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場人都開始哈哈笑起來,似乎都忘了他們正處在被紅蓮教圈禁的困境。大家眼都不眨地看着楚月、葉姝和宋清辭三個人,生怕錯過觀看他們三人的出醜的戲碼。
宋清辭淡漠地半睜着眼,了無興致地聽完楚月的話後,才撩起眼皮瞧了一眼楚月。
正妖嬈故作姿态的楚月,感受到一抹悚人的目光,愣了下。等她再定睛去觀察宋清辭的時候,發現對方就是個很正常斯文的瘦書生,除了白點俊點,好像沒什麽特別。
“姑娘盛情,當道一聲謝。但姑娘似乎認錯人了,宋某和葉姑娘也并無姑娘這般嗜痂之癖,恕難從命。”
宋清辭的聲線很低,卻分外悅耳。加上之前楚月的聲音尖細很鬧耳朵的緣故,大家在聽到宋清辭聲音的時候,都下意識地安靜了。
“什麽世家之癖?你在說什麽玩意兒?”楚月懵了,感覺眼前這個男人說的話好像跟她所說的不是同一種語言。
在場都是江湖人,大多數人書都讀得不多。他們也疑惑宋清辭說的那個詞到底是什麽。
“嗜痂之癖,出自《南史·劉穆之傳》‘邕性嗜食瘡痂,以為味似鳆魚’。”葉姝解釋道。
托記憶力好的福,葉姝小時候背成語的時候都會順便把出處記住,以至于現在都不會忘。
衆人恍然大悟,然後再看葉姝的眼神都變了味道。他們真的沒有想到,這個平時做盡惡事的妖女葉姝居然還飽讀詩書,真是小瞧她了。
“這都什麽跟什麽。”
楚月還是很懵,聽不太懂。她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但就怕讀書。識字對她來說都是難事。
楚月看得出眼前這男人是個書生,他說話文绉绉晦澀難懂也就罷了。什麽時候葉姝也懂這些?她不是和自己一樣麽,每天就知道在江湖上打打殺殺欺負人,居然還有工夫看什麽《南史》?
因為楚月理解力差的緣故,導致她在氣勢上瞬間矮了半截。
而剛剛宋清辭溫文有禮的回答和楚月低俗話語一對比,高下立見。
葉姝在這時候已經敏銳地觀察到,宋清辭否認身份之時,楚月根本不驚訝,甚至忽略掉了這點。這說明她早就知道石阡基長什麽樣,她剛才之所以對宋清辭和自己說那番話,完全為了當衆揭穿她勾引石阡基的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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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姝差點忘了紅蓮教一直也在觊觎玄陰神功秘籍,所以她現在和楚月其實是競争關系。楚月應該在得知她勾引石阡基的消息後,便氣不過了,今天就故意抖落此事來譏諷葉姝,也更加想讓石阡基明白她的圖謀。因為在楚月看來,她還是一個威脅。
葉姝不怕楚月的譏諷,也不怕在場所有人都嘲笑她。她擔心宋清辭,她不知道宋清辭是否知道她曾經勾引過石阡基。如果早就知道,那她要恭喜自己,絕對安全了。如果不知道,宋清辭此刻的內心會何等‘波瀾壯闊’,葉姝好難想象。
宋清辭會怎麽想自己?古人都很傳統,特別是在對待女性貞潔方面。宋清辭如果認定她是個輕浮又滿心圖謀秘籍的女子,還會給她活路嗎?當然不會!
她必須進行自救。
這時候了空、赤腳雙俠和莫雨竹等人從大雄寶殿內走出來了,奔着楚月而來。
楚月沒工夫繼續和葉姝計較了,白她一眼,便要甩袖子走人。
“我還沒來得及恭喜楚姐姐呢。”葉姝突然出聲,直接拽下自己腰間的玉佩,微笑着遞給楚月,“恭賀楚姐姐成功殺了教主,篡奪教主之位!匆忙見面沒什麽禮物,這是我随身帶的一直很珍惜的玉佩,就當成賀禮送給楚姐姐吧。”
葉姝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大家都很震驚地看向楚月,包括楚月自己帶來的那些紅蓮教教徒。
殺教主無異于叛教,當誅。
楚月立刻慌了,氣得跳腳,急紅臉指着葉姝:“你胡說什麽!我沒殺教主!你有什麽證據?”
“那你說我勾引石護法,有什麽證據?”葉姝堅信楚月沒有證據,所以要強力洗白。
楚月愣住,随即反應過來葉姝是在報複自己。她嗤笑了兩聲,扭頭看向石阡基,喊他出面來證實一下。
“昇陽宮石護法什麽時候成你跟班了?你叫來就來?再說請石護法出面給你證明,你好歹說句尊敬的話,怎麽也該用一個‘請’字。”
葉姝相信以石阡基的性格,不屑于參與女人之間的這種‘狗咬狗’式的吵架。為此她特意把石阡基架高,還稍微拍了一下馬屁。今天事情的重點在于紅蓮教教主的死,石阡基還有他自己的任務在身,應該不會願意在這種風流小事上浪費口舌解釋。
葉姝之所以要冒這個險,是因為自她必須要掙紮一下。她需要一個轉折,這樣等會兒在宋清辭面前解釋的時候,才會更容易被相信。所以她不能慫,必須上。
因為兩個江湖妖女吵得不可開交,大家就都把目光投向石阡基。
石阡基一直靠着大殿內一根柱子站着,本來他是看熱鬧的,而今成了熱鬧中心,心中十分不爽。
“跟我沒關系,誰在敢扯上我,休怪我手上的劍無眼。”
石阡基一記淩厲地眼神掃過衆人,大家立刻都不敢看他了。
這一位可是昇陽宮的高手,手握着玄陰秘籍,說不準已經練過玄陰神功了,萬萬不敢招惹他。
楚月這下沒話好說了,她狠狠剜一眼葉姝,便去辦自己的正事。
她扭頭哼了一聲,便走到了空等人面前放話道:“教主在你們寺中被刺身亡,兇手必是你們其中之一。找不到殺害她的兇手,我便帶着紅蓮教數萬教衆,誓死将這裏屠盡!”
“楚施主因何确定兇手一定在我們這些人之中?”莫雨竹問。
“教主今晨卯時剛過,被刺死于屋中。我們立刻封山,禁止任何人出入,兇手必然沒機會逃跑,所以兇手就在你們其中!”楚月拿着手裏的長鞭,冷笑着巡視在場的衆人,“我紅蓮教不找麻煩,只要你們交出殺害教主兇手!”
“交出兇手!”
“交出兇手!”
“交出兇手!”
……
跟随楚月來的紅蓮教人馬,跟着齊聲大喊。
喊聲震天,吵得人幾乎耳鳴。
葉姝早已經沒有心情繼續圍觀看熱鬧了,反正下面的劇情她都知道。她現在忐忑的是宋清辭這邊,所以她沒事兒就瞄一眼宋清辭。
宋清辭嫌吵,已然轉身離開。
葉姝馬上跟上去,等周圍的環境安靜了,就想和宋清辭解釋她勾引石阡基的事。
“我知道,葉姑娘想說你被人誣陷了。”
陽光從宋清辭的身後照射,影子剛好直直地壓在葉姝身上。他一雙眸淡無波瀾,卻也深淺莫測。
“我是勾引他了。”葉姝耷拉着腦袋承認。
這個回答令宋清辭的眼底有一絲波動,他收回剛才抽走的眼神,重新落在葉姝身上。
“葉姑娘并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父命大過天,我爹讓我勾引他。我身邊還有人替他監督我,所以我不得不聽話。”葉姝又一次開啓坑爹模式,一臉隐忍又委屈地跟宋清辭道,“我若不去,我的那些随從都會死,我也會受很重很重的懲罰。但我知道石阡基肯定不會看上我,所以我才從了這個馊主意,就去了。”
葉姝說完後,瞄了一眼宋清辭的表情,然後繼續老實巴交地耷拉着腦袋。“在公子眼裏,我是不是很……我知道我不是好人,配不上和公子這樣的人交朋友,對不起!”
葉姝對宋清辭深鞠一躬,然後就捂着眼睛跑啦,跑啦,跑啦……
耶,成功逃離魔爪!
宋清辭沒有表情地在原地立了片刻後,才踱步回房。
半個時辰後,石阡基就前來複命,跟宋清辭回禀大雄寶殿那邊的事态發展很順利。
“大家為尋找殺死紅蓮教教主的兇手,開始互相猜忌、揭短,那場面可精彩了。”
宋清辭低垂着眼眸,把玩着手裏的白玉棋子,沒說話。
石阡基察覺到宮主的異常,态度變得更加恭謹起來,然後他在心裏暗暗揣測到底是自己做錯什麽事讓宮主不滿了,還是宮主肚子又餓了卻不愛吃東西所以心情不爽?
“主上還有何吩咐?”石阡基試探問。
“滾。”
石阡基臉色大變,立刻飛快地退下。
他跟在宋清辭身邊這麽久,第一次這麽慌張惶恐,出來的時候身上已經發了一層冷汗,感覺自己命快沒了半條。宮主是什麽脾性的人他再清楚不過,即便是面對天大的事,他都能保持極好的修養,說話文雅,用詞妥當。
‘滾’這種字從他嘴裏出來,那就跟天塌了差不多。
石阡基必須弄清楚出什麽問題。他叫來影衛趙淩,問他最近外面是否有什麽不好消息傳來。
趙淩搖頭。
“那是寺中有什麽人沖撞了宮主?”
趙淩搖頭。
“那宮主怎麽會突然來脾氣?你倒是給個建議,咱們商量商量,弄不清楚這裏面的事,以後咱倆都沒好日子過。”石阡基不耐煩地催促道。
“最近都沒什麽特別,除了見過那個妖女,姓葉的。”
石阡基怔了怔,恍然明白過來為什麽了,剛才在大雄寶殿的時候,他好像看見宮主是跟葉姝在一起。
石阡基整個人仿若被雷劈了一樣。不會吧?他家宮主居然為了葉姝給他獻身那件事,跟他撒火?關鍵是這跟他有什麽關系,又不是他主動讓葉姝來獻身,宮主就算撒火也應該去找葉妖女算賬的……
反複深思兩炷香時間的石阡基終于頓悟了,當即吩咐下去,把‘練九陽神掌需要陰氣調和’這個故事給撤了,換別的新故事宣揚出去。為了他以後生活順暢,他便是覺得自己無辜,他也必須改。
妖女果然是妖女,害人不淺。
石阡基剛在心裏腹诽完葉姝,新廚子便端了豬肚湯送來。
石阡基拿來一聞,立刻皺眉。
做得什麽鬼東西!?這玩意兒臭得他都不想吃,更不要說給胃口一直不好的宮主了。
新廚子也死了,屍骨無存。
石阡基想到豬肚湯這主意是葉姝出的,再想到剛才受氣也是因為葉姝,便不得不計較了。
他端着這碗豬肚湯,便直奔葉姝的住處找她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