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臺榭登臨處,茱萸香墜(下)
霍成君微微掙紮, 狠狠地沖着面前的劉病已瞪了一眼。
劉病已卻平靜得很, 沖她做出噤聲的的暗示。
霍成君受制于人, 怒火中燒,卻有無可奈何。
怎麽,為什麽又是劉病已, 為什麽又是這種情況!
霍成君瞪着面前的那個人, 伸手要把劉病已的手拿開,劉病已卻含着笑用唇語說道:“小聲點。”
霍成君翻個白眼, 毫不留情的努力張開嘴咬了他一口, 看着那人倒吸一口氣卻忍住不出聲, 忍俊不禁,沖着他做出“活該”的嘴型。
劉病已剛想說些什麽, 外面的顧太常和廣陵王開始說起話來了。
霍成君和劉病已一對視,心照不宣的湊在帷幕裏面,靜靜的把呼吸聲都壓低了, 努力聽着外面的人在說些什麽。
“顧太常, 你我不是說好了的事情,為什麽你又改變主意了?”是廣陵王劉胥在說話。
霍成君微微眯眼,腦中飛快的思考着他講的話的意思, 今天點火出的意外, 難道是和他們兩個人有關系?
顧太常輕咳一聲, 沙啞着嗓音勸着廣陵王:“哎呀,廣陵王,今天的事情怎麽能繼續啊, 你看這陛下的臉色都變了,再者原本今天天象有異,怕是強行完成會違背天意啊。”
違背天意?他們原本的計劃是什麽?霍成君正暗自思考着,卻看到劉病已離她很近的位置,兩人都能互相感受到對方的呼吸,才又翻了個白眼,默默往旁邊站過去。
顧太常又接着說道:“廣陵王啊,你這樣……你這樣讓老夫如何是好啊,不是都說好了這次完事以後,就不再見面了嗎?”
卻見廣陵王輕啓唇角,手指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說道:“顧太常,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嗎?”
“廣陵王,你這話什麽意思!”
“你騙得了劉賀卻騙不了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中秋那次的天光是真的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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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天光?又是中秋宴?
霍成君皺了皺眉,又湊近一些仔細聽,無意中擡眼,卻發現劉病已也在皺着眉思考着什麽。
看來金齡昀所言不假,在中秋之宴上,看樣子不只有自己原本以為的那兩股勢力。
那個詭谲之夜之所以有那麽多無法解釋的巧合,看來是多支力量都在推拉,怪不得事情發展這麽難以預測。
霍成君擡頭看了劉病已思考的樣子,約摸着他也應該是第一次知道這組勢力,他微蹙劍眉,好像在回憶着什麽。看着看着,劉病已卻突然扭頭,正好對上了霍成君的眼睛。
霍成君被抓包偷瞧,連忙扭頭不看他,卻老是被劉病已意味深長的盯着,似笑非笑的樣子,讓霍成君感覺自己做了什麽錯事一樣,內心腹诽道,這個劉病已,莫名其妙!
實際上劉病已瞧着眼前這個漂亮姑娘,倒是沒別的想法,只覺得她挺有趣,從小樹林初遇到如今,似乎面前這個小姑娘已經改變了許多,自己也算是眼見着她的變化的,剛要對她說幾句玩笑話,卻聽到外面的人的話,又提起了興趣。
廣陵王看了眼顧太常,說道:“顧太常,之前咱們不是說好的嗎,這件事情推給霍家那姑娘嗎?你現在這是什麽意思?”
“廣陵王,老夫從沒答應你要把事情推給霍七啊,霍七是霍光最寶貴的女兒,現在又把她當成兒子一樣養,你當真覺得霍光這老狐貍能把霍七這個棋舍了?”
霍成君一聽這對話,翻了個白眼,搞什麽?
所有的人都想讓她死?
自己什麽時候成了專門背黑鍋的了?
霍成君也帶着怨氣看了眼最初想利用她的劉病已,而劉病已卻含着笑意一臉無辜,也低頭與霍成君對視,進行着眼神交流。
——喂,霍小姐,這事可不怨我啊。
——那你也別想甩手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你和他們半斤八兩!
——你這是……翻舊賬?
——呵呵,咱們之間的舊賬可從來沒算清楚好嗎!
——好好,霍小姐說得對,所言極是。
霍成君輕哼一聲,扭過頭去,不再見他。頭往帷帳那邊湊趣,卻聽見外面沒有對話的聲音了,霍成君偷偷地開了開帷幕,往外瞧了一瞧,發現這顧太常在給廣陵王什麽東西,交給他之後,兩人便一前一後的離開了。
劉病已一拉帷幕,小聲說道:“他們走了吧?”
霍成君點點頭:“前後腳,也不怕別人看見。”
“咱們還是等等再出去吧,免得他們折回來。”劉病已說這話時,兩人相距不足半尺,剛剛因為緊張的氣氛沒有感覺出來,而現在霍成君才發現兩人之間的距離太過暧昧,連忙打開帷帳走了出來。
霍成君背着身,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服和頭發,也不回頭:“說罷,你怎麽會出現在南山?”
劉病已毫不在意:“聽說南山最近熱鬧,便過來瞧瞧,沒想到居然在這種破廟裏碰見了霍小姐,真是緣分!”
“什麽緣分!”霍成君扭頭憤憤,“劉次卿我看,是你又想出什麽陰招了吧?說罷,前面等着我的是什麽?”
劉病已笑笑,也整理了一下袖口:“霍小姐這就這麽看待次卿?我自認從未傷害過霍小姐啊。”
霍成君看了看窗外,以防那兩人再折回來,一邊又對劉病已嘴上不留情:“那是我的命大,要不早就被你燒死了,嗯,也可能因為你的挑撥,被劉賀給殺了。”
劉病已輕笑道:“看來霍小姐還是對劉某誤會頗深啊,無妨,來日方長,之後再向劉小姐解釋罷。不過,依劉某之見,我看霍小姐和我也彼此彼此吧,自從許赦一事,現在次卿早已對霍小姐刮目相看了。”
霍成君無所謂的踢了踢腳下的石子:“承讓了,不過你讓許赦官複原職,也是讓我佩服。”
劉病已笑笑:“劉某沒那麽大本事。”
霍成君卻不在乎他半真半假的話,突然擡起頭來,直視着劉病已,沖着他勾勾嘴角:“不過,劉病已你知道嗎?如果我把你報給上面,一個郎官私自來皇家部隊,你知道你會有多大麻煩碼?”
劉病已笑笑:“我知道。”
霍成君滿意的點點頭:“知道就好,等着廷尉來找你吧。”
“他不會的。”
“你不要以為你現在可以殺了我,且不說周圍侍衛衆多,就這麽殺了我這個有用的棋子,也不是你劉次卿的風格。”
劉病已卻說道:“是你不會說出去的。”
霍成君覺得有些好笑:“何以見得?”
劉病已湊近了笑了笑:“咱們也算是有緣人了,你我關系這麽親近,我該是和你身體接觸最多的男子了吧?”
霍成君一秒鐘都不耽擱,甚至都不多看他一眼,擡腳就走。
劉病已連忙叫道:“若你說出一個字,我便說出你來這小破廟是要見金齡昀的。”
霍成君有些錯愕,扭頭看着劉病已。
她過來見金齡昀這件事情,他怎麽會知道?
——是那張紙條!又是他!上次首飾盒裏的紙條就是劉病已故意模仿金齡昀的字體來騙她的,如今她居然上了他兩次的當!
“那張紙條又是你寫的是不是!”霍成君怒視。
倒是劉病已有些驚訝,不過很快明白過來,轉念一想便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什麽紙條啊,不是我寫的。我是看你來這個破廟來來回回的好像在等人,若是等你哥必定不會選這種破廟,這一看就知道是男女私會啊……”
霍成君又羞又惱,作勢要過來打他:“你閉嘴!”
“好好好,”劉病已投降,“我不說了,我不說了,是我猜的,不過既然是有紙條,既然我能模仿,別人也可以,你平日多伶俐,怎麽這種事情這麽馬虎呢。”
霍成君不發一言,也不再作勢打他,只是靜靜地站着。劉病已依舊無所謂的走過去輕聲說道:“你看看你,怎麽老是一言不合便擡腳走人啊,你可要改改這個習慣。”
“你……”
劉病已指了指自己:“我怎麽了?我告訴你紙條可能是僞造的也可能不是,若不是,你知道金齡昀為什麽沒來嗎?”
霍成君看着劉病已,不發一言。
劉病已輕嘆一口氣:“因為金齡昀并不姓霍,你想讓別人全心全意的幫你,沒有人做得到。七小姐,你下錯賭注了。”
霍成君有些驚訝的聽着劉病已這句話,卻不知道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心裏有些難過,有些錯愕,有些震驚,也有些意料之中。
是啊,劉病已雖然令人讨厭,但這句話還是說對了。
金齡昀再怎麽對她好,他也是金家的人。如果出了什麽意外,他首先考慮的要是金家的利益,而是考慮她霍成君安危。
這個道理,這麽淺顯易懂,自己從小被人誇贊聰慧,怎麽能不明白呢?
劉病已看着霍成君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知怎麽有些煩悶,揮了揮手對她說:“哎,霍成君,我剛剛……”
“若我在南山期間再看見你一回,你便等着廷尉吧。”霍成君打斷你劉病已的話,說完便轉身離開,推門走了。
剩下劉病已一人,在破廟裏暗暗腹诽,什麽人啊,我明明是幫了她的!
還是一言不合就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