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日子一天比一天熱，眼看着就要入夏，大哥自從渝州回來後，與以前判若兩人，我明顯地感覺他看妖的眼神帶着濃濃的厭惡，在院子中看到黃軒和小狐貍，都是冷冷地別過臉走開，出門的時間越來越長，每每回來，都帶着淡淡的血腥氣。問了二哥才知道，他在外面接了很多單殺惡妖，除邪靈的活計。我讓黃軒和小狐貍看見大哥就遠遠避開，以免被他的怒火波及。
自從有了天妖舍利，我發現自己的法力在不知不覺中提高了很多，以前所修習的法術，比如禦妖術，妖言術，不僅能對黃軒和小狐貍起作用，也能影響到絕大多數的妖，而且，那些天生天養的小妖怪和小精怪都像是受了蠱惑一般，紛紛搬到我家的宅院附近來居住，
最離奇的是，小狐貍在短短兩個月裏，居然化形了！小狐貍化出的人形同黃軒很像，是個人類八九歲男孩的樣子，只是小狐貍的眼瞳是金棕色，黃軒是深栗色。
我替小狐貍取了個名字，叫黃起。
這件事引起了奶奶的注意，幸好沒有被她看出什麽端倪。
初夏是個很美好的季節，院子裏春天種下的葡萄藤開始挂果，一串一串的綠葡萄看着十分誘人，記得黃起前幾年還是小狐貍的時候，把沒有成熟的葡萄一串一串的叼下來送給我，葡萄沒有成熟，又酸又澀，我就将酸葡萄塞進小狐貍的嘴裏，看它滿院子亂竄，二哥就在一旁打趣，說狐貍不吃葡萄，以前以為是狐貍嫌葡萄酸，現在看來，大約是因為遇到了我這樣的主人，被酸葡萄禍害了，所以狐貍都以為葡萄全是酸的，才不敢吃。
不知道化成人形後的狐貍還會不會怕酸，我将綠葡萄摘下，炸了葡萄汁騙黃起喝下，果然，他還是和做狐貍時一樣，捂着嘴在院子裏亂轉起來。我坐在走廊邊上，靠着黃軒的肩笑得直打颠。
石月坡下花田裏的花就像不知道季節變換一樣，開過了一茬又一茬，大哥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我那個擺設一樣的父親也越來越不愛踏出房門，我每天與黃軒和黃起一道，除了例行的修煉就是閑逛玩耍，只覺得這樣的日子永遠沒有盡頭才好——可惜好日子總是越過越少，很快就到了頭。
盛夏的一天，舅舅帶着千琴表姐和千帆表哥到我家來了。他們來只是為了兩件事，第一，告訴我的父親天妖舍利在千家的墓室中被盜竊了，第二，來商量我和千帆表哥成親的日子。
書房裏，那個被我叫父親的人坐在上首的位置，面色沉得能擰出黑水“：說，你把天妖舍利藏到哪裏去了？”
我站在正廳中央，正視着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什麽舍利的事，我沒有拿過。”
他站起身向我走來，站在我面前，我擡頭看向他，忽然一陣掌風襲來，我只感到臉頰一痛，耳邊是嗚嗚的轟鳴“：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偷盜，以後嫁過去豈不是要将我們雲家的臉面給丢幹淨。”
臉頰一陣火辣辣地痛，我拿手捂着左臉，擡眼看着他“：千家丢了舍利，找我要什麽，他們家丢了東西，讓官府去找就是，我沒拿。”我恨恨地盯着他。
“：畜生。”又一個巴掌聲在我耳邊響起，我站立不穩，向一邊倒去，正好跌進一個人的懷裏，是黃軒。
“：你是什麽身份，滾出去。”他咆哮着向黃軒呵斥。
黃軒将我拉到身後，向他跪下“：大人，求您不要責備雲嘻小姐，她沒有偷竊過千家的舍利，您冤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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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骨頭，你們以為我眼瞎嗎，去了一趟千家，回來那只小狐貍就能化形了，我還奇怪怎麽這麽快，竟然是做了賊，我們雲家沒有你這樣的下賤東西，馬上把舍利交出來，滾出雲家。”
“：我是賤骨頭，你還是我爹呢！那舍利本來就不是他們千家的，那本來是我們家的東西，要不然他們怎麽會打不開那石棺蓋子。”我向他怒吼，我有什麽錯，連去那墓室，都是千琴哄騙我去的。
“：反了你了，我們雲家沒有你這樣的敗類。”他忽然一閃身，到了我跟前“：我現在就來清理門戶，替千環報仇。”
我的脖子被他卡住，他真的是我的親生父親？我抓住他的手，想要掙脫，可是無濟于事，眼前是他那張滿是恨意的臉，我的眼睛模糊起來，難道今天真的要死在他的手上。
朦胧中，黃軒忽然躍起，在他身後舉着一個白色的東西朝他頭頂砸去，膨地一聲，那白色的東西炸裂開來，裏面爆出的粉末澆了他一身。
我脖子上的手終于松開了，他一下子倒在地上，我被他一帶，跟着倒了下去。
“：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麽。”他将手從腦後拿下“：上面是殷紅的血合着灰白色的粉末“：這是千環的骨灰。”
黃軒迅速抱起我向門外奔去，身後傳來他瘋狂的咆哮。
危急時刻，黃軒和我娘親的骨灰壇子救了我一命。
家是不能再呆的了，他已經知道舍利在我身上，一定會逼迫我交出來，大哥不在家，二哥又到錦城逛街去了，舅舅他們只會樂見其成，我要馬上逃出去，帶着黃軒和黃起。
“：我們馬上離開。”我摟着黃軒的脖子“：從後門出去，快點。”
“：嗯。”黃軒腳下不停，飛快地往後門奔去，我那個禽獸父親一定會先收拾娘親的骨灰，必須在他叫人來抓我們之前逃走。
我運起召喚之法，讓黃起馬上跟出來。
我和黃軒出了後門，一路向北，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只找僻靜的小路走，一個時辰後，到了一個叫周坡的小山腳下。
我坐到山腳的一棵大樹下，看着眼前的兩條路，寬闊的一條通往邺城，另一條小路通往一個小村子。
“：雲嘻，我們走哪一條路。”黃軒在我身邊坐下。
我搖頭“：我還沒有想好，還是先等黃起來了再決定吧。”如果去邺城，走路的話，至少需要五天，我們倉皇出逃，身上連一文錢也沒有。如果去那個小村投宿，很可能明天就會被發現捉回去。
“：嗯，我會一直在雲嘻身邊的，雲嘻去哪裏，我就去哪裏。”我的手被他緊緊握住。
“：嗯。”我靠到他肩上，回握住他的手，父親要殺我的時候，是黃軒救了我，離開石月坡上的那個家，我只剩下黃軒和黃起可以依靠了，這真是個諷刺，人類之間的親情還及不上妖的情誼，無論是雲蘊老祖還是我，最後守在身邊的，唯有親自養成的妖而已，青沫的話是對的，這樣的世道，當真是需要換一個更優秀的族類來主宰，等以後得了機緣，我一定要想辦法将那本天疇寶錄取出來，讓妖族更強大繁盛。
一直等到日落，黃起也沒有趕來，難道他在路上出了什麽事？還是連門都沒有出就被人捉住了？
我心中焦急，時間越久，這裏就越不能停留，可是，黃起不來該要怎麽辦。
“：走吧，不等他了。”黃軒站起身，将我拉起來“：雲嘻，我們連夜去邺城吧。”
“：這怎麽行，要不，我們回去看一下。”黃起是黃軒一母同胞的親弟弟，黃起剛化形，幾乎沒什麽法力，要是出了事，連自保都不能。
“：。。。他們要是捉住了黃起，說不定，說不定黃起一時害怕，會将我們的位置告訴雲大人，雲嘻，你不要再用召喚之法與他聯系了。”
其實我也知道，黃起這時候還沒有出現，大半是出了事。
但我還是想再等一等“：我們找個隐蔽的地方過夜，在這裏再等他一晚上，如果明天早上他還不能到，我們就去邺城。”身後的山上樹木茂密，躲進去應該不容易被發現。
黃軒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好，就聽雲嘻的，再等他一晚上吧。”
我們找了半山坡上的一個小土洞，這裏沒有樹木遮擋，正好能夠看到山坡下的土路，盛夏的天氣晚上一點也不冷，我有些困倦，但仍強撐着眼皮，借着月光盯着路面，看黃起有沒有出現在路上。
“：雲嘻，他來了。”黃軒的聲音忽然在我耳邊響起，我揉揉眼睛，剛才竟然靠在黃軒身上睡着了。果然，黃起的身影出現在了小路上，我連忙用妖言術喚他的名字，不一會，黃起就沿着山坡的小道向我們的方向跑來，這真是太好了。
“：雲嘻，黃軒哥，我來了。”他在我們面前停下，将手撐在膝蓋上喘着氣。
“：嗯，你沒事就好，我們要去邺城，你休息一下，等一下我們就走。”我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這麽長的時間，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幸好你來了。”
黃起點頭“：嗯，我聽到雲嘻你的召喚，本來想馬上走，可一想你們這麽急着走，一定沒有準備銀子，又繞回你的房間拿了放在櫥櫃裏的一袋金豆子，結果出來險些被千家的那個千琴抓住，我怕他們懷疑，就走了與你們相反的方向，繞了一大圈才到這裏。”
黃起拿了金豆子真是太好了。剛才我還在發愁以後的日子要怎麽過才好。現在看來，衣食住行暫時是不用愁。至于以後，再想辦法吧。
黃起休息了一會兒，我們往山坡下走，到了那條通往邺城的土路，走了沒多遠，就看見了兩個不願意見到的人。
千帆表哥正站在路中間，他旁邊站着千琴。
☆、隐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