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老式挂鐘剛剛敲響五點的鐘聲,阿不思到家了。阿麗安娜正盤腿坐在壁爐前,兩只手堵着耳朵喃喃背誦,她喜歡坐在壁爐前,這樣可以第一時間擁抱她的兄長。“阿不思!”女孩跳起來,張開雙臂給了疲憊的年輕人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哦!”阿麗安娜歡呼,“那是什麽?你給我帶了香草冰淇淋嗎?”
“對,今天發薪水。我還買了些紅茶。”阿不思在妹妹親吻妹妹的額頭,“你喜歡香草口味;阿不福思喜歡巧克力——別否認,吃冰淇淋無損于你的尊嚴。”
阿不福思盯着冰淇淋,不自然地咽下口水,“哦,好吧。”他端詳着商标,抓起白色的冰淇淋盒子,“不過我要聲明,我沒那麽喜歡甜點。”
“去洗手。”阿不思愉快地說,“我還給巴沙特帶了一份。我們總受她的照顧。”他看着弟妹,他們洗幹淨手,坐在桌邊打開冰淇淋盒,歡快地吃了起來。接着他出了門,拎着施了保溫咒語的紙盒。紙盒外結了一層薄薄的水珠,他選擇了不怎麽甜的牛奶口味——蓋勒特·格林德沃不熱衷甜食,他從小接受一種斯巴達式的教育,摒棄一切“有損勇武”的東西,甜味當然位列其中。
巴沙特在烘烤新的黃油餅幹,濃郁的香氣飄滿整間客廳。她驚喜地接過冰淇淋,“哦,我的孩子,你真是貼心……牛奶的?我很喜歡。”
“有個麻瓜在魔法部斜對面開了家店,”阿不思微笑說,“他說是祖傳的手藝。”環顧客廳,沒有那個金色的影子。他可能在二樓書房裏寫寫畫畫,也可能躲在卧室搗鼓實驗。但那房間的窗簾從未拉開過,只在夜裏燃燈後透出模糊的光亮。果然出現了偏差,阿不思禮貌地道別,婉拒了老婦人晚餐的邀約。花園裏,幾個地精土豆似的小腦袋鬼鬼祟祟地擠在冬青叢後窺探。上一個巴沙特的花園裏沒有地精,也沒有黃玫瑰。上一個格林德沃此時也應該在客廳裏等待他的晚餐,當他去送自己烤的手指餅幹時,他們先是假模假樣地握手問好,随即便發生了第一次談話,關于阿尼瑪格斯。
夏日的太陽尚未落山,半懸在小山包上方,散發出柔和的橙光。阿不思謹慎地跨過小路,打開自家白色的栅欄。臺階邊,幾根黃水仙歪歪扭扭地斜躺在泥土裏。他低聲咕哝了一道咒語,黃水仙的葉子抖了抖,依舊蔫頭蔫腦,沒有精神煥發的意思。他又給栅欄施了幾道麻瓜混淆咒,扣上門鎖。忽然他感到背心發癢,等他敏捷地轉過身,街對面巴沙特家的房頂上,幾只野鴿子拍打翅膀撲棱棱飛起,一只蔔鳥蹲在寬大的房檐下緣,歪着頭發出古怪的啼鳴。
“梅林保佑。”阿不思低聲祈禱。
以鄧布利多家的條件,餐桌上無法每餐都出現烤得噴香的肉排。未來幾天他會收到兩筆稿費,阿不思計算,這樣一來,加上之前攢的錢,他可以給弟妹買套新的禮服長袍。他知道阿麗安娜羨慕女友們的絲綢袍子,那些貼身的設計,勾勒出少女柔美的線條。麻瓜如今流行的裙子也非常漂亮,荷葉邊和蕾絲,他想給妹妹買條試試。阿不福思不喜歡參加舞會,但他念六年級了,總要為未來的社交考量。不過如此一來,他就要繼續攢錢才能負擔搬家的費用。霍格莫德村,倫敦,或者沃土原?他沉思着,就聽阿不福思大聲說,“下個集市日,我打算賣掉兩頭羊。”
“抱歉,你說什麽?”
“我說,我要賣掉那兩頭羊。”
阿不福思癡迷山羊,事實上,他也是個繁殖山羊的好手。後院羊圈裏有五六只羊,阿不福思告訴過他,其中兩只母羊懷孕了,可能下個月就會産下新的小羊羔。
“為什麽?”阿不思啜飲紅茶,這個叫立頓的麻瓜非常具有經商頭腦,“你不是喜歡它們嗎?”
“那兩只長大了,就是約瑟夫和奧格,”阿不福思給每只羊都取了名字,他還跟它們交談,“留着光吃草也沒用。我想賣掉他們,鎮上的麻瓜需要山羊肉和皮。當然,他們付給我麻瓜的錢。你幫我去古靈閣換成西可,我算了算,買教科書的錢肯定夠了。”
阿不思猜到了弟弟的意思,這讓他感到由衷的欣慰,“家裏不缺你買教科書的錢,再說了,買教科書也不需要兩只山羊的錢。”
“哦,無所謂,我不知道書多少錢……我不關心這個。”阿不福思的臉快和他的頭發一樣紅了,“總之,你看着辦!”他吼叫着,“你拿去吧!買點兒書,教科書,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書,還是羊皮紙……麻瓜的糖!約瑟夫總咬壞我的袍子,奧格挑食!”他跳起來,“我不管了!我要睡覺了!”
“晚安,阿不福思。”阿不思溫和地說,“別忘了刷牙和晚禱。”
現在,桌邊剩下阿麗安娜。女孩邀功似的背誦咒語,得到贊揚後兩眼閃閃發亮。她在洗漱時一直哼歌,當她躺到小床上,阿不思敲敲門走進來,阿麗安娜立刻翻身坐起,跪下握住手,“我在祈禱。”
“我們一起。”阿不思說,拉住妹妹的手,兩人一起喃喃吟誦:“恩主耶稣基督,當我們再一次以禱告尋求你的時候,求你塗抹遮掩我們一切的過犯——”
阿麗安娜忽然停下,“阿不思,對不起。我要向你道歉……我撒謊了,我不能、”她垂下臉,“我不能懇求上帝塗抹遮掩我的罪過。”
“你做了什麽?”阿不思撫摸她的長發,它們美極了,在燭光中閃耀金色的光芒,“主會寬恕你。”
“我只在乎你的寬恕。”阿麗安娜嗫喏,“對不起,你讓我別跟巴沙特家的德國先生說話,可是我……”她發現阿不思的表情變得嚴肅,連忙閉上眼睛,“對不起,哥哥,我中午吃了飯,覺得很無聊。阿不福思去午睡了,可我一點兒也不困。我向窗外看去,德國先生在抓地精。他讓地精浮到半空,然後嗖一下就飛過了山毛榉的樹梢。我太想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了,你知道,咱們家的花園裏也住着地精,它們咬壞了你的花。你喜歡那些花,秋海棠、荷包牡丹和黃水仙。如今就剩下那幾顆黃水仙了。對不起,阿不思,請你原諒我……”
“沒關系。”阿不思重新握住妹妹的手,“其實,我猜那是個威力比較強勁的漂浮咒。你不用擔心花園,我會想辦法的。”他踟蹰了幾秒,“阿麗安娜,他告訴你咒語了嗎?”
“沒有,”阿麗安娜搖搖頭,“他特別兇,不理我,只顧自己看書。他講話像個老頭子,也許講德語的人就這樣。”她靠上阿不思的肩頭,“我不會再跟他說話了——我愛你,哥哥。”
“我也愛你。”
*禱文來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