼位後她就做她的閑散門主去了,她的反應速度依舊在。
她一把就抓住了中年女人的手腕,女人則是在一怔後叫道:“你還長能耐了是不是!?姓阮的!你還不過來管管你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