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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李益雖然還沒正式上任,但「高儀府的正輔」的消息已經傳開,剛好又是接近過年的時候,是故來往的客人十分熱絡,李正道每日都接待各家老爺大爺,盧氏每天都接待各家太太奶奶,忙得不行,但卻一點都不累,這麽有面子的事情怎麽會累,每天讓人恭維,晚上都睡得特別香。

至于他自己也沒閑下來,府官縣官得去拜訪,昔日老師也得上門道謝,直忙了七八日,這才終于有空來看霍小玉。

守門婆子見是自家少爺,自然趕緊去報,李益在垂花門下站了一會,見到霍小玉撐着紙傘從中間大屋走出來,穿着藕荷色披風,看起來好像雪地裏開了一朵荷花。

走近了,霍小玉笑問:「忙完了?」

「第一波忙完,還沒開始走親戚。」

「快些進屋,我煮茶給你喝。」

「不忙,先帶我繞繞院子。」

那日回來,他回自己的新院子,至于霍小玉則由管家娘子帶去「朋友」的院子安置——她不要名分,自願為良室,自然就是不想惹注意,惹麻煩,李益明白,所以他當天晚上睡自己的新院子,隔日一大早出發給州官府官拜早年,忙完外頭,就是陪李老太太上紫天寺祈福。

因此衆人都知道大少爺帶回一個女人,但也不過就是個女人,這都回家十幾天了,也沒過去一趟,沒什麽好值得特別注意的。

直到今日,他才第一次踏入她居住的院子,不忙着喝茶,得先看一看。

一進房子,三間大屋,前院連同大屋有着抄手游廊,後院也是一樣,庭院雖然不大,但前後雙游廊倒是挺好,無論晴雨都能有地方走。

小院子的名字也很簡單,牡丹苑。

「這幾日住得可習慣?沒悶着吧?」

「我在霍家住了十五年,牆內的生活早習慣的不能再習慣,閑了就看書,看累了就畫畫刺繡,不會無聊的,對了,你倒是瞧瞧這是什麽。」霍小玉興致勃勃的把他拉往後院,「看。」

東角的影牆邊,種了幾棵樹,李益定睛看了一下,「這不跟你古寺巷宅子前一樣的嗎?」

女人嫣然一笑,「就是,第一天進來時,天色已黑,大雪又蓋滿整個院落,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發現這是櫻桃樹,還剛好四棵,你說巧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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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還覺得這地方太小,想給你換個大的,但你現在肯定想等春天開花,夏日結果了。」

「院子看完了,不用擔心,進屋吧。」

屋內自然十分溫暖。

霍小玉讓桂子燒了水,煮起茶來,不一會,滿室茶果香味。

李益拿着瓷杯,「過完年,我便二十歲,加上初十是我生日,家裏只怕是會開始給我說親。」

這事情他們都清楚,但他覺得還是得再跟她說一下比較好。

「我知道,官媒那些不論,至少盧珊瑚一定會想辦法讓自己入你的眼。」

「盧珊瑚還在?」

霍小玉點點頭,「還在,跟從前一樣是家裏的表小姐,住在盧氏院子,跟盧氏支月銀,早晚餐都上桌吃飯,過得跟嫡女一樣,她有姑姑當依靠,家裏自然沒人去掀她去年直奔京城的丢臉瘡疤。」

李家給她的婆子都是從年輕做到老的,這種婆子最好打聽事情,一兩銀子就把李家的底都掀了。

李益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盧氏姑侄去年鬧那一出,惹得李老太太跟李正道都準備蓋佛堂關她了,卻沒想到三弟受傷,讓盧二老爺所救,這下自然是不會罰盧氏了。

只是,不罰歸不罰,可不代表真的沒事,李家年前派人送禮至崔家,管家卻沒說要接回主母,盧氏又拉不下臉,只好繼續待在京城,直到春天實在沒辦法,只好寫信回娘家求助,盧大老爺親自上京接妹妹與嫡女回洛縣,這事才算完。

「盧氏回來就算了,好歹是我爹明媒正娶,八人花轎迎回家中的正妻,盧珊瑚也跟着回來?我祖母居然沒攆她出門?」

霍小玉笑道:「李科士就算再聰明,只怕也難猜中後宅女子心思,難得看你吃癟,換我給你說說。」

李益見她笑語嫣然,拱拱手,「那就有勞霍姑娘。」

「首先,盧珊瑚自己肯定是想待在李家,這次回來就算被白眼,好歹有盧氏這姑姑疼她,反觀盧家,嫡母厲害,兄妹不睦,兩相比較,自然是李家好,至于盧氏則簡單,她還沒放棄給你主婚這件事情,想要婆媳一心,她沒得選,就算知道你祖母不喜歡,也會想辦法留下盧珊瑚這張牌,最後就是你祖母的想法了,這最容易不過,兩姑侄絕對痛哭了一番,說自己一時糊塗之類的,祖母年紀大了,見一個正妻沒有嫡子,一個嫡女卻被妾室欺負,也着實可憐,再者,盧氏的處境跟祖母從前相像,祖母當年也是正妻,卻連生兩女,中間委屈不說,眼淚絕對也少不了,只怕是想起自己當年的艱辛,心裏軟,這才沒開口趕。」

李益想了想,懂了。女人想要有好歸宿,不能說這樣錯了,但好丈夫又不是路邊水果,伸手就有,就算是路邊水果,也得看老板賣不賣。

盧氏姑侄做事情醜到這種地步,也算奇特。

「你是男人,不懂後宅事情也屬正常,這些彎彎繞繞的心思,只有女人才會懂。」霍小玉笑着再給他斟了一注茶,「進入牡丹苑的第二天,曾經有人來探過,給了浣紗一只镯子,打聽什麽叫做良室。」

「浣紗講了?」

「嗯,我跟她們說的,要有人來打聽,禮物都收吧,反正人家有錢呢,不收白不收。」

李益見浣紗在一旁笑咪咪的,問道:「你可說了什麽?」

「我說姑娘出生時批過命,昭然寺住持說這八字不能成親,否則會禍延家族,我家姑娘這才自願當良室。」

「挺聰明的。」李益笑了。

「謝姑爺誇獎。」

「這樣也好,與其讓她們找婆子打聽不到自己亂猜測,不如讓你的丫頭收銀子,這樣她們放心些,反而不會有太大動靜。」

「我也是這樣想的,才讓他們不用把錢財往外推,打聽這種事情杜絕不了,婆子貪圖銀子只怕會亂說一通,怕給将來埋下麻煩,思來想去,還是讓桂子浣紗賺點嫁妝。」

浣紗嘻嘻一笑,「那大娘出手真大方,一塞就是一兩金子,婢子先是假裝為難了一下,等大娘再加碼一只金手镯,這才為難的地了。」

「這樣就高興了?」霍小玉笑說:「找時間去買個枕箱,姑娘告訴你,以後金子還有得收。」

「那承姑娘吉言,金子還真不嫌多。」

「金子越看越可愛是吧?」

「是。」

李益覺得有什麽主子就有什麽下人,主子個性聰慧爽朗,身邊丫頭也都活潑能說。

堂堂一個生肖猴官進入一本僞書,剛開始他也挺絕望的——他知道以李益這身分來說,盧家表妹跟崔家表妹是最可能成親的,但是,他跟這兩人自幼相識,不管找誰當隊友,那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豬隊友。

假出家,逃往京城,陰錯陽差認識了霍小玉,突然又覺得有希望了,光是舍正室當良室,就足以見出她的聰明——李盧兩家門當戶對,盧氏都過得十分辛苦,若是她當了正妻,只怕沒一日舒服。

更何況一旦是正妻,勢必開始走親戚,那麽她在京城陪酒賣笑之事再無法隐藏,李家會變成雲州笑話,堂堂一個正輔居然娶了個小鳳居的女人!他不在乎別人怎麽說,可是,他在乎祖母跟爹娘的感受——回到家後,發現祖母跟爹娘都老了不少,尤其是祖母,頭上居然一根黑頭發都沒有,滿頭銀白,瞬間內心覺得好險,好險霍小玉考慮得多,不然祖母那年紀,萬一打擊太大病倒怎麽辦。

看看外頭天色漸暗,李益道:「我今天在這吃晚飯吧。」

浣紗丢下一聲「那婢子去讓廚房加菜」立刻沖向後面,隐隐約約還聽見她拉着嗓子喊廚娘的聲音。

霍小玉知道他留飯,開始收拾起桌面,「不用讓人去大廳說一下?」

「今天祖母念經,是各吃各的。」

「居然還有這種事情,祖母念經是固定日子,還是随性?」

「固定的,所以我才趕着在今日之前把該辦的事辦完,就是為了跟你吃頓飯。」

霍小玉聞言,抿嘴一笑,「算你有心。」

「還有就是——」男人在她耳邊小聲說:「我今天在這過夜。」

過年前兩日,李益新院子的牌匾總算送了過來。

新院子蓋好時,剛好傳來他考上書隽科的消息,李正道怕請先生先取的院名配不上兒子,幹脆就先放着,等兒子回來自己取。

李益直忙到前幾日這才有空,自己寫了字,便讓小厮送去店家做,小厮不識得字,他又不說,因此李家上上下下都沒人知道他把住處叫做什麽,聽得牌匾今日送來,等吉時就要挂上,一方面心裏好奇,另一方面則是外頭放晴,竟是全家上上下下都來了——李益從房間出來,走過前庭覆雪的青磚地,轉過垂花門,看到的即是雪地上的一家子。

李益笑說:「挂個牌匾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怎麽都來了?」

「好奇呢。」李梅娟雖然久不兒大哥,但畢竟是一起長大,倒也不顯生疏,「大哥起了什麽名字,這樣保密?回來連忙了好幾天,我們兄妹都沒能說上什麽話,等這鞭炮放過,我可要進去吃點心。」

洛縣的習俗,沒挂牌子不待客,若是去了即是打擾,所以他回家這半個多月,并無人到新居小坐一下,聽幼妹這麽說,李益莞爾,「你愛來就來,我又不會因為這種事情罵你。」

「我想呢,不過我娘說,不是,是周姨娘說若我壞了規矩,要罰我月銀。」

李梅娟小,一時脫口而出「我娘」,氣氛頗尴尬。

在李家,盧氏這個當家主母才是「娘」,其他人都是「姨娘」。

他的親娘,生他養他,卻得稱他「大少爺」,而只要有外人在,他就只能喊她「左姨娘」。

這是當年李家求親時,盧家的要求,原因也很簡單,想保障女兒身為正妻的威嚴與利益,姨娘是一定會有,但若自己懷胎十月的孩子不能叫自己娘,就算不用正室時時提點,孩子天天叫着提醒,哪會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身分。

李梅娟喊錯一定是在文照院中叫習慣了,她年紀小,一時沒注意脫口而出,此事可大可小,就看盧氏要不要發揮而已。

一陣不知道該不該罰周姨娘沒把女兒教好的尴尬中,李老太太開口了,「梅娟,你年紀跟哥哥姊姊差了一截,梅雪,梅豔,梅婉先後出嫁,家裏特別疼你,不過還是得按照規矩來,周姨娘說的并沒有錯。」

周姨娘知道李老太太替自己擋了這一回,松了口氣,「四小姐想見大少爺的話,日後有的是時間,不用急于現在。」

此時,一直看着指針盤的風水先生開口,「時辰差不多,可以放鞭炮了。」

李老太太連忙揮手,「快,耽誤了吉時,一人打十板子。」

鞭炮一下燃了起來。

劈裏啪啦的聲音伴着火光跟紅色紙屑,兩大串火龍炮放完,已經爬在梯子上的兩個工人一左一右的把牌匾拉上,接着很快的上拴子,固定起來。

蓋住牌匾的紅布輕輕動着,但還是不知道院落到底叫什麽。

風水先生嘿的一聲,「吉時到。」

李益接過管家遞上的青竹長竿,用上頭的勾子勾住紅布,輕輕一拉——魚子功名閣。

如果說李梅娟剛剛的失言造成小靜默,現在這「魚子功名閣」五個字就是讓李家人集體僵住。

左姨娘在當盧氏大丫頭的時候,名字就是金魚,生了李家長孫李益之後立了大功,李老太太親自要了金魚的賣身契,讓人去除了奴籍,這才恢複本名左招弟,下人都稱為左姨娘,但是盧氏還是叫她金魚,總是說「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覺得叫這樣才貼心」等等,院子裏的月銀由盧氏發派,衣料也是,就連飯菜時間都由她指定,左姨娘就算心裏不喜,卻也只能說沒關系。

李益回到家後,父親才跟他說院子還沒起名,他當時就想到這五個字,不過那幾日家裏一定忙,若是就那樣挂上去,反而無聊,所以他才拖拖拖,拖到家裏親戚朋友都來得差不多了,父親跟盧氏也都沒什麽事情了,這才起名。

看,多好,果然大家都來了。

因為沒事嘛,沒事自然會來看看。

匾額用的是上好的烏金絲木,今日天氣晴朗,便能看到隐隐絲紋,四角邊用錯金手法鑲上蘭花,荷花,菊花,梅花,寓意一年到頭繁花盛開,平安如意,工法細致,很适合當正輔的書房,當然,重頭戲就是中間那五個字了:魚子功名閣。

左姨娘一臉欣慰,周姨娘一臉羨慕,田姨娘一臉感觸,李正道沒發現玄機,李老太太似笑非笑,只有盧氏的臉色跟吃到蒼蠅一樣難看。

左姨娘是下人沒錯,她除了奴籍也還是金魚,她得叫兒子「大少爺」,關起院子大門才能當母子,但無論如何,她就是有兒子,還是個考到功名的兒子,将來她會是官家老太太。

以後金魚不再是屈辱,每喊一次金魚就是提醒大家,這金魚的孩子多争氣。

風水先生自然不知這些彎彎繞繞,只大贊字好,管家娘子給了謝金,這就由小厮送出府。

李老太太揮揮手,「熱鬧看完,這都散了吧。」

家裏最大的都說散了,那當然也只能散了。

左姨娘回到良福院喝了杯茶,這便又提腳出門,走到兒子那。

這院子蓋得很氣派,朱牆紅瓦,那塊烏金匾額真的是……

「左姨娘。」一個俏麗大丫頭笑着過來行禮,「少爺吩咐婢子在這等您。」

她認得那是李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頓時覺得不太好意思,老太太剛剛都說散了,自己轉眼就來,根本是給人抓到現行,「春許姑娘怎麽沒伺候老太太?」

「老太太把我給少爺了,以後就在魚子功名閣當執。」春許笑說:「少爺猜左姨娘會回來,讓婆子別關門,等着呢。」

進了大廳,李益放下看到一半的書,朝她走來,「娘。」

左姨娘十分高興,但又有點不自在,「你這——」

「這是我的院子,不用怕,我跟祖母把他們的賣身契全要來了,誰要敢收別人銀子,我就把他送去鹽田作苦力。」

母子倆坐下,就着那「魚子功名閣」說了一下。

兒子回來,又有功名,左姨娘已經有了底氣,只是二十多年來謹慎慣了,一時之間倒是不太适應,見兒子鎮定,才稍稍放心。

聊了一陣,卻見兒子對着她後頭笑,轉頭一看,即是那日看到的……

「霍小玉見過左姨娘。」

對了,霍小玉,是益兒的……良室!

「娘,這是兒子想娶的女子。」

左姨娘一口茶噴出來,連忙取出絲絹擦了擦嘴,娶?這怎麽行啊,「不是說她自己願意跟着嗎?」

好人家女兒誰會這樣跟着男人就回家了,十之八九不是正經出身。

她們李家也是有頭有臉,加上益兒高中書隽科,前途大好,可不能要個來歷不明的女子。

「娘,我原本要娶她,也有辦法娶,你知道我從小心眼最多,我當年不想成家,所以跑,現在想成家,也是有辦法,是她顧念李家人的心思,這才成為我的良室,而不是正室。」

左姨娘心裏稍稍放心,總算這女子還有點良心。

益兒雖然讀書聰明,但畢竟年輕,這女子又是如此花容月貌,一時意亂情迷也是可能。

「左姨娘,您可知道朝中霍家?那個三代都科考入仕的霍家?」

「知道是知道,不過……」不過這有什麽關系?

通常是爹發憤考上官職,然後給兒子捐官,兒子又大了,再給兒子的兒子捐官,世代為官就是這樣來的。

霍家之所以有名,是因為世代為官都是靠科考入仕的,大黎朝便只有這戶人家有本事如此,所以即使雲州離京城千裏遠,也是知道的。

「我即是霍大人最小的女兒,霍小玉。」

左姨娘懵了,霍家的女兒?怎麽可能,除非——「益兒,你,你該不會是拐帶了人家的小姐吧?」

李益笑出來,「娘可把我的膽子想得太大了,若真要拐帶人家女兒,我怎麽可能還在京城留到臘月初呢。」

也是,是自己太擔心了。

原來是霍大人的女兒,唉,自己真是老了,沒注意到她頭上戴的點翠多寶,那可是太太奶奶才可能有的好東西,盧氏那裏的點翠顏色還沒這樣好,更別提多寶鑲得更精致。

手腕上那串十八珠碧玺,顏色居然顆顆相同,用得起這些,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

「霍姑娘既然出身這樣好,怎麽會……」

霍小玉聽她喊自己「霍姑娘」,知道她對自己出身已經沒有懷疑,「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恐怕會吓到左姨娘,所以先說一聲,我不求名分,現在不求,以後也不會,我就當個良室,伺候李少爺更衣梳洗。」

左姨娘只能點頭。

霍小玉也沒打算話說從頭,于是只簡單講道:「我是姨娘所出,我娘就我一個女兒,爹爹過世後,嫡兄把我們母女倆趕出霍家,母親病重,為了生活,我陪酒賣笑,雖然只賣藝,但畢竟有辱斯文,所以即便跟李少爺情投意合,也只願為良室。」

左姨娘心裏只覺得好險,好險這姑娘有自知之明,只當良室。

就算只賣藝,還是跟許多男人有來往見面,這樣的女人當媳婦,實在不行,但若只是在兒子身邊伺候,倒是不用要求這樣多。

她心中念頭一轉,卻也覺得同情。

大戶人家老爺過世,太太容不下姨娘母女的事情她聽得多了,若是身體健康,做點女紅勉強能維持生計,但若是病了,只能看命。

說句不象話的,老爺哪日若走了,自己跟周姨娘有兒子,不用怕,但田姨娘能靠誰,盧氏那樣小肚雞腸,她肯定沒好日子過。

去年田姨娘病倒,她去探視,田姨娘發熱說夢話,說的居然是「大爺大爺可憐我,賞個銅錢吧,我兩天沒吃飯了」,丫頭一臉為難,在她詢問之下才說,自從知道鄰家老爺過世,兩房無子姨娘被趕出門,只能乞讨過日,田姨娘就開始不安,偶爾晚上就會說這話,丫頭勸慰她說,膝下還有梅婉這小姐呢,老太太為了補償她,三小姐的嫁妝可比嫡姑娘多上一倍,若太太真的狠心,去投靠小姐就好。

田姨娘卻說怎麽行呢,岳母投靠,女兒這輩子在夫家不用當人了。

左姨娘聽了眼淚都要流下來,無子啊,但田姨娘明明有兒子的,二少爺當時剛滿一歲,健壯得很,兩個奶娘都說比一般一歲的嬰兒要胖上好幾斤,好吃好睡,哭起來震天價響的,感覺屋頂都要被掀了,這麽健康,卻被盧氏養死了。

四十歲,原本可以享兒孫福的年紀,卻在夢中乞讨。

無子妾室要是遇上無良主母,那真……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霍小玉再三保證只為良室,左姨娘內心反而對她有了同情——大戶人家的女兒,從小肯定嬌生慣養,卻沒想到遭逢巨變,父親死了,母親病了,她陪酒賣笑又能怎麽辦,就算她願意去乞讨,一天最多讨得幾枚銅錢,別說拿藥,連租個有屋頂的地方都不夠。

「霍姑娘……」

「您是長輩,還是叫我玉兒吧。」

「那,玉兒,你母親現在在京城嗎?」

「不是,她随我一起到了雲州,我在梁釉山下租了屋子,下人都是從京城帶來的,跟了幾年都很貼心,母親使喚起來比較方便。」

左姨娘奇怪,「怎麽租得這樣遠?」

梁釉山可是出了洛縣呢。

自己兒子還不清楚嘛,就算沒給名分,也是會照顧對方家裏的,何況玉兒這身行頭,也不像是租不起附近的宅子。

「母親身體還要調養,京城有大夫跟我說,梁釉山上有溫泉,我請人幫忙打聽到了一間不錯的院子,泉水從底下經過,就算冬天也不會冷,宅子差不多兩箭之遙的地方就有泉眼冒出,板車拉回來都還熱呼,三天一次,一兩年身體就能養好,等母親身體好了,再接到附近來。」

李益笑說:「玉兒原本是要跟着母親住在梁釉山下,不過鄭大娘也擔心女兒的終身大事,一定要她跟着來伺候我,否則不肯吃藥,玉兒這才随我回家。」

左姨娘想想也是能懂,天下父母心,這玉兒就算比妾不如,不算李家人,但若是跟着伺候生了孩子,那關系就斷不了。

退後一步說,萬一她搶先生下長子,益兒的正妻又沒能生兒子,将來就不用擔心了。

想想,這兩個孩子什麽都老實說了,倒也有點欣慰。

就算被下了藥,就算不能再生,她這輩子生了這争氣的孝順孩子,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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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牌俱樂部裏響起了富有激情的音樂。舞池中的人們伴着節拍瘋狂起舞,渲染着一種發作似的狂熱。各種耀眼的綠色光束在這個空間裏肆意飛揚,不安的心靈躁動不已。這裏是富人的天堂,需要忘情,呼喚沉淪。——夜幕掩映之下的星城(starcity)又掀開了醉生夢死的一幕。
    內容标簽:魔幻 西方羅曼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麗貝卡,以利亞,尼克勞斯,亨利,霍普┃配角:奧利弗,霍普等┃其它:美劇,吸血鬼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5萬字
  15. 桃花女總管

    桃花女總管

    隔了八年,至今仍深愛着的男人回頭找你,是怎樣的心情?
    別人或許覺得浪漫,但阮丹荷只想一掌拍死雷之亦那混蛋!
    就算他是主、她是奴那又如何?他怎能為逃命将她棄之山林?
    因此,她決定抛開那總是神出鬼沒的臭男人,不再為他所困。
    然而近來她的桃花盛開,連天市院的大少爺、三少爺也來示愛,
    尤其那手段下作的三少爺,竟買通婢女對她下了媚藥,
    好在院裏新來的夫子“田亦”及時相救,要不,她肯定給糟蹋了!
    可這事卻害得他倆沾了腥,她只得央求田亦與她扮演未婚夫妻,
    本以為事情塵埃落定,哪知雷之亦又來糾纏,也讓她得知個秘密──
    當年他假裝眼盲、抛下她,全因一場陰謀環環相扣的奪位之鬥!
    既知他的不得已及“被迫失憶”,這下,她是恨也恨不了了……
    但,就在她心疼雷之亦,同時又對假扮她未婚夫的田亦抱歉時,
    卻意外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居然有着奇妙的連系,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他似乎鋪下了天羅地網,讓她再也逃不開……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2.1萬字
  16. 美人謀夫婿

    美人謀夫婿

    花圓圓向來膽怯懦弱,但自從在小廟附近跌了跤撞了頭,
    她卻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事情看得透徹,觀察力超乎常人,
    既然得了這能力,她不好好利用為自己挑個夫婿就太可惜了!
    這姓蕭的未婚夫是美男子,但太多人搶,她可沒命消受;
    那姓龐的皇族貴公子心思彎道多,每回總是她占下風!
    還不如另謀良人,在小池子裏當大魚,混得風生水起,
    偏偏那兩位放着大池子不管,盯得她插翅難飛,
    這個他說:不想解除婚約!那個他說:快把婚事退掉!
    兩雙眼睛虎視眈眈,但可別以為她會乖乖就範,
    只因小女子自有一套馭男妙招,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5.0萬字
  17.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農家小姑娘,又沒錢來又沒糧;家境貧寒是非多,叔叔嬸子聚成窩;東家長來西家短,似錦姑娘要穿暖;鼓勵爹爹重科考,高中舉人樂淘淘;誰料好景不常在,淨身出戶把家蓋;經商種田樣樣來,與君攜手樂悠哉,且看田園多樂事, 靜待歲月似錦時……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9.7萬字
  18. 和鬼一起的日子

    和鬼一起的日子

    我小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厲鬼,從此,我就走不出這個圈子,也因此改寫了人生,一切恐怖離奇的事情接踵而來,老村山塘的古怪浮屍,兇殘老板夫妻的人肉包子,磚牆藏屍,富家老太死後的墊背童屍,一切看似與我無關,一切卻又牽扯在我的身上......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0.2萬字
  19.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十年前,她是為了錢而抛棄他的狠心女人,
    十年後,她是填補了他身分證上配偶欄位的女人,
    但他常會毫不客氣的提醒她,她只是他花一千萬買來的,
    她唯一的任務就是替他生孩子,等完成了她便毫無用處,
    可他始終未曾細想,為什麽她對于他充滿報複性的惡言惡語,
    總能微笑以對,還能像以前交往時那樣對他撒嬌,
    她又為什麽一直想以他妻子的身分在他員工面前亮相,
    且他也不曾深思自己許多舉動的真正原因,他不準她外出工作,
    看她為了替他準備早餐而受傷,便下令她禁止進廚房,
    卻又縱容的讓她跟着他去公司,甚至為了替她出頭,
    寧可放棄有可能動搖公司根基的重要合約,
    聽見她以為他睡着時說的那句「很愛很愛他」,更讓他感到混亂,
    直到收到她前夫委托律師轉交給他的那封信,他才明白,
    原來要為當年的傷害自責、愧疚甚或彌補的人,其實是他……

    短篇言情 已完結 9.3萬字
  20. 快教姨娘給我跪(緣來是重生之一)

    快教姨娘給我跪(緣來是重生之一)

    母親,是孩兒不孝,直到現在才明白您的用心和痛苦,
    卻只能對着您的墓忏悔,若是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多好……
    重生後,她才發現上輩子氣血攻心抑郁而終根本是自找的!
    丈夫雖然還是納了妾,可那是他參加義軍推翻前朝有功,
    被新帝封為将軍,賞給他的,他被迫接受,比她還無奈;
    前世她以為他偏寵小妾,所以對她冷淡疏離,錯!
    是她冷淡他在先,加上他對自己佃農之子的出身感到自卑,
    才想着不要打擾她,只遠遠的守護着她;
    前世她以為他和醫女義妹有一腿,唉,那更是天大的笑話,
    那是他身上太多舊傷,怕她會心疼難過,才要義妹偷偷替他醫治,
    她還發現十歲的兒子不像前世一心向着姨娘,
    反倒偶爾會像個小大人似的提點她、給她意見,
    這樣的改變雖讓她有些意外,終歸是好的,她知道要好好珍惜,
    但也許是和丈夫兒子的日子過得太過幸福滋潤讓她松了戒心,
    居然給了小妾機會誣陷她和其他男人私通,
    連帶的讓婆婆更加相信兒子是她和野男人的孽種,
    沒關系,只要他信她,總有一天可以證明她的清白,
    可是……他怎麽會是這樣的反應,居然要和她和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9.9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