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初到王府(3)
穆長清走後果子貍終于又有了精神頭,能夠在桌案前坐上一盞茶的功夫。王府請了大夫一日三遍的給她把脈月香更是把她當個寶貝,恨不得把手爐和暖袋挂在她身上,大夫來來回回就是兩句話先天不足後天失調,只有慢慢将養着。還開了一堆方子無非是些人參燕窩之類補品,雲冽倒也大方吩咐了管家只管送,于是果子貍的房間裏日日都是她最讨厭的人參味。
她略有了精神就吩咐燕兒開窗透氣,見燕兒不肯便自己動手,月香忙把她按住連聲叫小祖宗。
不怪月香緊張過頭,才來半個月果子貍就傷了指頭又連着風寒,她巴不得果子貍天天在床上躺着,可果子貍哪裏是老實呆着的人略用了點飯食就鬧騰着要出去散步,才一擡腳就碰到了正要來随安苑的穆榮喜,她今天穿着玫瑰紅夾金線繡百子榴花棉袍,頭戴一對并蒂蓮海棠嵌發釵整個人嬌豔得就像春曉之花,見了果子貍笑的更加明豔:“正要找小貍姑娘呢,家裏傳了信說五哥回來了要辦合家大宴,已經備了馬車來接我,想來小貍姑娘也得了信兒不如和我一起走吧。”
月香心知不好忙回頭去看果子貍,果子貍倒答得飛快:“長清昨天已和我說了,我只覺得人多是非多。六小姐也要小心不要丢了襪子或者落了水,平白再給大房丢了臉。”
她指的是穆如心和穆如同之事,穆榮喜臉色一時紅一時白罵聲賤婢就捏了帕子扭頭便走,果子貍攆在後面回了幾句你才是心中悶氣得出又在外轉了兩圈胃口大開,米飯略用得多了些晚間就說胃疼,月香等人又是熱敷又是按摩直到她吐了積食才好過些,月香見天色黑了果子貍又合着眼以為她困倦就只在屋角點了一個小燭臺。
果子貍出了一身虛汗只颦眉假寐,她睡得并不安慰卻沒精神活動,吐光了積食的胃空蕩蕩的漸漸覺得有些餓,她不欲吵醒外間忙了一天的丫鬟們只想等着天明,可到了後半夜便覺得餓的前胸貼後背,隐約覺得有人來到身邊便虛張開眼借着昏暗的燭火只見那人身形高大頭發披散在肩頭帶着一身的寒氣,原來是穆長清果子貍暗想,宴會完了就來探望她好貼心。
“你來着正好,我餓了。”她躺在床上小聲說,并不忘使喚他,“你把果茶拿來我喝兩口。”
他頓了頓便要返身去外屋果子貍忙道:“茶壺就在爐子上呢,你別叫月香她這些天照顧我累得很,你拿過來嘛。”
說完她豎起包着的中指指着桌邊,他見她确實不方便動只得聽她指揮提了茶壺并給她倒了小半杯果茶,那甜膩的香味頓時彌散在房間裏,果子貍被勾得越發饑腸辘辘撐了幾把沒起得來便皺眉:“笨死了,扶我一把啊。”
她語調軟軟的,與其說是責怪更像是嬌嗔,他依言把她扶起來讓她依在他的肩頭,還把茶水送到她唇邊,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小口立刻燙得直打擺子,他就那麽摟着她不松手也不說話,過了下那股燙勁沒了果子貍撅着嘴道:“你今天真笨,是不是又吃了吃酒你看我舌頭都紅了。”
她張口伸出丁香小舌便吸氣邊給他看,燭光幽暗他似看不清便低頭靠近了些,摟着她的手不覺收緊掐得她有點疼。
果子貍立刻回神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和索吻沒區別忙閉嘴扭了頭憋出一句:“大壞蛋。”
說完猶不解恨還捶了下他的腿,他立刻肌肉繃緊如鐵咳嗽一聲似要開口,這時果子貍肚子咕咕叫了兩聲,果子貍只得道:“茶壺裏應該剩下些果脯之類的茶渣,我想吃那個。”
他還不動果子貍只得道:“你拿給我啦。”
他取了茶壺來,裏面果然還有小半的果肉只是茶水滾開又沒勺子怎麽取得出,果子貍正扭頭到處找工具卻見他已經用兩指夾了塊果幹出來送到她嘴邊。
果子貍這下有經驗了,自己吹涼了才慢慢咬着吃,他也不催促等她一小口一小口吃完再取另一塊。
這麽吃了三四塊後果子貍覺得肚裏有貨心中有底道:“嗯,我有些話想跟你說,你幫我取件衣服來披着。”
他随手拿了旁邊的月白小襖,果子貍一見就搖頭:“那件太薄,你去衣櫃你拿那件孔雀紋的披風——最厚的就是啦。”
他終于尋着披風頗不耐煩地拉出來,還稀裏嘩啦地抖出一堆小玩意,都是女孩家的肚兜鞋襪之類的貼身衣物這段時間果子貍總病着,月香專心伺候她起居,這些小事都交給燕兒,忙起來便胡亂收拾了。
果子貍鼓着腮幫子:“笨,怎一個笨字了得,快收起來一會丫鬟們見了準以為我們在幹什麽。”
說完自己先笑起來又怕吵醒旁人只得壓着嗓子,他到底屈尊把那些小衣揉成一團一并甩到衣櫃裏再把披風給她穿上,然後自己坐在離她最遠的的椅子上。
果子貍覺得他肯定有些難堪,因為剛才給她系帶子的力氣差點勒着她。
“你上次說要去查蟲穴,按說冬天草木枯萎也不好找吃的,這些蟲子多半會躲在相對暖和而且草木多一點的地方。我想了想這樣的地方應該不多而且植物的氣味應該比別處更濃郁些,所以你能不能帶上我去呢。能幫忙是最好,要是沒用你就把我送回來呗。”
她說完停了停等他回話,她知道這趟肯定還有別人帶上她也必定要經過雲冽,他定需費些力氣籌謀,但早一天查到蟲穴就能早一天回穆府既然如此不如試一試不是嗎。
黑暗中有短促的一聲輕笑,果子貍覺得古怪穆長清從來不這麽笑她俯身向前對着他的方向正要細看,他卻突然起身兩步走到門邊,開門的瞬間才道:“也好。”
他聲音很低,門軸轉動的咯咯聲讓這兩個字更模糊難辨,但最後那個好字果子貍是聽到了的,她心中大石落地重新躺回被子裏那絲詫異只是一閃而過。
從五在随安苑的廊下抱劍小憩,月香等丫鬟跪在地上,午夜的寒氣透過衣物從青石板上蔓延到全身,她們都在打哆嗦也不知因為怕還是因為冷。
內室門打開,雲冽擡腳出來他頭發披散着夜風一吹便如同鬼魅般張牙舞爪地飄散,他看了從五一眼從五立刻心領神會吩咐衆人:“你們伺候得很好,天亮了去管家處領賞吧。”
等他說完雲冽才又提步,從五跟着他走在回住處的小徑上,他跟随雲冽多年名為主仆其實更像朋友見他神色便道:“殿下今天心情似乎很好,不枉小的在寒風中站一個時辰。”
雲冽的鳳目瞥他:“你怎知我心情好。”
“因為殿下今晚沒說去暴室——上批人樁已快消耗光了,看來我們要再擄些胡戎人來。哎殿下最近似乎火氣特別大。”從五不怕死的補一句,“所以那女人真的能瀉火?”
提到暴室,雲冽右手猛然收緊多少個徹夜難眠的日子,他抑郁成狂唯有人的慘叫和血肉才能讓他獲得片刻的安寧和解脫,現在右手空落落那裏沒有鞭子,卻從衣袖中掉出一小塊柔滑精細的布料,從五伸頭想要細看雲冽已經捏進掌心,只有藕色的一角露在指腹外。
“她的确能給人些趣味。”
果子貍是算有趣,他有繼承自皇室的殊勝相貌和權勢可自他有記憶來入目入耳的女人們只有兩種态度:混合着恐懼和厭惡的阿谀逢迎,或單純的恐懼厭惡。他年少時曾很想和她們親近也有招幸過一個姑娘,可到了夜半那侍女一聲慘叫後便香消玉殒,再後來他接近的女人們都戰栗如簧幾次下來他便斷了這方面的興致,只日夜習武打熬筋骨時不時去暴室纾解。
果子貍待他的态度從來就和別的女人不同,她好像不太介意他是王爺這件事待他比較随意,因為這個原因他才願意親近她讓她活命。
今晚她态度俏皮,言語溫存帶着女孩家特有的嬌俏指揮他做這做那,開始時他半是新奇半是遷就,後來他明白她認錯人了,卻舍不得這片刻的小兒女情态——那種被人需要被人依賴的滿足感充斥着心房,讓他覺得某個從未意識到的巨大的空洞開始被一點點填補。
只是一小塊,卻讓他生出更多期待和迫切。
從五見他似含笑,夜色遮掩了他詭異的眸色使雲冽斜斜上挑的眉眼帶上幾分似男似女的豔麗,他隐約能猜到雲冽在想什麽,出于朋友的立場勸了一句:
“那可得悠着點,別像上次那樣弄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完了,元旦決定浪三天不更新,祝大家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