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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随着聲音從內廊珠簾後頭出來的,赫然是崔雅兒。

一身銀紅色的春服,十分喜氣,重要的是她梳着婦人發式,頭上幾枚釵子也都是金色,俨然是新婚婦,一路喜洋洋的走出來,後頭則跟着崔大太太,臉色頗喜,但也頗尴尬。

這姑姑替他在京城擋了盧氏的沖喜婚,他很感謝,但是後來以丈母娘自居,跑去古寺巷鬧事,他就不太高興了,最後甚至花錢把霍小玉告官,讓她在堂上被打了二三十個耳光,他更是難以接受。

李益可不是那種「畢竟是親戚」,「得饒人處且饒人」的性子,敢慫恿堂官打人,就得有讓他打冋去的準備——他讓秀子書院退了崔允明的申請。

秀子書院是大黎朝最好的書院,老師都是當代大儒,甚至連昔日狀元,昔日太傅都有,每年的拔萃科生倒有五分之一出自這裏,故許多人家搶破頭也想把兒子送進來,崔家花了不少銀子,又托了許多人情,這才讓秀子書院同意把崔允明排入順序,能不能入學還得看他基礎,總之先排上再說。

但崔允明根本不是讀書的料,不止一次跟李益說過,他不愛念書,想學做生意,對玉器尤其有興趣,可父母一心希望他能光耀門楣。

「表弟你考上後,我爹娘更失心瘋,覺得我再加把勁就行,可我真不愛念書,我一看賀賢之的策論就頭痛,一看墨華的國論更覺得身體不舒服……也不怕你笑話,我最近半年都力不從心,再這樣下去我怕真要不行,大房才我一個兒子,我現在也才兩個女兒,萬一真的……真的那樣,我們這房就絕後了,你給我想想辦法,我想去跟四叔學做玉器生意,四叔說我對玉器鑒定有點天分,若真的想學,可以介紹我去老師傅那裏學幾年。」

李益住昭然寺時,崔允明每隔幾日去給他送吃的,見他為此苦惱,本來就要幫他想辦法,加上那日霍小玉被打得雙頰見血,鼻血不斷,幹脆一并處理了,只一件事情,不準崔允明跟任何人提這事。

崔允明知道這表弟自小精怪,連在昭然寺偷煮了一年肉都沒人發現,他說行,那就行,一方面實在不愛讀書,又害怕自己以後不能人道,連忙答應。

李益親自去秀子書院說了,退了崔允明。

對秀子書院而言,排這個學生跟老師一對一試學問本就勉強,有人來挑事,那正好。

于是,崔老爺跟崔大太太知道了,因為侄兒搞鬼,自己兒子進不了秀子書院。

于是,崔允明知道了,因為表弟出手,自己不用進秀子書院。

崔老爺跟崔大太太氣得要死,但不敢去質問李益,只能互相責怪——崔允明排入名單卻又剔除,這事遲早會傳開,兒子要不去外地書院,要不就只能斷了這想法,思來想去,便讓他去跟着自己四叔了。

這結果就是他要的,幫了表哥,嘔了崔家夫妻。

崔大太太一直有在注意這侄兒,知道他沒上禮部掌司家裏,心想,還是丈夫講的對,美人落難,大抵一時激憤,忍不住把話說滿,誰會真的娶個花姐兒當正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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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李益沒有真的要娶霍小玉,她也就沒跟母親提堂官的事情——堂堂一個大戶太太,出了手都沒能弄倒那花姐兒,說來也丢人。

堂官事件過後,那晚李益就搬出崔家,直到現在才再見面。

崔大太太其實有點尴尬,但想想母親在呢,心裏又安定了一點。

「表哥,怎麽這才回來,都等你好幾天了。」

「忙。」

「十郎,有件好事要跟你說。」李老太太招招手,示意着孫兒坐到自己身邊,「你太忙,我跟你爹,還有你親娘已經作主給你娶了媳婦,參兒替你迎娶拜堂,家裏也有宴客,親戚朋友都知道了,以後雅兒就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原來如此。

李益點點頭,「我知道了。」

見他不驚訝也不生氣,崔雅兒十分高興,果然有父母之命就是不一樣——雖然說過門得倉促,喜酒臨時,來的客人也不多,但無論如何自己總算成了表哥的正妻,也不枉自己一番相思。

「趕了幾口的路,我也挺累的,想回去歇着,祖母,孫兒今日就不陪您了。」

李老太太見他沒有異議,放心不少——這孩子從小聰明,雲州的人都知道李家的長子聰明到能讓老師把本事教完後自行求去,童生,國生一路上來,年紀小小便已經頗有定見,這次回家更顯得處處有主張,自己作主給他娶了雅兒,原以為他會争上一陣子,卻沒想到只是說累了。

李老太太心想,大抵是年紀漸長,能體會長輩的用心,「那就去休息,晚上不用過來陪祖母。」

「我明早也不過去了,想睡晚些。」

李老太太一臉慈愛,「好。」

眼見表哥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要往內廊走,崔雅兒連忙跟上,「表哥我跟你去吧,進門這些天,還沒進過你的院子呢。」

原以為成婚後是直接住進表哥院子,後來才知道,李家女人是另外住的,舅舅有蒼柏齋,盧氏乃至于以下的姨娘們各有院落。

她曾想進去魚子功名閣,但守門婆子沒讓她進去,母親說李家規矩如此,讓她等丈夫回來再說。

此刻表哥說累了要休息,正是她跟着進去的好時機,她可不想象盧氏一樣做個可憐正妻,這輩子都沒進過蒼柏齋幾次,她要當個不一樣的妻子,想進丈夫的書房就能進去,不用允許。

「不用,你替我陪陪祖母。」

崔雅兒急了,連忙拉住他的袖子,「表哥,人家想跟你去。」

李益轉過頭來,笑說:「既然嫁入李家,祖母總也跟你說過規矩,丈夫讓你陪着祖母盡孝,聽不懂?還是不願意?你「想」跟我去,我問你怎麽想的了嗎?我是讓你這麽做,不是問你怎麽想。」

雖然是笑着,語氣也和善,但字字帶刺,崔雅兒眼圈一下紅了。

「還不放手?」

崔雅兒吶吶松開。

旁邊的嬷嬷丫頭看到大少爺發作大少奶奶,都恨不得自己暈倒——大少奶奶雖然才來一個多月,但這些嬷嬷丫頭伺候多年,早就已經看出她心眼狹小,現在她的醜事被看到了,将來只怕會故意挑她們這群人的刺,好借機趕走。

「雅兒乖,過來外祖母這裏,給我槌槌肩膀,這幾日不太舒服。」

崔雅兒吸着鼻子走到李老太太身邊,伸手輕輕槌着,直到李益出了大廳,這才哭出來,「外祖母,娘,你們看表哥他,他這樣對我。」

崔大太太也很苦惱,兒子功名無望,大房想穩住,真不能放過李益這女婿人選,可看他剛剛的态度——岳母在,外祖母也在,他都這樣擺臉色,将來是要怎麽辦。

李老太太開口,「你呀,脾氣收着點,現在是李家的大少奶奶,不再是崔家大小姐,以後丈夫說什麽聽就是了,益兒原本不也好好的,誰讓你跟他頂嘴了。」

雖然喜愛女兒跟外孫女,但她更疼孫子,何況在她看來,李益已經算不錯了,剛開始沒生氣,雅兒要跟時也只說讓她陪陪自己,是雅兒伸手拉袖子時才開始不高興的。

崔人太太聽母親這樣說,想想也是,便跟着勸,「雅兒,你若想跟益兒夫妻一心,得讨他歡喜,別只想撒嬌,只想人哄,益兒又不是贅婿,怎麽可能圍着你讨你開心,一個家,男人該有男人的樣子,女人也該有女人的樣子,丈夫是天,妻子是地,丈夫說什麽就是什麽,做就是了,別想着讨價還價,外祖母說得是,你現在可不是崔家大小姐,別老再說「我想」,多說「是」。」

李老太太贊許的點點頭,看到外孫女眼眶紅紅,還是心軟,「這婚事沒人問過新郎的意思,老實說吧,你外祖母我啊,都已經有要讓他發脾氣的準備了,他沒發脾氣,是為了這個家讓步,你呢,就更應該乖順點,這才能讨得他喜歡,益兒本來就對你無意,你又只想撒嬌,只會把最後的情分都磨完,他嘴上不說,但心裏清楚,只要你乖順大度不犯錯,他不會虧待你的。」

崔雅兒被勸了一陣,堪堪止住眼淚,卻沒想到她院落的管事娘子匆匆過來,見幾位主子都在,行了禮,陪笑說:「大少奶奶,您吩咐的東西已經送來了,張老板在等着呢,是讓他改天再送一次過來,還是您現在過去挑?」

「我,我去挑吧。」崔雅兒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應着。

「是,那我去讓他等着。」

「慢着。」李老太太突然出聲,看看崔雅兒,又看看管事娘子,嘆了口氣,「許大娘,給我老實說,機會就這一次,要是跟我撒謊,看着辦吧。」

聽見老太太這麽說,知道事情被發現了,許大娘吓得一下跪在地上,「回,回老太太,大少奶奶……吩咐咱們盯着牡丹苑,大少爺剛剛往那兒進去了。」

「我明明已經吩咐過不許說牡丹苑的事情,大少奶奶還能知道,到底是你們以為我老了還是幹脆當我死了,這麽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羅嬷嬷,誰收了銀子多嘴,你給我找出來,讓婆子以後每曰賞她十個嘴巴子,就站在大少奶奶的院子外頭打。」

兩個月不見,霍小玉臉頰紅撲撲的,氣色顯得非常好。

李益看了一方面放心,一方面又覺得好笑,「怎麽我不在府裏,你還吃胖了?」

「我們去外頭走走吧。」霍小玉說,「我來這裏幾個月,也沒逛過李家的花園,難得今天初夏舒爽,想去園子看看花。」

「也好。」李益牽起她,見丫頭婆子要跟上,揮揮手道:「不用跟着,林婆子,讓廚房多弄一些菜,我晚上在這吃。」

兩人牽着手,這便跨過牡丹苑的門。

霍小玉回頭看那牌匾,笑說:「臘月那日進來,天色已晚,也看不清楚,原來這牌匾長這樣。」

「這是我爺爺的字,爺爺當年也想過要考功名,練過的,可惜才出雲州,就病倒了。」

當下便跟她說了李盧兩家的原由。

霍小玉以前雖然聽過一些,但這次李益說得更仔細,她聽完搖頭道:「盧氏太貪心了,若能知足,這輩子不用愁,但偏偏她放不下權柄,怕你娶妻,怕李家換人當家,真傻,你都考上功名了,家裏自然由弟弟繼承,黃氏已經是她姊夫那邊的人,這都還不滿意?」

「所以她現在只能回去當盧大小姐了。」

李家以商積富,花園着實不小,後院居然有小河道,連過去是荷塘,塘面大,曲橋從塘間穿過,中間還有個水榭,塘水碧綠,更襯得幾枝含苞早荷粉嫩無比。

李益牽着她的手在水榭裏的鵝頸椅中坐下,「這裏可沒人會再偷聽了。」

她主動說想外出走走,他覺得有點奇怪,心裏猜想着大概是有話卻不想讓人聽去——牡丹苑除了桂子跟浣紗,都是李家人,即使他已經特別說了要好好伺候,但在銀子面前,誰又乖得起來。

霍小玉一笑,李益果然能懂她的「異常」,小聲開口,「有件事我不太确定……可是又不能跟你以外的人說。」

李益被她勾起好奇心,「怎麽變成猜謎語了。」

「我……癸水沒來……」

李益腦袋轟了一聲,癸水沒來?

沒,沒來?

那就是,就,就是,癸水沒來只有一個意思吧。

他,他單身了幾百年,現在要當爹了?

慢着,她說不太确定,那就是沒有診過脈了,他皺起眉,「婆子不讓你的人出去?」

「不是,我,我現在要跟你說第二件事情,你往寧州去後,我開始常常覺得疲倦,那時以為是春夏交替的關系,沒多想,有次因為我太早睡,隔日比平常還要早醒,那日有風,風把帳子吹得動了起來,我從細縫瞧見浣紗坐在我的蘭花鏡臺前,我沒出聲,她便一直坐在那裏,直到外頭有婆子問我起了沒,她才從蘭花椅起來。」

李益臉色開始難看。

丫頭們別說主人家的鏡臺,就連大屋裏的椅子都不能坐,何況鏡臺對女子來說是一種身分象征,是小姐才用得起的東西,浣紗在霍家多年,總不可能連這都不知道。

就算是累了,一時站不住,也都是蹲坐在門檻上,誰敢坐那邊?

浣紗會坐在那裏只有一個原因:她想坐在那裏,想知道坐在那裏的感覺,想知道小姐是如何看着自己讓丫頭梳妝的。

所有不安分的丫頭,都是從偷用小姐的東西開始。

李益一直以為浣紗只是比桂子多話,但她敢坐霍小玉的鏡臺,那就不是單純的多話了,而是另有所圖。

李益皺眉,「浣紗跟桂子這兩個丫頭,不是從小跟着你的嗎?怎麽會有這種心思?」

「若她只是想你收了她,倒還罷了,十個丫頭九個有這種心思,只想争寵,我倒不怕,可是鏡子裏她的神情很陌生,我越想越覺得不安,後來慢慢的想起一些事情——你記不記得我娘那次病倒,你替我請了貝太醫?」

李益點點頭,「當然。」

當時他在小廳上,之後因為尊重,他也不曾跟貝太醫打聽鄭氏是什麽病,只說若是需要什麽難找的藥草,跟他說即是。

印象中鄭氏身體一直不好,他以為就只是單純的舊疾。

「當時貝太醫說,我娘是被下了毒,下了十幾年,在霍家就吃進肚子裏了,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誰給她下毒,是我嫡母嗎,但我嫡母人真的很好,她很善良,沒苛待過任何一個姨娘,大戶人家誰不給媳婦立威,只有我嫡母從不,她說媳婦也是人家閨女,別折騰了,其他幾房姨娘,有那麽些可能,可我又覺得沒必要,她們的孩子都比我娘年紀還要大,一門心思都放在兒子上,只希望爹爹幫自己兒子鋪好官路,早過了争寵愛的時候,我想來想去,總覺得是我嫡姊,我出生時她雖然已經出嫁,但卻十分讨厭我,我十二歲那年,她甚至故意推我落水,害我病了一場,爹爹把紫玉釵給我時,她也回家鬧了好幾日。」

李益正色道:「你找到證據了?」

「沒有——其實,我在衙門被打之後,托人傳話給了嫡母,說李科士将娶我為妻,他跟皇上可都是昭然寺住持的俗家弟子,皇上崇信佛法,我未來夫君又有佛緣,我這被趕出的女兒或許就要翻身,一旦我翻身,勢必要給我母親讨個公道,讓霍家大牆內的人能多倒黴就多倒黴,霍家醜事我可還有好多可以講,可若她交出個名字,我會給霍家留條活路——嫡母雖然和善,但不是傻子,我相信大宅裏沒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瞞過當家主母,原本以為紙條回來上頭會有名字,但卻是白紙一張,嫡母的心腹嬷嬷說,是真的不知道。」

李益見她神色苦惱,說道:「你離開霍家時年紀尚小,會不會其實是霍太太她太過老練,水端得極平,反而看不出真好真壞?」

「我也想過,但不太可能。」她可是重生之人,二十五歲的魂魄從十二歲活起,若嫡母真裝模作樣,自己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再者,一個當家太太要整治姨娘太容易了,光明正大的要她聽訓,要她抄經,那就有得受,根本用不着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後來呢?」

「我原以為線索要斷了,可沒想到鮑姑姑來看我臉傷時,挺難過的,痛哭了一陣,說:「霍大人當時到我們船上來,其實是慕着香姐兒的名聲,但是香姐兒那日身體不舒服,讓你娘去了,好運的被收入府中當姨娘,我以為幾個苦命姊妹總算有人能活得像人,可現在你娘病成這樣,你又被打成這樣」,當時我也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問她,「那香姐兒現在過得可好?」

「鮑姑姑說,香姐兒後來跟了個國生,考了兩次沒考上,開始對香姐兒拳打腳踢,甚至把她賣回青樓去,兩人有個女兒大概七八歲,也被賣入大戶人家為婢,這事情過去也就算了,我沒怎麽想起——直到最近,我突然有種想法……」

「你懷疑浣紗是那香姐兒的女兒,是她下的手?」

霍小玉蹙着眉點了點頭,「娘上次病倒,貝太醫說得清楚,是兩層毒,當時以為是舊毒不小心被誘出,現在想來根本就是有意為之,能在霍家下藥,又在古寺巷誘出的只有兩個人——可桂子對我很忠心的,她曾經為了給我買藥,把自己賣了……浣紗一樣八歲入府,一直跟着我,我們母女落難也是跟着我,我真不想懷疑她,可是,可是……」

「這事交給我吧。」李益抱着她的肩膀,「這陣子不好受吧。」

他知道看到一同共患難的丫頭坐在自己的鏡臺前,霍小玉肯定很錯愕,然後就像打開了開關,以往不經意的小地方都重新想起,一件件,一段段,拼拼湊湊出現了大概——霍大人是慕着香姐兒的名聲,但沒想到陰錯陽差,後來讓鄭氏侍奉了,還得了霍大人的心意,從此飛上枝頭。

而那香姐兒後來卻落得被丈夫打罵,賣回青樓的下場,相對于鄭氏的風光,更顯得香姐兒的凄苦——都是鄭氏害的,鄭氏把原本應該屬于她的一切奪走。

浣紗大抵從小聽母親如此說,後來又因緣際會的進入霍家,還被霍小玉挑走,只怕內心也不會平靜,覺得若不是鄭氏使詐,母親會是香姨娘,現在自己就是霍家小姐了。

她沒了母親,霍小玉也別想有,卻沒想到鄭氏當時年輕健康,只是病了一場。

至于第二次下毒,不就在他求婚之後嗎,怕是「好歸宿」又刺激了浣紗。

霍小玉心裏即使知道有異,但在李家這環境,她什麽也做不了——當初當個「良室」只是想求清靜,但也因為沒名沒分,沒人會讨好,她連借機要把浣紗趕出去都做不到。

所以即便癸水沒來,她也不敢請大夫,怕會招來禍事。

「明日讓人牙子過來,你親自挑幾個山裏的丫頭,雖然從頭教是累了些,但能跟你貼心,李家的上上下下只怕都成精了,表面上對你忠心,但事實上卻不知道對誰忠心。」

「好。」霍小玉點頭。

「這就冋去吧,趁着天黑之前把浣紗的事情處理了,這樣一個人,可不能再留在你身邊。」

「婢子怎麽可能下毒害鄭姨娘,若婢子見不得鄭姨娘跟小姐好,又哪會跟着小姐離開霍家呢,小姐,我們剛離開霍家時,婢子為了給家裏省一口飯,跟桂子日日去飯館洗碗,冬天水冷,手都被凍壞了,現在每次雨天,就覺得隐隐發疼。」浣紗說到委屈處,眼淚随即掉了下來,「小姐曾經對婢子說過,幸好有你,難不成婢子便只能陪着小姐吃苦,不配跟着小姐享享三餐有飯吃的福嗎?」

霍小玉從不知道浣紗這樣會說話。

為了怕浣紗抵抗不從,李益叫了魚子功名閣的幾個大丫頭過來幫手,卻沒想到浣紗字字直指她這小姐沒良心,暗示在場的大丫頭說,跟着她,壞處得一起擔,好處不能一起享。

都這種時候了,還想挖坑給她。

也好,把她心裏殘存的一點點患難情分砍得幹淨。

李益見霍小玉神色,知道她不想說話,于是開口道:「這次我之所以遲歸,即是因為上了京城一趟,你的賣身契雖然是人牙轉官牙發出,已經找不到原本出處,但香姐兒有名,要找她的丈夫不難,你跟你爹長得很像,我連問都不用問就知道你們是父女。」

哭到一半的浣紗頓時呆住了,一時之間神色猶豫。

「你要不要猜猜看,你爹跟我說了什麽,我只給他一壺酒,他就什麽都說了,全無隐瞞。」

「一壺酒。」浣紗頹然坐倒在地上,随即又擡起頭,一臉怨恨的笑了,「果然還是那麽沒出息,一壺酒就把事情說了,他啊,以前把我給的買藥錢先拿了一半去風流,錢少了一半,劑量不夠,鄭淨持這才沒死,去年我特意給她加了其他東西,使得陳毒複發,沒想到鄭淨持娘命大,居然有人給她請來醫術高超的大夫,哼,既然你們都知道了,我也不想再說,我收收東西就走。」

「走?誰準你走了?」

浣紗滿不在乎的說:「你還想我怎麽樣?這麽多年,難不成你能下手打死我?」

霍小玉氣得全身發抖,主仆多年,她還是存着一絲希望,希望一切都是誤會,絕對不是浣紗做的。

只是,一切不盡如人意。

浣紗恨她們母女——前生知道李益以百萬之金娶了盧家表妹,她心灰意冷,打算好好振作起來,可沒想到就在自已勉強開始吃飯時,身體開始大壞,口鼻溢血而亡,想來也是浣紗之故,只是今生命運偏頗,讓母親替她受罪了。

霍小玉深吸幾口氣,慢慢的張開眼睛,一字一句說:「我原本還拿不定主意要把你怎麽辦,可你明知道事情敗露,卻還對我多般栽贓,魚子功名閣的大丫頭都在這,你剛剛告訴她們,我不能相信,我不值得忠誠,這話要是傳出去,我以後再難在李家立足——

「也多虧你這幾句話,我真看清楚你對我有多恨,我娘入霍家,那是因為我娘入得了我爹的眼,你真以為當年若是你娘伺候,那麽你們母女的人生就會改變嗎?你在霍家這樣久,難道不知道我爹最愛的就是茶藝跟玉器,而我娘最擅長的也正是這兩樣,我娘懂得品茶與雕工分辨,這才得到寵愛,但據我所知,香姐兒懂的是琴棋書畫,聽清楚了,是琴棋書畫,沒有茶藝,也沒有玉器,即使香姐兒沒病,也不可能就此得了我爹的心意——你的命運多舛不是我娘害的,你沒資格拿她的命出氣,下一次毒不夠,還下第二次,什麽叫做收拾收拾東西就走?你想得未免也太容易了。」

浣紗笑笑,「好,那我就死在這裏,死在你面前,讓你痛快,你們都看清楚了,我可是跟她一起共患難的人,但她今天逼我死。」

說完,便朝柱子用力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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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人的命我能改,我的命卻由天定。

    短篇言情 已完結 39.7萬字
  13. 靈瞳

    靈瞳

    我出生三天被媽媽遺棄,後來發現自己天生能看到鬼,從此變成一個可憐的人兒……
    我媽不是人,懷我十五年才生下我……
    從我出生起就注定了我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被活埋,被毆打,被鄙視,被孤立,但我只想說:謝謝你們曾經給我的冷漠,因為有了你們,讓我一步一步成為了一個不平凡的女人!
    這個世界其實不僅僅有鬼,還有妖魔,還有神……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8.0萬字
  14.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王牌俱樂部裏響起了富有激情的音樂。舞池中的人們伴着節拍瘋狂起舞,渲染着一種發作似的狂熱。各種耀眼的綠色光束在這個空間裏肆意飛揚,不安的心靈躁動不已。這裏是富人的天堂,需要忘情,呼喚沉淪。——夜幕掩映之下的星城(starcity)又掀開了醉生夢死的一幕。
    內容标簽:魔幻 西方羅曼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麗貝卡,以利亞,尼克勞斯,亨利,霍普┃配角:奧利弗,霍普等┃其它:美劇,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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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桃花女總管

    桃花女總管

    隔了八年,至今仍深愛着的男人回頭找你,是怎樣的心情?
    別人或許覺得浪漫,但阮丹荷只想一掌拍死雷之亦那混蛋!
    就算他是主、她是奴那又如何?他怎能為逃命将她棄之山林?
    因此,她決定抛開那總是神出鬼沒的臭男人,不再為他所困。
    然而近來她的桃花盛開,連天市院的大少爺、三少爺也來示愛,
    尤其那手段下作的三少爺,竟買通婢女對她下了媚藥,
    好在院裏新來的夫子“田亦”及時相救,要不,她肯定給糟蹋了!
    可這事卻害得他倆沾了腥,她只得央求田亦與她扮演未婚夫妻,
    本以為事情塵埃落定,哪知雷之亦又來糾纏,也讓她得知個秘密──
    當年他假裝眼盲、抛下她,全因一場陰謀環環相扣的奪位之鬥!
    既知他的不得已及“被迫失憶”,這下,她是恨也恨不了了……
    但,就在她心疼雷之亦,同時又對假扮她未婚夫的田亦抱歉時,
    卻意外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居然有着奇妙的連系,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他似乎鋪下了天羅地網,讓她再也逃不開……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2.1萬字
  16. 美人謀夫婿

    美人謀夫婿

    花圓圓向來膽怯懦弱,但自從在小廟附近跌了跤撞了頭,
    她卻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事情看得透徹,觀察力超乎常人,
    既然得了這能力,她不好好利用為自己挑個夫婿就太可惜了!
    這姓蕭的未婚夫是美男子,但太多人搶,她可沒命消受;
    那姓龐的皇族貴公子心思彎道多,每回總是她占下風!
    還不如另謀良人,在小池子裏當大魚,混得風生水起,
    偏偏那兩位放着大池子不管,盯得她插翅難飛,
    這個他說:不想解除婚約!那個他說:快把婚事退掉!
    兩雙眼睛虎視眈眈,但可別以為她會乖乖就範,
    只因小女子自有一套馭男妙招,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5.0萬字
  17.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農家小姑娘,又沒錢來又沒糧;家境貧寒是非多,叔叔嬸子聚成窩;東家長來西家短,似錦姑娘要穿暖;鼓勵爹爹重科考,高中舉人樂淘淘;誰料好景不常在,淨身出戶把家蓋;經商種田樣樣來,與君攜手樂悠哉,且看田園多樂事, 靜待歲月似錦時……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9.7萬字
  18. 和鬼一起的日子

    和鬼一起的日子

    我小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厲鬼,從此,我就走不出這個圈子,也因此改寫了人生,一切恐怖離奇的事情接踵而來,老村山塘的古怪浮屍,兇殘老板夫妻的人肉包子,磚牆藏屍,富家老太死後的墊背童屍,一切看似與我無關,一切卻又牽扯在我的身上......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0.2萬字
  19.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十年前,她是為了錢而抛棄他的狠心女人,
    十年後,她是填補了他身分證上配偶欄位的女人,
    但他常會毫不客氣的提醒她,她只是他花一千萬買來的,
    她唯一的任務就是替他生孩子,等完成了她便毫無用處,
    可他始終未曾細想,為什麽她對于他充滿報複性的惡言惡語,
    總能微笑以對,還能像以前交往時那樣對他撒嬌,
    她又為什麽一直想以他妻子的身分在他員工面前亮相,
    且他也不曾深思自己許多舉動的真正原因,他不準她外出工作,
    看她為了替他準備早餐而受傷,便下令她禁止進廚房,
    卻又縱容的讓她跟着他去公司,甚至為了替她出頭,
    寧可放棄有可能動搖公司根基的重要合約,
    聽見她以為他睡着時說的那句「很愛很愛他」,更讓他感到混亂,
    直到收到她前夫委托律師轉交給他的那封信,他才明白,
    原來要為當年的傷害自責、愧疚甚或彌補的人,其實是他……

    短篇言情 已完結 9.3萬字
  20. 快教姨娘給我跪(緣來是重生之一)

    快教姨娘給我跪(緣來是重生之一)

    母親,是孩兒不孝,直到現在才明白您的用心和痛苦,
    卻只能對着您的墓忏悔,若是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多好……
    重生後,她才發現上輩子氣血攻心抑郁而終根本是自找的!
    丈夫雖然還是納了妾,可那是他參加義軍推翻前朝有功,
    被新帝封為将軍,賞給他的,他被迫接受,比她還無奈;
    前世她以為他偏寵小妾,所以對她冷淡疏離,錯!
    是她冷淡他在先,加上他對自己佃農之子的出身感到自卑,
    才想着不要打擾她,只遠遠的守護着她;
    前世她以為他和醫女義妹有一腿,唉,那更是天大的笑話,
    那是他身上太多舊傷,怕她會心疼難過,才要義妹偷偷替他醫治,
    她還發現十歲的兒子不像前世一心向着姨娘,
    反倒偶爾會像個小大人似的提點她、給她意見,
    這樣的改變雖讓她有些意外,終歸是好的,她知道要好好珍惜,
    但也許是和丈夫兒子的日子過得太過幸福滋潤讓她松了戒心,
    居然給了小妾機會誣陷她和其他男人私通,
    連帶的讓婆婆更加相信兒子是她和野男人的孽種,
    沒關系,只要他信她,總有一天可以證明她的清白,
    可是……他怎麽會是這樣的反應,居然要和她和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9.9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