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乖乖學生(1)
又細又短,像是被指甲戳的。
奇了怪了誰會去抓穆長清的臉呢,想到這果子貍就打趣:“長清哥哥可是跟野貓打架啦?臉都被抓破啦。”
穆長清問:“是貓爪印麽你再仔細看看?”就脫了鞋上床和她頭并在一處臉對着臉。
他長的清俊風雅一下這麽靠近果子貍心跳慢一拍,卻也看到他臉頰上似有小小的淤塊,忙問:“怎麽了?真和人打架了麽?”
“我不想告訴你,”穆長清合上眼道,“除非你告訴你我剛才在抱怨何人。”
“還能有誰,就是那個大壞蛋雲冽啦,張嘴就不說好話,”果子貍咬牙,“說我小産,還要殺自己的孩子,大人渣。”
穆長清伸長手臂給她壓被角半個胳膊就放在她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拍她:“毓王無妻無子,你從哪裏聽來的渾說。”
“穆蘭芝告訴我的啊,她說紅玉原本懷了雲冽的孩子,大老爺問怎麽處理雲冽就說殺、皆殺。虎毒不食子呢他真是壞透了對不對。”
“皆殺?”穆長清手一頓眼睛卻睜開,清澈透亮,“他真這麽說?”
“是啊,蘭芝說大老爺一家分析了半天都鬧不懂雲冽的意思,只好把紅玉母子先養着——你要我幫忙嗎?”
果子貍問,因為穆長清慢慢坐起來正在穿靴,穿了兩次都沒放進靴筒。
“大房拿不準毓王是要殺孩子,還是去母留子又或者兩者一并除掉對也不對?”穆長清問,不等果子貍回答便冷笑,“便想着留下母子性命好做應對,好糊塗的大伯!”
“哎?我不是很懂……”
“小貍,皆殺——還有第四種解釋。”他穿戴妥當摩挲果子貍的發頂,“看來我這罰挨得不冤,穆家的禍事快要到了——小貍你莫怕,萬事有我。”
他走後果子貍越想越糊塗,便把月香叫來反反複複地問,月香想來慣着果子貍見她真急了才偷偷告訴她,穆長清是被二老爺打了耳光,因為他錯過了春闱要考得等到明年。
“怎麽會……長清哥哥一直很留心學業啊,大家都說他要是考了肯定有好名次為什麽會忘了?是病了麽?”
果子貍問,卻見月香直直地盯着她,她猛然驚醒,難道是因為我……是為了照顧我才沒去考試?
她這才發現葉慈近日都沒來探望她,穆蘭芝每次來了也是匆匆忙忙言語躲閃。
長清你好傻。
果子貍這一病弄了兩三個月,好容易養好了點又到了夏天上了兩天課書院就放了假,沒錯古代也放暑假主要因為沒空調沒風扇還不許這些金枝玉葉們帶奴婢,書院怕真熱出個好歹來便在最熱的一個月全體放假,
“切,我給你講,其實是因為夫子新得了個宅子,就在書院後邊的山谷裏冬暖夏涼,一高興就暫時不想出來教書啦,夫子最好永遠不要出來我就能永遠不用進學該多好啊。”穆蘭芝邊感嘆邊遞個蓮蓬給果子貍,果子貍聞了聞搖頭,穆蘭芝便放在一邊再去小籃裏拿。
穆家産業豐富瀚城八成的鋪面都姓穆,穆和回來後又接連在瀚城周圍買了兩個莊子,每旬都有租客上供時令的糧食水果,穆蘭芝作為唯一的嫡小姐獨得一份偶爾分些給果子貍,幾次就發現果子貍挑的瓜果都格外甘美,便日日來尋她吃喝玩鬧。
“要是叫你娘聽見了,咱們兩都要挨罵。”果子貍把又白又嫩的蓮子撥出來,一顆顆整整齊齊地排在石桌上,“我還挺願意進學的,不讀書天天守着這方園子多無聊。”
穆蘭芝看看左右無人小聲說:“別急,這園子咱們不用住多久啦。今年我爹政績考核優等大約馬上就要升官,娘說要換大房子祖母的意思是大房二房都要一起搬過去呢。”
穆蘭芝是長房嫡女,從小受的教育就是三從四德那一套,加上時常聽崔寶婵穆政的牆角,張嘴已有幾分像少奶奶。果子貍知道和她多說無益,只是閑下來了就去長清書房找些經史子集,或者自己練字,一個假期下來居然寫了半箱子紙,運筆也像模像樣了。
只恨月香看她看的眼珠子似得,她只要略站得久了就一趟趟地進屋端茶送水,她要還不休息月香就會虎着臉說要告訴長清少爺,果子貍只得作罷。穆長清最近忙得不着家,他已經因她錯過春闱,她不能再讓他擔心。
轉眼酷暑已過,白鹿書院終于開學,果子貍的課業又重了些,第一學期主要學習書藝,王先生滿嘴古文人倒也和藹,到了第二學期選的那門數藝便加了上來,穆蘭芝看到數字都頭疼可崔寶婵不知怎地非要她也跟着學,她便愁眉苦臉地跟着果子貍一起上數藝——這門課以《九章算術》為藍本主要講授歷代的數學成就,無趣得很,兩個姑娘到了教室發現稀稀拉拉只坐了七八個人除了一人外其餘都是男子,那一人果子貍一看連聲叫苦,居然是李月如。
乖乖,千金大小姐也愛好數學啊。
她有所不知,李月如是聞名大郇朝的才女,六藝除了騎射外無一不通無一不學,穆政這番考核李刺史出力不少崔寶婵讓穆蘭芝也學數藝有心讓穆蘭芝和李月如套套近乎。
而張先生是個濃眉大眼的女先生自帶懷才不遇的光環見了穆蘭芝和果子貍便道:“數藝最講究邏輯和悟性唯有男子才可融會貫通,若非極靈慧的女子實難學成。”言畢鼓勵地對李月如微笑。
言外之意是其他的女子就別白費功夫啦,上了幾次課果子貍就發現其中門道:敢情張先生在教一年級課程,還是從個位數加法開始的一年級課程。
原來大郇朝重文輕理科舉考的都是儒家經典,數學屬于副科,至于化學生物那簡直是旁門左道,算賬出納這些俗事自有下人打點小姐公子們只要學點皮毛就可應付日常了。
但張先生喜好賣弄,回回只布置了題目便離了教室,半個多時辰才回來。
學了這些日子才學到兩位數加法偏偏這些學生都和穆蘭芝差不多大都在六七歲左右,不懂計算基本靠掰指頭學得相當吃力。見學生們做不出便是一番冷嘲熱諷,奚落夠了才講解解題思路。
果子貍跟自己小學數學老師比了比,覺得大約是張先生教學方法有問題。
穆蘭芝連着兩日都做不出題目也聽不懂講解,第三日上課便自暴自棄蒙頭睡覺,張先生覺得自己料事如神便把穆蘭芝那份口水移到果子貍身上,果子貍倒是不在乎張先生的嘲諷,經過高考的人要是連兩位數加法都鬧不懂才是笑話,故而本本分分把習題也能按時完成倒也安穩度日。
這天張先生心情格外不好,因為等她在課堂上例行罵了三盞茶功夫負心漢又歷數了半個時辰自己傑出的數藝天賦後發現她原本八個學生跑得只剩下小貓五六只,其中還有兩個是她最不待見的心中更是煩躁,便留下題目拂袖而去。
嗯,只有一道題目,從1加到200,等她回來時沒算出來者一律罰站半個時辰。
她一走教室裏就一片罵娘聲,哪裏是教書分明是折騰人!李月如倒是眼觀鼻鼻觀心鋪開宣紙便凝神演算,圍坐她身畔的小男孩們見漂亮姐姐如此也陸續開始認真作答,只是這題目确實枯燥無趣不時有人小聲交談。
而穆蘭芝鎮只換個角度繼續睡覺,果子貍則拿毛筆頭戳穆蘭芝鼻頭玩——對這種高斯七歲就會玩的數字游戲她真提不起興趣來。穆蘭芝睡得投入發間玳瑁珠子滾到講臺下還是果子過去給她撿。
忽然有嘈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接着學堂大門打開卻是須發皆白的商夫子巡課來了,身後還跟着一應入室高徒,商榷知道這是數藝課又見空空如也的講臺便沉聲問:“張從婉現在何處?”
就見張先生急匆匆地從走廊那頭疾步走來道:“學生适才遺忘了教案,回去取來不想夫子巡查。”
商榷語氣緩和了些卻仍道:“教學用具理應一應課前準備妥當豈能反反複複,從婉你下次不可如此大意。”這是說兩句便算的意思。
夫子不痛不癢的教導要叫別人聽了順着臺階就能往下爬,但張先生自視甚高不喜別人批評何況還當着學生的面,強辯道:“請夫子明察并非從婉懈怠,只是這屆學生愚鈍打亂了我的教學計劃才不得已徹夜臨時重新編排教案,精神不濟方才有此疏忽。”
言畢微微把臉轉向穆蘭芝果子貍方向,穆蘭芝已經醒來臉上還有袖子印想來剛才還趴在桌上睡覺。
張先生目力好,一眼就看到果子貍桌面空空如也別說做題連半張白紙都沒有,再補一句:“如夫子所見,某些學生平日具是這般空空如也白眼望天。”
商夫子順着張從婉的目光也看到果子貍的桌面,對比其他學生滿滿當當的答卷相當顯眼心中不悅随口道:“此風不可長,長清你帶她去領十戒尺。”是要穆長清打她的意思。
果子貍這才注意到,穆長清、雲冽等七八個得意高徒都跟着商夫子,十戒尺就是打十下手板心穆長清怎舍得打,剛要求情卻聽雲冽朗聲道:“孤可代勞。”
雲冽名為弟子畢竟封王,金口一開再難轉圜。
商榷果然道:“去吧。”
雲冽拿了一尺長的油黑戒尺在手,他眉揚入鬓眸色比一衆皇族都要淡是非常淺的藍色,卻生着一雙比尋常人大的多的手,聽穆蘭芝說他曾徒手撕開過犍牛,要是被這雙手打十下……
趕在穆長清開口之前,果子貍道:“我沒做錯事,敢問夫子為什麽要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