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果子貍要讀書(3)
“桃蕊,小貍姑娘怕燙,”崔寶婵見她神色緊張忽然道,“你吹涼了喂她。”
果子貍捂住肚子道:“哎呀,突然肚子疼,橘子吃多了我要去茅房。”說完起身就往外跑,只聽得桃蕊在後面疊聲地喊小貍姑娘等等我,果子貍哪裏敢停,沿着大路一直跑,迎面碰到兩個小厮,桃蕊在後面喊:“攔住她!”
小厮們立刻把果子貍逮住,桃蕊一步三搖走近笑問:“小貍姑娘,你還往哪裏跑啊?”
果子貍:“茅房不在這邊?那我再找找。”
桃蕊:“我帶你去,大夫人可還在等着你,小貍姑娘別白費力氣了。”
果子貍哪裏肯幹,扭手扭腳使勁掙卻聽到一陣腳步,然後有人道:“果子貍,你讓少爺好找!”
月香來了。
只見月香對桃蕊微微點頭就算行過禮,然後皺眉問:“敢問桃蕊姑娘,為何拿住果子貍?”
桃蕊使眼色叫小厮放了果子貍勉強笑道:“月香姐姐誤會了,果子貍腹痛我正差人帶她去茅房,既然姐姐來了,我便把她交給姐姐了。”
“有勞,”月香把果子貍帶到身邊,“桃蕊姑娘想必也知曉小貍不同一般丫頭,日後莫要這些粗苯男子近身,否則二夫人那邊我也不好交代。”
桃蕊讪笑着應了,回房時禀告崔寶婵時心內疑惑:“大夫人,您說那丫頭怎麽死活不吃,她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崔寶婵略想想便搖頭:“息心乃世外奇毒,堂姐贈我時說過世間無人能辨就是禦醫也不能覺察分毫……大約她是湊巧。”
然則那丫頭兩番壞了她的事,就算穆長清保着內宅大院水深着呢她有的是機會下手。
穆蘭芝吃過飯正要回房,忽而貼身伺候她的丫鬟急匆匆進門抖着手給崔寶婵一個橘子,跪在地上道:
“适才奴婢在小姐的果盤裏發現這個,奴婢敢保證小姐用的每樣物件都是親手查驗過,就是剛才小姐也和果子貍吃的好好的,竟不知何時有了這等東西。”
那橘子金燦燦的卻有一根明晃晃的銀針插在上面,是警告也是威脅: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紮在橘子裏,下一次也定能刺在別處。
崔寶婵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沖到腔子裏,穆長清你好狠的手段。
果子貍跟月香回屋裏時戌時将過,天色黑的如同鴉翼,果子貍揉揉眼睛就要回房月香扯住她沖着還亮着燈的穆長清房間努嘴,果然該來的還會來果子貍吸口氣端了茶盞進去。
穆長清正在拿了王羲之的字臨帖,已經寫了一整張,果子貍等着他把最後幾個字寫完才把茶杯送到他手邊,穆長清不接只又抽出張紙來要接着寫,果子貍忙過去幫忙拿鎮紙,上次那對白玉獅子被她砸了個,剩下的那只孤零零地坐在硯臺邊踩着繡球,白生生地瞧着又可憐又孤單。
就像穆長清一樣。
等這張又寫完了,穆長清才開口:“貍兒又頑皮了。”語氣溫軟不像在生氣。
果子貍忙賣乖:“我不該去大夫人那邊,我知道錯啦下次不會了,少爺還要練字麽,我覺得你的字已經很好看啦,反正比某人強多了。”
“某人?”穆長清手一頓。
“就是那個雲冽啦,我今天在學堂看到他的題字了,張牙舞爪一點都不好看,還是少爺的字好看,少爺什麽都好看。”所以咱們能不能不練字了,這茶我都端了好久啦。
“毓王好行草,我喜隸書。”他說着寫下“雲”字,猛一看居然和雲冽的字有五六分相近。
他寫完就接過茶杯卻不飲,只坐在太師椅上端詳果子貍,果子貍覺得氣氛又變得像在馬車上時手足無措只得低頭不看他,過了會穆長清忽而問道:“我七歲那年曾有個妹妹,可惜體弱生下來沒多久就得天花夭折,她若是還在,如今跟你差不多年歲。”
果子貍呀了聲偏頭看他,眼睛又大又亮。
“我幼時常想要是妹妹活着該多好,偌大個西院就不會單餘我一人,母親也不會郁郁寡歡,小貍我見到你便想起胞妹,我是不是有些癡?”他低垂着眼簾喃喃自語,皮膚雪白泛着珠光,溫柔又悲傷。
這、這是憂郁版的易峰啊,作為腦殘粉的果子貍全身的血都沖到頭頂卻不知道怎麽安慰他,見他坐着便過去摟住他的脖子還拍拍他的背道:“人死不能複生,小小姐一定去了天國,你不難過不難過哦,以後我天天陪着你。”
穆長清略抱抱她,發現她摟得很緊,啞着嗓子慢慢說:“你莫要戲弄我。”
果子貍:“不戲弄,不戲弄,你也別總傷心啦。”
燭火下,是兩個人依偎的身影,月香在門外看的高興,卻暗自納悶:夫人嫁過來總共就生養了長清一個,哪裏來的小小姐?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過了春節就是草長莺飛的春天,因為書院官宦子弟多到了春節各種交際應酬不斷,書院開學便略晚些到了四月間才正式上課,果子貍已經非常适應書院的生活,每天早晚跟穆長清一起進學回家,偶爾穆蘭芝來西院和她一起寫作業,幾個月功夫果子貍又長得元白了些,頭發又黑又亮小下巴勉強還是尖的,卻變成了雙層。
她快15啦,葉慈略提了兩次要給她操辦及笄,但都被穆長清攔下。
“少爺不想讓你被那麽多人瞧着,”月香給果子貍挽頭發,“等你大了就不能總梳花苞頭,要像三小姐、四小姐那樣弄個祥雲髻或者墜馬髻,可你這頭發多是多,又軟又細怕是不好紮。”
“那就不弄了,每天往頭上紮那些棍棍棒棒,走一步都要響多累,要是丢了個啧啧,我寧肯一直花苞頭,你知道嗎過了許多年以後花苞頭可是流行。”
“呸呸!”月香用簪子敲她,仔細地裝飾在花苞頭上面,還不忘教訓她,“就是總這般渾說才長不大。”
她說的是果子貍專往橫着長,每日好吃好喝個頭還是小小的,手腳細細的月事也一直沒來,月香問了幾次要不要請大夫瞧一瞧奈何果子貍堅決不肯穆長清不置可否,月香只得作罷。
因為有那個很麻煩好不好!果子貍暗說邊啃棗子邊溫書,大郇朝多産冬棗,個大皮薄幹脆爽口,果子貍每天要用上許多,現在到了春天大半棗子都黴變變質,幸好穆長清早就在冰庫裏存了幾筐才能保證她日日不斷,饒是如此,這冰凍的棗子到底不夠新鮮,果子貍用了兩個就沒了興趣,只用心預習功課。
這天天氣晴好,暖風一陣陣的熏人,巧的是王夫子微恙略上了小半個時辰的課便放了學,果子貍和穆蘭芝得了遣散令高興得不得了,一致決定去逛街,可臨到上馬車時果子貍猶豫了,她跟穆長清保證過不能亂跑要乖乖等他下學,便說什麽也不肯走。穆蘭芝勸了幾次見勸不動便只得陪着她。兩人在書院裏四處閑逛,然後在一個小角落發現了個小水塘一只姜黃貓正圍着水塘喵喵叫,叫兩聲就湊過去喝幾口水然後再叫。
日光下白白的胡須一根根閃着油光,肥肥的肚皮放在後爪上,臉頰鼓鼓,穆蘭芝道:“好可愛。”就要伸手去摸。
“別過去,”果子貍道,“它郁悶着呢,留神抓你。”
穆蘭芝奇道:“我覺得它很開心啊,娘說了心寬體胖。”
“胖子的煩惱你是不會懂得,”果子貍悲痛地說,“池子裏有魚,他想吃魚又吃不到,想把水喝幹,你看它肚子是不是在晃就是水喝多了。”
所以才憂郁嘛。
“可是我好喜歡它,果子貍你也是貓啊,你叫它過來給我摸摸,就一下下。”
果子貍肯答應才怪,兩個人正扯皮呢,忽然姜黃貓叫了聲幾步跳到假山上,然後有個人從樹上慢慢滑下來,居然是雲決。
他帶着氈帽爬下樹,簇新的緞面襖子被樹皮挂的脫絲也不在乎,先對穆蘭芝道:“聒噪!”然後對果子貍拱手:“小貍姐姐好。”
果子貍:“暈厥少爺好。”
穆蘭芝:“你敢罵我,你才聒噪,你全家都噪!”
雲決上前一步:“你再說一個字,我就告訴我十三哥把你家滿門抄斬!”
穆蘭芝人老實到底是太守的嫡女地位擺在那裏,平時也就是崔寶婵訓訓,今天被個小鬼罵了當然不肯示弱,立刻回擊:“我管你十幾哥,我就說了聒噪聒噪。”
果子貍:“憋說話,他哥是毓王。”那邊雲決已經摘了帽子藍色眸子凜冽如刀。
穆蘭芝一愣立刻閉嘴。
“可惜你剛才已經說了14個字,一字一命,你現在可以想想從誰開始砍起。”雲決陰測測道,他和穆蘭芝差不多大卻比她高得多,語氣神态更像個大人。
穆蘭芝使勁搖頭,眼淚都快出來了。
“鬧夠了沒!”果子貍敲雲決頭,“我也是她家的,你是不是也要斬了我。”
她知道雲決喊打喊殺其實就是個熊孩子嘴巴痛快。
果然雲決熄火哼了聲就作罷,倒是穆蘭芝真被吓到了抽抽搭搭哭個不停,也不知是被雲決還是被雲決他哥。
最後雲決被哭煩了便道:“閉嘴!”
穆蘭芝:嗚嗚嗚嗚
雲決:“再哭我就砍了你!”
穆蘭芝:哇哇哇哇
果子貍:“再說一次砍我就砍了你!”
雲決:“我十三哥……別哭了我給你們逮貓行不?”
穆蘭芝、果子貍:“你行?”
雲決從背後掏出個魚竿來,雲冽進學他次次跟着又不想讀書便在書院四處游蕩,最近發現此地便日日帶了魚竿釣魚玩,偶爾拿兩條喂貓,搞的只要他一出現姜黃貓就守在他背後等魚。
他上好餌走到水池邊,回頭見果子貍眼睛亮亮地望着他,穆蘭芝則張着嘴臉上還挂着鼻涕,心中得意大力甩鞭卻不想腳下一滑,竟然落水了!
果子貍:完了,這下真的要被殺全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