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能為玉家丢了臉
無霜氣極敗壞的來到母親面前告狀,李氏并不把二房放在眼裏,訓斥她道。
“以後沒事不要去偏院,呆在自己屋裏好生看書,學女紅,你也該議親了,你的姨娘才寫過信來,問你女紅怎麽樣,我只答一切都好,說不準年底時,你姨娘會親自過來看你,你要明白,你姨娘最重規矩,她選的媳婦必是大家閨秀,若不是看在還與我們有這層親屬關系,她又怎會走這一趟?”
無霜未想母親不為她做主,還說起她的親事來,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她看不上我們玉家,我還看不上她們家呢?不就一個同知嗎?”
“同知怎麽了?你能攀上那是你上輩子修的福氣,那官位是實實在在的,蕭家算什麽,做得再大,不過一個商戶,蕭軒無非得了一個舉人,大燕閑職待官的舉人大把是,他能考上狀元不成?就算他絹了官,入了仕也不見得就是同知?”李氏氣得胸口一起一伏,無霜見此,便不敢再頂嘴了。
再說無瑕在偏院描了半日的丹青。
翠兒急忙忙的跑來告訴她老爺回來了,太太叫她去正廳吃飯。
無瑕頓了頓,一滴墨汁落在紙上,許多往事也湧現出來。
“瑕姐兒?”
無瑕将筆擱下,淡淡道,“去打水來。”
淨了手,換了衣,無瑕攜着翠兒去了正廳。
玉清,玉方兩兄弟,正在談作坊之事。
“因蕭家引見,此番去鄰縣,倒也買得些好玉料,蕭家送來的和田玉再雕琢幾件精品來,今年的九月十三,屆時各路商客雲集,把這些精品一擺,定能引來商客的注意。”
玉器界每年九月十三至十六将舉行行會,蘇州城各家玉器作坊都會拿出最精心的傑作作為祭品去陳列,引八方商客,市民觀摩,熱鬧異常,此乃蘇州城一大盛會。
“正是,工匠們都在繪制圖紙”
這邊說着正事,那邊晃氏逗着無忌在玩,李氏在一旁喝茶,王媽媽吩咐仆人擺菜,無霜百無聊奈的扯着手帕,嘴裏嘀咕着,“咱們這麽多人就等她一個嗎?”
李氏聽了沒有說話,玉清卻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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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有小奴來報,瑕姐兒來了。
正廳頓時安靜下來,連無忌都規規矩矩的坐着,瞪大着雙眼,看着門口。
無瑕帶着翠兒走了進來。
目光輕輕一掃,便看見高位上端着的父親,無瑕只覺鼻子一酸,急急走上前,跪拜在父親面前。
“女兒見過父親。”然後又跪向李氏,“女兒見過母親。”接着便哭了起來。
玉清一時呆了呆,幾年未見了,女兒不再是當初的模樣。
無瑕擡頭,看着父親。
着一件直裰,未帶巾,兩鬓間己有白發,李氏倒還與五年前一樣。
“父親,是女兒不孝。”無瑕聲音哽咽,說着又磕了頭。
李氏将無瑕好一陣打量,驚訝于她的這番舉動,以前無瑕是絕不會對他父親說出這樣的話,見了面不是躲開,就是低頭默默不語,玉清也煩她這般性子,後來發生了那事,玉清更是讨厭她,揚言不認這個女兒,也從未在家裏提起過無瑕,若不是這次蕭家意外提親她的确與以前大不相同了,李氏朝王媽媽看去,王媽媽點了點頭。
“起來吧。”
好一會兒,才聽玉清的聲音的傳來,不冷不淡。
翠兒扶玉瑕起身,玉瑕拿出絲帕拭了拭眼角。
“哎喲,真是瑕姐兒呀,都這麽高了,前年,我還見過,此番都認不出來了。”晃氏查顏觀色,立即上前拉住玉瑕的手。
兩年前,晃氏帶無忌去靜月庵上香與無瑕見過一回。
玉瑕趕緊向晃氏行禮,又朝玉方施禮。
玉方笑着點了點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晃氏無比熱情的拉她坐下,問起在靜月庵之事。
無瑕瞟了瞟李氏。
李氏端坐着,一本正經。
“有師傅們照顧,一切都好。”
晃氏嘆道,“庵裏再好,又豈能比家裏好,看你這瘦的”晃氏假意拭了拭淚水,“難不成庵裏還吃不飽飯?每月可是有二兩銀子呢。”
李氏臉色有些難看。
無瑕吸了吸鼻子,“謝二嬸關心,是無瑕犯了錯,該受罰。”言下之意倒是承認了在靜月庵的苦日子,接着又是眼眶一紅,朝着父親再次跪下,“女兒在庵堂五年,時刻不在反醒自己,女兒錯了,卻不敢向父親認錯,只每日抄經念湧,向父親,母親祈福。”
衆人又是一片驚訝。
晃氏眨眨眼,趕緊扶起無瑕,“瑕姐兒當真是長大了,啧啧,你看這小胳膊小腿的,呀,手上還有繭子呢。”說着,便将無瑕的雙手展開。
無瑕不好意思,急急将手藏于身後,那樣子十分委屈。
李氏心中一恨,瞪了晃氏一眼,又看向夫君,見夫君臉上有些動容。
李氏道,“當年之事,不必放在心上,終歸是父女,只要瑕姐兒不再認為你父親害了你娘即可,這樣大逆不道之言萬不可再說了,讓外人看了笑話。”
李氏話雖如此,卻是提醒玉清,無瑕當初所犯之事。
果然,玉清臉色又沉了沉,手一揮,“罷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如今你回來了,不再任性行事就好。”
“是。”無瑕乖巧回答,“女兒謹聽父親教誨。”
玉清見女兒态度甚是滿意,或是幾年不見,父女倆甚是生疏,說了幾句話,“你現在訂了親,要好好在家裏學習女紅。”
“是。”無瑕回答,想了想,“女兒離開家時還小,還請父親為女兒請一位女先生,再教女兒《女訓》《女戒》,當初娘只教女兒習了三字經,女兒許多字都不認識,女兒想,以後嫁去蕭家萬不能為玉家丢了臉。”
無瑕的話讓衆人都感到詫異,包括玉清,隔了一會兒才說道,
“你能有這番見識,證明這些年也有了長進,為父感到欣慰,為父也不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這樣的渾話,霜兒正有一位女先生教導功課,你便随她一起吧。”玉清說完看向李氏,李氏回過神,扯了扯嘴角,“正是如此。”
“多謝父親,母親。”無瑕再次拜謝。
無霜聽了,想出來反駁,但父親在此,又不敢,只将無瑕瞪了又瞪。
“我也要上學,我也要上學。”無忌在一旁鬧開了。
晃氏抱起兒子,笑道,“你還小,再過兩年,你便不想學,我也要拿着鞭子押着你學。”
一句話,倒也引來衆人一笑,令屋內的氣氛有所緩和。
“回老爺,太太飯食準備好了。”有小仆過來回話,衆人起身,朝那張大圓桌走去。
“大姐姐坐這裏。”無忌叫嚷着讓無瑕坐在他身邊,十分親熱的模樣,無霜輕蔑的哼了一聲。
“你想吃什麽?姐姐幫你夾菜。”
“我要吃魚。”
無瑕将魚片夾入無忌的碗裏。
“我還要吃肉。”
無瑕又夾了一塊雞肉。
晃氏見了很是高興,“咱們瑕姐兒這麽疼愛弟弟。”
一時飯桌上倒也其樂融融。
那知,無霜不服氣,左右瞟了瞟最後看着無瑕道,“食不言,難道阿姐不知嗎?”
無瑕愣了愣,沒有說話。
晃氏笑道,“都是一家人,那有這麽多規矩。”
“先生教導我,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阿弟小不懂事,阿姐應該知道吧。”
晃氏臉色有些不好看,看了看李氏,李氏沒有出言阻止。
這時,無忌搶話來,“這裏只有你話最多。”說完指向無霜。
玉方輕輕一哼,指責兒子,無忌偏過頭去,嘴巴翹得老高。
無霜臉上一紅,瞪着無忌,悄悄朝他揮了揮拳頭。
無忌見父親與姐姐都瞪他,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晃氏本就不悅李氏淡漠的态度,趕緊将兒子抱在懷裏,“忌哥兒這是怎麽了?”
無忌委屈道,“二姐瞪我,今日她還罵了我,踩死我的蝈蝈,現在父親也瞪我。”
晃氏心疼不己,不能指責無霜,便數落起玉方來,“你瞪兒子做甚?他還這麽小,倒是做了什麽事,就招人眼了,他的病剛好了些,莫又哭出病來”
無忌聽母親維護自己,更是哭得大聲起來。
“罷了,咱們不吃了。”言畢,晃氏哄不住,便堵氣的抱着兒子離開飯桌。
玉方在一旁尴尬不己,忙朝着大哥大嫂揖了一禮,“我去看看,大哥大嫂慢用。”
二房一家子出了飯廳。
李氏不以為然,繼續吃着飯,但氣氛明顯不一樣了。
只聽“啪”的一聲,卻是玉清擲了箸,“你教的好女兒。”說着拂袖離去。
李氏也氣,握箸的手緊了又緊。
“娘?”無霜小心翼翼。
李氏擡頭看向無瑕,無瑕低頭進食,并不言語,便将一口氣撒在女兒身上,“吃飯!”李氏低吼道,無霜吓了一跳,趕緊低頭刨飯。
飯畢,李氏端着一碗粥進了玉清的書房。
玉清坐在書桌前看書,見她進來,瞟了一眼,李氏深吸一口氣,堆起笑容,将粥放在他面前,“嘔氣也得吃飯呀。”
“是我不好,沒有管教好霜兒,只因最近忙于莊子上的事,一時沒抽得空來。”
李氏邊說着邊将夫君瞅住。
玉清聽了她這句話,知道妻子打理家務勞累,也不好再責備什麽,只皺了皺眉。
“莊上如何了?”
李氏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夏季那場旱災,致收成不好,一半的佃戶怕是交不上租了。”
玉清想了想,“那就緩兩月。”
李氏聽了,心中冷笑,緩兩月便能交上?但面上卻也不反駁,其心裏另有打算。
莊上本是一些雜務,李氏知道夫君的心思都在作坊上,對莊上之事并不上心,也沒說兩句,又說起了娘家之事。
“痕兒來信了,說母親的病有了好轉,準備回蘇州。”
玉清應了一聲,“也好,他這般在外,也沒人約束他,還不知做些什麽荒唐事來,既然母親的病沒有什麽大礙,讓他早些回來,作坊裏正缺人手。”
李氏聽了有些不高興,“作坊缺人手可去雇些來,蘇州城最不缺的是工匠。”
玉清聽了,擡頭看她,冷笑道,“難不成還指望他考功名?”玉清将書一扔,“讀書不行,經商不懂,玉家的家業以後怎麽交給他?”
李氏暗自諷刺,玉家還有家業嗎?若不是她苦撐着,玉家早跨了,然而她不能這麽說,只道,“是,待他回來,就讓他去作坊。”
玉清不再說話,重新拿起書。
兩人相處無言。
“夫君還是早些休息吧。”
玉清生硬的應了一聲,但并沒有放下手裏的書。
李氏還想說什麽,但見玉清專注的樣子,又嘆了口氣,走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