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将軍府上有喜(11)
接下來一直到稍晚些時候,陶桃都過得很安靜,沒有人主動開口同她說話,都生怕這一開口哪句話說的不對再将她得罪了可怎麽辦。等到臨近晌午的時候,皇後身邊的姑姑便提醒皇後,說是坤寧殿那頭的千秋宴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只等着大家過去。
等着到了那坤寧殿,跟着衆人按着順序往裏走,經過宮女的指引坐到各自的座位上,又等了沒多一會兒男人們便也來了。瞬間這殿內就熱鬧了起來,只是人似乎都要到齊了,這歷文澤還是不見蹤影。
最終在皇後和皇上到來的前幾分鐘,歷文澤還匆匆過來,臉色看起來有些灰敗,沒了往日裏那種精神頭。
等到皇上和皇後都講了話,殿中的官員及夫人們再次起身叩拜給皇後娘娘祝過壽之後,歷文澤才略微回了神,看向自己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妻子。
陶桃見男人目光瞧過來,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淚珠在眼角要掉不掉的看起來委屈極了。随後掩飾一般的将頭轉到一邊,用帕子将淚水拭去,然後坐的端正了,擠出一抹刻意至極的微笑。
歷文澤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印象中妻子一直都是個很隐忍的人,他從未見過對方流淚,聯想到剛剛自己被皇上當着段宏的面罵了個狗血噴頭,會不會是……
心虛使得他想要問出的話哽在了喉嚨那處,不上不下,難受的要死。
二人同時沉默了,這坤寧殿裏熱鬧非常,只有他們兩個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草草的參加完這千秋宴,二人坐上了回府的馬車,馬車上的氣氛十分的冷凝,連馬兒好像都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腳下的步子都跑的快了許多。
等到到了将軍府門口,陶桃一言不發的跳下了車,快步的往府內走。歷文澤猶豫了一下,跟着她的後面進了去。罕見的沒有去翟姨娘那也沒有往府外跑。
等到他挑開簾子進屋的時候,陶桃正冷着一張臉坐在桌邊,夜竹大氣也不敢喘的縮頭站在那裏,地上有個破碎的茶杯,顯然在他進來之前,女人已經狠狠地發洩過了一遍。
“你……”歷文澤皺眉正欲開口,不曾想陶桃好像是被按開了什麽開關一樣,眼淚登時一對兒一雙的往下掉,哭的梨花帶雨卻不狼狽,顯得柔弱又讓人心疼。
到底是夫妻這麽多年,男人的心軟了下來,語氣也放輕了:“你這是做什麽?”
“将軍瞞的我好苦!”陶桃抽噎着,一只手還抓着心口處的布料,看起來的确是痛苦萬分了。
“我瞞你什麽了?!”
“将軍,若是你喜歡那位喬姑娘,回來的時候何不直接同我說了?還是在将軍心中,我就是外面傳說的那樣是個妒婦,你也怕我加害于她?”
歷文澤心中最後的那點慶幸也被人澆滅了,人到中年竟是第一次感受到臉上火辣辣是個什麽滋味兒,本就嘴笨不會說話,如今更是半句話也辯解不出。
“當初将軍要是實話與我說了,我便将喬姑娘留于府內又能如何?想我當初收到家書便日夜替這丫頭考慮,幾番思量才想着讓兄長認了義女,以後也是個保障。如今倒好了,滿盛京都道威武将軍和我自家侄女兒不清不楚的,我……我莫不如一頭撞死就算了!”說着竟真是起了身要往屋子裏的柱子上撞去。
眼疾手快的将人一把拉住,歷文澤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只能緊緊的将人鉗制在懷中,這要是今日陶桃真出點什麽意外,朝中那些老不死的就又有話說了,為了一個沒名沒分的玩意兒逼死發妻,他這個威武将軍還要不要做了!
夜竹一聲尖叫,外面就急忙跑進了幾個丫鬟和小厮,手忙腳亂的幫着将女人安穩住,一時間主屋這邊是一片混亂。
就在這時,一聲怒喝在門口處傳來:“青天白日的,這是在鬧什麽!”劉氏虎着臉站在那裏,一張老臉五官幾乎皺在了一起。
陶桃只顧嘤嘤的哭着,歷文澤自然也說不出口,最終老太太左瞧瞧右看看,只能用手一指夜竹:“你說!”
夜竹看起來吓得就要哭了,可是劉氏發話她也不能不聽,只能磕磕巴巴的将事情說了個大概。
劉氏的臉瞬間黑如鍋底,身子晃了晃險些沒站穩:“作孽啊!!!”
“母親莫要聽這些長舌婦亂說,這些都是子虛烏有的事兒!”經過這麽久的折騰,歷文澤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舌頭,勉強的開口解釋。
“你可是出息!”老太太顯然是氣得狠了,佝偻着腰直咳嗽,陶桃見狀抹了一把眼淚,雖然是抽抽搭搭的,但是依舊起身走過去将劉氏扶着坐在了桌邊,還順手倒了杯溫茶,另一只手熟練的給對方順着氣。
歷文澤神色暗了暗,心中的愧疚幾乎要翻湧而出,明明剛才還要死要活的,這會兒瞧着劉氏不舒服卻也處處以她為先,這麽多年都靠着這個妻子侍奉母親,劉氏這麽挑剔的人也未說過她的半句不是。這件事或許真的是他思量不周了,不過情到深處情難自已,又能怪誰呢?
“我和你父親含辛茹苦将你養育成人,如今做了大将軍,就是讓你閑來無事扒人家牆頭偷香竊玉去的不成?!你現在就去祠堂跪着,什麽時候自己想明白了什麽時候再出來!”劉氏将茶杯重重的扔在桌子上,一陣刺耳的瓷器碰撞聲。
“這都不是真的。”歷文澤耷拉着腦袋,說出來的話自己都覺得沒有什麽底氣。
“将軍,你能說那更夫瞧見的不是你,可是喬姑娘身邊的那個仆婦在外正大肆宣揚,逮着人就說他們姑娘将來要入主威武将軍府,聽到的人都能作證,難不成也是假的?”陶桃說着又悲從中來,眼淚直掉:“将軍這是要休妻不成?可是我又錯在哪裏還請将軍明示。”
“這……”男人愣住,十分吃驚:“這話又是從何說起啊!”
段宏這本參的隐晦,只是暗指他與喬思秋的關系不大道德,皇上也只是訓斥兩句便罷了,這話顯然對他來說是個新消息。
“将軍可知今日段夫人将這話當着皇後娘娘的面兒說出來,我卻半點不知道,當時我有多麽吃驚和措手不及?現在滿京城的夫人都知曉了這件事,我今後該如何自處?”女人又開始小聲的啜泣。
“思秋她……她并沒有這個意思,我也沒有休妻的打算!”歷文澤咬了咬牙說出口,雖然他內心深處一直都覺得委屈了喬思秋,但是講道理,他目前倒還真的沒有什麽譜,只是能拖一天算一天,休妻簡直是無稽之談!
“你沒這個打算?!”劉氏冷笑一聲:“你沒有并不代表那丫頭沒有,想來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本以為雖然不太安分但卻理應是個心中有數的,萬沒有想到心竟這般大!如若那丫頭沒這個想法,這仆婦又豈敢去外面胡說?!”
她這話說的不客氣,也讓歷文澤沉默了下來,緊皺的眉頭表示他現在并不平靜,這裏面的彎彎繞繞又豈是一時半會能想清楚的,他現在只是不願意相信喬思秋是這種心大的人。
男人嘛就是這麽回事兒,我給你是我給你的,你要那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母親……将軍……”陶桃擦幹了淚水,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将軍可是真心喜愛喬姑娘的?”
歷文澤沒應聲,但是那表情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既然将軍如此喜愛,我便同意喬姑娘進門。”陶桃瞧着男人那變得不可置信接着是狂喜的神色,心頭冷笑一聲,但是面子上依舊傷心不已:“不過這進門時機還需商讨,将軍,您不是不知道喬姑娘還在孝期。要是放在你們剛回來的時候,一切尚有辦法遮掩過去,現如今滿盛京都在盯着您,萬是不能行錯一步了!”
這個道理歷文澤自然是懂,女人肯這般替他打算,他心頭深感熨帖,而且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所以還要委屈喬姑娘在府外多待一些日子,兄長家裏是萬不能再繼續住着了,要不一直不讓将軍去瞧看您怕是……也不放心。我抽空會親自秘密置辦另一套宅院,之後便要委屈喬姑娘了。等到風頭過去了,我再與将軍和母親細細商量迎喬姑娘進門的事兒,可好?”說完這段話陶桃仿佛被瞬間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最後幾個字氣若游絲,不仔細聽都聽不真切。
“這可不……!”劉氏正要出言反對,不曾想陶桃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毫無血色,原本是站在桌邊的,猛地一個踉跄撞在了桌腳,上面的茶壺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主屋立刻又變得十分慌亂,劉氏駭然的拍着胸口,夜竹尖叫着讓小厮去請大夫,歷文澤則是堪堪接住眼瞧着要摔在地上的陶桃,此時一臉懵逼。
陶桃病了,看起來是頗為嚴重的那種。
為了不讓旁人知道因為他這點子混事兒把自己妻子差點氣過去,歷文澤第二日一早照常去上朝了,不曾想那些老儒生差點沒一口一個唾沫星子把他淹了!皇上被逼得也不得不表态,只得再次斥責他品行不端,罰了俸祿,讓他在家閉門思過。
瞧着是挺嚴厲的懲罰,但是大家都明白這有個屁用,又不是革職,到時候有什麽戰事他還是那個威武将軍。
但是歷文澤本人覺得憋屈的慌,不過就是喜歡一個女人,卻好像犯了什麽了不得的大錯一般搞得如此丢人!但是因為種種原因,他也只能整日呆在府中,不時的去看看自己的妻子是否有所好轉。
這日夜竹照常奉上一碗黑黢黢的藥湯,一邊念叨着這幾天府中的瑣事:“別的倒是沒什麽,就是将軍每日來的時候您都睡着,據說那日将軍上朝可是受了不小的罪,奴婢瞧着最近來看您的熱乎勁,将軍應是知道錯了。”
陶桃皺着眉抿了一口,然後照常推給夜竹讓她處理掉,她又不是真病,喝的哪門子藥。
夜竹嘆了口氣接過來,面色遲疑:“夫人,您打算什麽時候痊愈呢?”
痊愈?好了做什麽?等着讓歷文澤來催她想辦法?算起來喬思秋那面幾日得不到将軍府的消息也抓不到人影應該是着急了吧?那就急着吧。反正要是真愛只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愈發的情濃,這點挫折算得了什麽。
她伸了個懶腰拽過被子複又躺了回去:“我這頭啊,一睜開眼睛就痛的天旋地轉的,怕是還需些時日才能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