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叫雲嘻,今年六歲,跟父親,大哥,二哥和奶奶住在石月坡的一座大宅子裏,父親總是很威嚴地板着一張臉,說話聲音不大,卻總是讓聽的人心中發毛,不敢違抗,二哥私下說,父親看人時,就像別人借了他的米,還回來的是糠一樣。他總是在自己的屋子裏一個人呆着,不大管我們,不過大哥說,父親以前不是這樣,二哥說,自從娘親死了,父親才變成這樣。
娘親是因為生我才死的。父親一定很讨厭我,但我也不喜歡他。他偶爾出來在庭院裏時,我都盡量躲遠一些,免得他看到我,他看着我的時候,我總是能感到身後有冰冷的風在吹我的後背。
除此之外,大哥和二哥,奶奶都很好,大哥會到不遠的鎮子裏給我買好多吃的和玩的,二哥會帶我出去玩。奶奶會給我穿漂亮的衣服,講故事給我聽。他們三個,我都很喜歡。
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大哥昨天帶回來兩個布偶給我,我給他們起了好聽的名字,女的叫小花,男的叫大寶,他們正在我的房間裏成親。
噗拉一聲,我擡頭,二哥拉開了我的房門,站在門邊“:小雲嘻,快起來,父親大人要你到正廳。”
“:父親大人呀。”我連忙将小花和大寶放下往外跑,晚了他一定會生氣。
“:等一下。”二哥拉住我的後領口,他将我轉一個圈,在我面前蹲下,我低頭默默看他替我結好腰帶,又在我頭發上揉兩下“:好了。”
我進正廳時,父親正坐在上首左邊的位置上,右邊坐着奶奶,他的腳邊放着三個鐵籠子。我走到他面前,一邊向他行禮,一邊偷看旁邊的籠子。
第一個籠子裏是一只有雪白毛毛的貓,眼睛是金黃金黃的,眼瞳中間是一道黑色的細縫,正擡眼盯着我看。第二只籠子裏是一只很大的黑色毛的狗,尖耳朵,細尾巴,正趴在籠子底舔爪子上的傷。第三個籠子裏是兩只泥巴色毛的狐貍,大的那一只眼睛也是泥巴色的,支起前腿看我,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它是在笑,它腳邊還有一只小很多的,縮成一團正在打瞌睡。
“:父親大人。”看着父親我總有一種做了錯事被抓到的感覺。
“:嗯,雲嘻,你今年六歲了,不能整天無所事事只想着玩,從今天起,你就開始學習養妖吧。”他說道。
我才沒有一天只想着玩,我每天可是做了很多事情,有幫奶奶摘菜葉子,洗自己的衣服和手絹,練習大哥布置的功課,才不像你,在屋子裏偷懶,什麽也不做。
“:是,父親大人。”大哥說過,在父親面前要用敬語,可是鎮上的那些小孩子從來都是爹爹爹爹的叫來叫去,也沒見他們用什麽敬語,而且他們還可以騎在他們父親大人的肩膀上,一定是父親大人不喜歡我才會這樣。
“:你在它們裏面挑一只吧,都是很有靈性的獸。”父親大人指着地上的那三個籠子。
“:是,父親大人。”我偷眼看他,發現他也正看我,趕忙低下頭,轉身到三個籠子前站好。
選哪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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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雖然都很有靈性,但畢竟是野獸,你選了哪一只就要将它管理好,不可在院中喧嘩,不可在院中随意排洩,不可在院中亂竄,不可在院中啃咬,不可。。。。”
這麽多不可,不選不就好了,我一點也不想學養什麽妖。真讨厭。
“:你吐舌頭是什麽意思,看着我,我正跟你說話。”父親大人的話忽然冷冷鑽進我的耳朵。
我轉頭,看見他正皺緊眉頭,眼睛眯起,表情真可怕“:我,我。。。。”
“:雲早,嘻兒還小,不如等她大一點再。。。。”奶奶在旁邊說道,還是奶奶好,我轉身,委屈地向奶奶扁扁嘴。
“:不行,我們雲家,只有她一個女孩子,晚學不如早學。”父親大人斬釘截鐵。
我們雲家明明奶奶也是女的。
“:千琴姐姐是十歲才開始學的。”當我不知道學習養妖的年齡麽,女孩子都是十歲以後才開始學。大哥以前都告訴過我。
“:千琴是千琴,你是你,快選。”父親大人喝止我,好吧,你就是不想讓我過得開心,我讨厭你。
白貓繼續瞪着圓眼睛看我,它是這幾只裏長得最好看的一個,不如就選它。。。不行,白色的毛,換毛的時候會很顯眼,我才不要整天為了幾根貓毛打掃整個院子。黑狗,體型太大了,恐怕站起來比我還要高,還有傷口,不知道會不會咬人,我看向裝狐貍的那只籠子,大的那一只似乎笑得更詭異了,我在心裏搖搖頭,小的那一只——看着只有一小團,應該還需要吃奶吧,這樣就每天只需要喂一點羊奶給它,而且看起來毛毛的一團,很可愛的樣子“:我選它。”我指着那只小狐貍說道。
“:那只小狐貍是旁邊那只的兄弟,順便和大的關一起的,旁邊的那一只資質更好一點,也更聰明,你選大的吧。”父親大人立刻阻止我。
哼,反正我看中的,你就會覺得不好,那只大的有什麽好,這眼神,看着就讓人覺得牙酸。
“:我喜歡小一點的。”我低下頭,輕聲說道。
“:大的那只比較好,如果你喜歡小一點的,就兩只都一起養吧。”父親大人沉聲說道“:這樣或許可以進步快一些。”
“:雲早,她還只有六歲。”奶奶連忙替我說話“:兩只,太勉強了。”
父親大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雲嘻的資質是雲家三千年來最好的一個,白阿娘實在不用擔心,我心中有數。”他側頭對奶奶輕聲說道,說完又轉過頭,陰沉着臉對我“:照顧好這兩只狐貍,它們以後就歸你管,從明天開始,每天早上跟着你大哥習字,午飯後到我的房間,我親自教導你我們雲家的養妖之法。”
說完,狠狠瞪了我一眼,甩着袖子走了。
我使勁拎起裝狐貍的籠子,半拖着把它們拽到我的屋門口,小的那一只在叮叮咚咚的颠簸中醒了,驚恐地睜開眼睛,緊緊依附到大狐貍身邊。
二哥在我的門前等我。
“:怎麽要選狐貍?”他蹲下來,将籠子打開,那只大的擡起頭,看看二哥,又轉頭看我。
“:過來。”二哥将我拉到他旁邊。
我蹲下,伸手進籠子裏,小心摸了摸大狐貍的頭,它的毛很軟,滑滑的,我又摸了摸它旁邊的小狐貍,大狐貍忽然埋頭,在我的手背上舔了一下。
“:它在向你示好,這狐貍很聰明,你可以和它說話,看它能不能明白你的意思。”二哥說道。
我點點頭,向籠子裏的大小狐貍說道“:你們現在是我的狐貍了,以後要聽我的話,懂了嗎,明白了就點一下頭。”
大狐貍看看我,又轉頭看小狐貍,我伸手做了一個點頭的手勢“:點頭,知道嗎。”
大狐貍于是點了一下頭,小狐貍一動不動。
“:呵呵,雖然聽不懂,但是很聰明,知道你是要它做點頭的動作。”二哥說道,我去拿一點吃的,你來喂它們。”
“:我要給他們取什麽名字呢?”我擡頭問二哥。
“:現在還不能給它們取名字,只有能成功化形的妖才能被賜名。”二哥邊走邊道。
是這樣的嗎?那我以後只能叫它們大狐貍和小狐貍了。
父親大人第二天就開始教我養妖的法子,他說養妖分為三個階段,第一是啓智,第二是煉體,第三是化形,妖化形之後修為能有多高,就只有看妖自己的運道和造化。
父親大人說啓智是最難的,只有啓智成功,野獸才堪堪與獸這個字擺脫關系,向成為妖的方向進發。
我不明白為什麽要用自己的血喂給它們,難道它們嘗一點我的血就會變聰明?喂了它們我的血後,還要用一種名為“妖言術”的法術,不停和它們說話一個時辰,然後将一粒黑乎乎的藥丸子用一種符水化開,給它們一個灌上一碗。
這事情做久了很枯燥無味,用妖言術需要催動一種叫“法力”的東西,我剛開始練習總是不知道要怎麽才能感受到那些所謂的“靈氣”,做起來吃力又難受,父親大人的眼神又兇又冷,看着我的時候好像看一條米飯裏令人惡心的米蟲。
他每天都會用一把小刀從我的手腕上取十滴血,一個月後,增加到了十五滴,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沒有力氣,他一定是故意的,他讨厭我,想讓我快點死掉又沒有別的辦法。
終于在兩個月後,我在他面前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睡在自己的床榻上,床邊坐着奶奶,床尾站着大哥,床頭上卧着小狐貍,正用它金棕色的眼睛看着我,見我醒來,用舌頭舔了舔我的臉頰。大狐貍從床下跳上來,拿耳朵蹭了蹭我的手。
“:我不學養妖了。”我撲到奶奶懷裏“:我讨厭他,他把我的血用完了,我就要死了,我不要死。”我大聲哭起來。
“:哎,雲嘻,沒辦法,雲家只有你一個女兒。”奶奶的手摸着我的頭“:你不做養妖者,誰來做呢。”
“:可是我就要死了。”死了就會被裝進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埋進冷冰冰的泥土裏,然後一點一點被蟲子吃掉皮肉,變成光光的骨頭,二哥曾經告訴過我的。
“:不會的。”奶奶說道。
休息了半個月後,父親大人的教導又開始了,這樣的學習又痛苦又乏味,所幸大狐貍和小狐貍越來越和我親近,不和父親大人一起的時候,我可以帶着它們在院子裏和田野裏玩。
又一個月後,我不用再拿自己的血喂養它們,但我要開始學習一種叫做“禦妖”的法術。這種法術是由大哥來教我,每天能少看父親大人的臉一個時辰,我覺得很開心。
就這樣過去了三年。
☆、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