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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兇獸窮奇

想是這麽想,但當翌日正午,祝湘站在後屋的竈口前,看着幾乎樣樣倶全的鍋碗瓢盆,看着一旁已經洗淨切好的菜,卻不知道該怎麽下手。

她不斷回想祝涓做菜時的順序,可是她進廚房的機會實在太少,着實想不起來祝涓到底是怎麽做菜的。

「需要幫忙嗎,表妹。」

袁窮奇帶着逗人的哂笑聲在耳邊響起,她沒好氣地橫眼瞪去,立刻生了火,站在竈前,抓起鍋鏟,掂算着菜下鍋的時機,然後抓着菜往鍋裏一丢,鍋子裏随即爆開陣陣爆跳聲,吓得她倒退兩步,緊握着鍋鏟,卻不敢再往前一步。

「……不用翻嗎?」袁窮奇虛心請教着。

翻?祝湘瞪着鍋子,她也很想翻,可好歹等這陣爆聲緩些再翻吧!

「你有下油嗎?」袁窮奇在旁觀察了會,突地脫口問着。

「要下油嗎?」

「今兒個早上劉大娘拿早膳來時,有拿了一小壺油,不就擱在那兒?」他指着竈臺上的位置。

她橫眼望去,再看向鍋裏的菜。「不用油也可以吃。」她嘴硬地強調着。

她不記得祝涓做菜時有無放油,但不食油也可以的,不是嗎?

待爆跳聲小了些,她開始翻菜,可是菜葉竟然沾粘在鍋底,教她翻不動,只能用鍋鏟耙着鍋底,硬是把菜給耙進盤裏。

「……那調味呢?」袁窮奇瞪着她手中那盤毫無香氣,甚至碎中帶焦的菜。

祝湘怔了下,再一次嘴硬地道:「不加調味更能嘗出菜的甘甜。」

袁窮奇揚了揚眉,對于她的論調沒有意見,基本上他對吃食并不注重,只要能填飽肚子就不成問題,不過——

「你現在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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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蛋。」她微惱的瞪去。

到底是他看不出來,還是故意拐彎損她?

「……不需要水嗎?」袁窮奇十分狐疑地瞪着鍋底的三顆蛋。

雖然他沒下過廚,更無機會欣賞旁人下廚,但他總覺得蛋不是這麽個煮法。

「為什麽要水?」她反問,懷疑他是故意動搖她的自信。

她記得這蛋是煮好再剝殼的,除了這麽煮,還能怎麽煮?

「嗯……我只是覺得……」

話未盡,啪的一聲,鍋底的蛋爆開來,他眼明手快地将她拉到一旁,彈飛的蛋殼伴随着未熟的蛋汁往他身上濺來。

然而,逃過一關尚有一關,其餘兩顆蛋跟着爆裂,蛋殼爆飛,袁窮奇只能拉着她退得更遠。

兩人靜默無語,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爆跳結束之後,開始傳來焦味。

「我覺得應該要用水才是。」袁窮奇搶過她手中的鍋鏟,快手把鍋底剩餘的蛋殼撥出,再将剩餘糊成一團的焦蛋盛到盤裏。

祝湘羞惱得再也無法嘴硬,只能站在原地不發一語。

「對了,你淘米了沒?」他回頭問着。

「淘米?」

袁窮奇瞪着她半晌。「沒有淘米,怎麽煮粥?」

「……我忘了要煮粥。」光是想着要怎麽做菜就讓她打從昨天開始心神不寧了,她哪裏還記得煮粥這一回事?

「你……」袁窮奇閉了閉眼,真的懷疑她不知道是打哪來的千金大小姐,竟連淘米都不知道。

就算她從小學醫好了,但不該連基本的廚藝都沒有吧!她好歹是個姑娘家,母親總會教導一些不是?

祝湘趕忙從米缸裏舀米洗着,卻不知道要洗多久才算幹淨,所以幹脆用力地搓着米,一遍又一遍地洗,直到水幹淨無比,才将米倒進鍋裏。

「等等,這個要加水!」袁窮奇吼着,趕忙從水缸裏國水倒進鍋裏。

「喔,對!」粥就是湯湯水水的嘛,肯定是要加水,只是——「要加多少?」

這問題真的是問倒袁窮奇了,如果問他如何奇襲制敵,他可以以兵法講解,但問他煮粥要添多少水……他能用兵法推算嗎?

「也許這樣就夠了。」最後,他添了水,讓水淹過鍋底的米。

「你确定?」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表妹。」這不該是他的工作。

「我不知道,我沒煮過。」這一次她非但不嘴硬,而且還相當坦白。

「反正能吃就好。」

「我也這麽覺得。」

頭一次,兩人有志一同地達成共識。

但是——

當齊昱嘉看着慘不忍睹的兩道菜時,他忍不住說:「要不要到劉家一趟,問問還有沒有醬菜?」

之前早膳時,劉大娘曾弄過一盤獨家醬菜,味道十分獨特,辣中帶酸還帶了點難以形容的酸腐味,他嘗過一口,雖然入口的味道不像聞起來那般嗆鼻,但僅此一次,他就不願再嘗。

可他現在覺得,他寧可吃醬菜。

這話一出,在場兩人皆明白他的話意。

「對了,還有粥,我去盛。」不願面對齊昱嘉拐着彎的嫌棄,祝湘借口盛粥快步離開。

「袁窮奇,這不能吃吧,都焦了。」見她不在,齊昱嘉才敢放膽嫌棄。

「王爺,如果不能吃,你今天就得要餓肚子了。」袁窮奇毫不客氣地點出他的處境,要他三思。

「可是——」

「袁窮奇!」屋後傳來祝湘拔尖的喊聲。

聽那喚聲齊昱嘉敢肯定絕無好事。「在叫你了,你趕快去看看。」

袁窮奇也有不祥的預感,走到屋後,果真就見她盛起了焦底的……飯?「不是煮粥嗎?」他忍不住問。

「可是這不是粥,這比較像飯,可又不太像飯,底都焦了。」她埋怨地道。「這是你的錯,肯定是你水添太少。」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除了認罪,他還能如何?

他拿起鍋鏟,試着挖起上半部沒焦的部分分成兩碗,最終再将全焦的添成一碗,随即和她一道回房。

「……我可以吃飯了?」齊昱嘉眯起眼,瞪着那看起來一點都不好吃,聞起來一點都不香的米飯。

「可以,只要清淡一點都可以。」祝湘萬分肯定地道。

「可是——」話到舌尖了,卻顧及祝湘是個大夫,為免她因為他的坦白而惱羞成怒在他的藥裏動手腳,所以他轉頭問着袁窮奇。「還有幹糧嗎?」

「……沒有。」

齊昱嘉認命地嘆了口氣,拿起碗筷,先挖了口飯,嚼了兩下,随即沉痛地攢起眉。「飯裏為什麽會有小石頭……」

「你淘米時沒有挑出小石子和米糠?」袁窮奇獨自品嘗着黑鍋粑,同樣濃眉深鎖,橫眼瞪着臉都快要垂到桌上的祝湘。

祝湘羞赧得想要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只能埋頭扒着飯,這飯有焦味,苦味掩過了米飯香甜,讓她愈吃愈想哭。

不禁想着,晚膳該怎麽辦……這些根本就不能吃啊!

當天色漸暗,掌燈時分漸近,茅屋裏的三個人卻顯得詭異的安靜,沒有人入睡,也沒有人交談,三個人臉色同樣凝重,俨然像是等待判刑的罪犯。

直到屋裏近乎全暗,祝湘才咬了咬牙站起身,幾乎是瞬間,袁窮奇和齊昱嘉同時擡眼望去,那眸色有幾分驚疑和駭懼。

祝湘微惱瞪去。「你們那是什麽眼神?!」她沒好氣地罵道。

她向來不是個容易動怒的人,可偏偏這兩個家夥都有把人惹火的好本事。

她下廚又如何?一回生,兩回熟,總得要給她機會嘗試,她才可能精益求精,不是嗎?

他們偏偏露出一臉活見鬼的恐懼模樣,教她不動怒都難。

「其實……我是想說,我只要喝藥就可以了。」齊昱嘉懾于祝湘的威儀,只能很孬地提出這卑微的請求。

他是來養傷的,所以藥可以多喝點無所謂,反正多喝點也就飽了,總好過逼他吃那些不知為何物的食物。

「我下的是重藥,你要是都不吃點東西,反傷元氣,你懂不懂!」要不是如此,她為何要讓自己出盡洋相?

「我來幫你吧。」半晌,袁窮奇開口,一臉認命之色。

齊昱嘉揉着額,一臉哀莫大于心死,開始懷疑自己不是死在毒和傷,而是死于慘不忍睹的膳食裏。

「不用。」她想也沒想地道。

俗話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可她覺得這話是騙人的,事實上一個廚藝白癡再加上一個廚藝白癡,只是害死另一個白癡而已!

「可是……死在自己手上,我覺得痛快一點。」絕望之餘,袁窮奇不改毒舌本色,企圖制造一點輕松氛圍。

可偏偏祝湘不領情,只覺得他極盡可能地羞辱自己。「死在我手上也沒什麽不好,畢竟這種機會也不是——」

「請問有人在嗎?」

門外傳來祝涓的聲響,教祝湘楞了下,随即快步朝門外走去。

「祝涓,你怎麽會跑到這兒來?我不是跟你說了要你乖乖待在家裏的嗎?」祝湘開門見是祝涓,不禁微惱罵道。「這兒的路你又不熟,你竟然一個人跑到這兒,要是迷了方向該怎麽好?」

祝涓像是早已習慣了她藏在斥責背後的擔憂,笑嘻嘻地道:「可我這不是找來了嗎?這路去年我跟你走過一次,就一條路而已,好找得很,再者我可以挨家問人啊,姊不是說過大風村這兒的人性情都極為熱情,沒什麽心眼?」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我說了要你待在家裏,你——」

「今兒個我要收攤時,那個常跟我買糕餅的錢姊姊說她家相公抓了不少肥肚魚,特地給了我一只,這魚這麽大,我殺了煮好才發現我根本吃不完,所以幹脆弄了幾樣菜,一起送到山上跟姊一起吃啊。」祝涓連珠炮般地打斷她的話,順便揚起手上的食盒。「姊,你應該還沒吃吧?」

「是還沒。」她正愁着晚膳不知道該怎麽處置呢。

接過她手中的食盒,沉甸甸的緊,就不知道這三層食盒裏她到底裝了多少飯菜。

「太好了,我好幾天沒跟姊一道用膳,我一個人吃飯好沒味。」說到底,她是想念姊了,明知道姊是上山救人的,可半點音訊皆無,要她怎能不擔心,總得要找個借口一探,她才放心啊。

「下次不準這樣,聽見了沒。」祝湘愛憐地牽着她的手。

「嗯。」她用力應着,趁祝湘沒瞧見時搖了下頭。

肯定會有下次的,在姊回家之前,她隔幾天就會找個借口上山探她。

帶着祝涓進屋子,就見袁窮奇已經站在廳裏,目光微動地看着兩人。

「祝涓,這一位是袁窮奇,袁窮奇,她是我妹妹祝涓,她來看我,順便帶了一點吃的。」她大略介紹彼此,而後她看見……她發誓,她看見袁窮奇微眯起眼,眸底有着明顯的擔憂和遲疑,教她不由瞪他一眼。

祝涓随即揚開爽朗的笑。「袁大哥,這段時間還請多多照顧我姊。」

「我不用他照顧,我是來救治人的。」搶在袁窮奇說話之前,她快一步開口,并擡頭瞪着袁窮奇。「袁窮奇,去跟你家公子說,要用膳就到外頭來,我妹不方面到房裏和他一道用膳。」

為方便救人,她可以省去繁文缛節,因為她是個醫者、是大夫,但祝涓不是,她不能讓祝涓的清白蒙上半點污點。

袁窮奇微颔首,便朝廳旁的通廊走去。

「姊,袁大哥看起來人挺不錯的。」祝涓放心了一半,因為還沒瞧見另一個真正在養傷的人。

祝湘眼角抽搐着,認為她涉世未深,看人的眼力還不夠,但她不會在這當頭告訴她,就怕她會把她給押回家。

所以,她幹脆轉了話題。「怎麽我覺得這食盒沉得很?」

她拉着祝涓到桌旁,取出一層層的食盒,上層是紅燒五柳羹,是祝涓最拿手也是自己最喜歡的一道菜,光看就覺得食指大動,而第二層是條清蒸肥肚魚,肥美鮮嫩并烘出了嫩姜甜味和幾味藥材香氣,教她光聞口水便快要失控,而最下頭的則是脍炙魚肉,取的是魚肩上的條塊肉,雙面微烤過沾上鹽便是佳肴。

「我把那條肥肚魚做成三吃,做的都是姊姊最喜歡的口味,可是我現在才想起來我忘了帶飯來耶……姊,你這兒應該有米,我弄一下,馬上就好。」

「在屋後,我帶你去。」

祝涓跟着她到屋後,從米缸裏舀了幾杯米,随即動作俐落地淘米,挑出裏頭的石子和米糠,倒進鍋裏,升了火,待火勢漸大後,她随即蓋了鍋,再将竈口的木柴抽出一些,文火慢煮。

起身拍着手,卻見祝湘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姊,怎麽了?」她偏着頭,笑得杏眼微眯。

「沒事,只是覺得你做得好順手。」祝涓廚藝極好,雙手也很巧,刀工更是一流,所有家事幾乎都是她張羅打理的。

相較之下……她似乎顯得有些一無是處。

「當然呀,這三四年來家事都是我包辦的,怎麽可能不上手?」

「把事都丢給你,真是辛苦你了。」祝湘十分汗顏,從沒想過原來這些看似簡單的動作,那是因為祝涓早已做慣,等到自己臨危受命,以為簡單卻是手忙腳亂,搞得人仰馬翻。

祝涓一把挽住她的手。「姊,你說這什麽話?你和爹忙着,我當然得要找事做,替你和爹分憂解勞,再說爹去世後,是姊姊攢錢養我,要說辛苦的人是姊,不是我。」

祝湘聽着,不禁笑柔了稍顯冷銳的眸。

她不喜與人親近,但是祝涓不一樣,她就像是真正的妹妹,遠比自己的妹妹還要和她親上千百倍。

她心窩發暖着,噙笑問:「這煮飯還要點時間,倒不如咱們先到屋裏等。」

「好啊。」

當兩人旋回屋裏,就見兩個男人坐在桌邊,雖無交談,但像以眼神彼此交流,讨論這食盒內之物能否吃食。

祝湘眼角抽搐着,走近時,兩人一同擡眼,齊昱嘉不由打量着笑臉迎人的祝涓。「你就是祝大夫的妹妹?」

「是啊,不知道怎麽稱呼這位公子?」祝涓落落大方地問着。

「我姓齊。」

「那我就叫你齊大哥吧。」祝涓沒什麽心眼,也沒什麽防心,看人全憑第一眼的感覺。

「我姊姊上山就是為了醫治齊大哥嗎?」

「是啊。」

「齊大哥怎麽會受傷?又是打哪來的,在哪兒受傷的?」

相對于祝湘的靜默,祝涓顯得有些聒噪,但她并非好事閑聊,而是想要探點底子,确定姊姊在這兒安全無虞。

「我……」齊昱嘉被問得有些招架不住,這才想到,怎麽祝湘從未詢問過這些問題,對于兩人身家從不追探?

這麽想來,祝湘的行徑反倒是有點怪了,她該像祝涓這般追問才合理。

「祝涓。」祝湘嘆了口氣,只得将對外的說法跟她說過一遍。

祝涓微揚起一雙濃黑分明的柳眉,睨了祝湘一眼,勉為其難地抿嘴應了聲。「我知道了。」

山賊?她從沒聽人提起東諸城外有山賊……就連兀術人也甚少擾境呢。

「再等一下飯就好了,我順便熬了藥,待會用過膳後,把藥喝下,早點歇息。」祝湘拉了把椅子,和祝涓坐在兩人的對座。

「這菜聞起來挺香的。」齊昱嘉笑問着。

「邊境的簡單膳食罷了。」祝涓歡喜接受他的贊美,她是因為對學醫毫無興趣,所以很自然地往廚房摸索。

「希望嘗起來就跟聞起來一樣好。」齊昱嘉毫無惡意地道,純粹是被祝湘驚吓得不小,所以希望妹妹的手藝是真正的好,而不是空有其表。

「什麽意思?」祝涓不解的問着。

「祝涓,要不要去看看飯熟了沒?」祝湘忙道,不想自己的糗事一再被宣揚。

「嗯,好啊。」

祝湘成功地阻止糗事被揭發,一會兩人便端着香噴噴的白米飯進廳。

齊昱嘉一接過碗,立刻确定這是可以吃的!管不了米飯正燙着,大口地扒進嘴裏,就算燙着了嘴也痛快。

反觀袁窮奇倒是精明得很,先嘗菜,确定味美肉鮮才放膽食用。

「姊,不是說有跟劉家搭夥,怎麽他們看起來像是餓很久?」她湊在祝湘耳邊低聲問着。

「那個……」

「劉家人上山圍獵,要明日才會回來,所以今天是你姊下廚。」袁窮奇話一出口,立即接收到祝湘羞惱的瞪視,但他無所謂,能填飽肚子最重要。

「喔,我姊三年前大病一場之後,就忘了怎麽做菜了。」祝涓聰穎,一聽就明白,猜想他們八成是餓了一天了,所以才會猛扒飯菜。

「有這種事嗎?」齊昱嘉咽下了飯菜,騰了點時間問着。

「我爹說,這種事也是難說得緊,不過我姊雖然忘了怎麽做菜,卻反而生了習醫的才能,我爹更開心了,把我姊帶在身邊教着,要不是我姊是姑娘家,早就成了鎮上的坐館大夫。真不是我要說,鎮上的坐館大夫醫術還沒我姊了得,很多鄰裏都是找我姊診治,而且每個都贊不絕口。」說完,還與有榮焉的揚起小臉。

「祝涓……」祝湘捧着額,羞得小臉微燙着。

祝涓沒自覺,可這話聽在她耳裏就跟老王賣瓜、自賣自誇沒兩樣,但是害羞之餘卻又覺得有幾分驕傲,可以讓妹妹這般以她為榮。

「看來你們姊妹感情相當好。」袁窮奇脫口道。

「那當然,她是我姊啊。」說着,還很親熱地挽着祝湘的手。

祝湘見狀,笑柔了杏眼,一臉拿她沒轍卻又喜歡她的依賴。

那笑意恬淡柔雅,如輕風掠過湖面,漾開圈圈漣漪,袁窮奇看了,心底升起了陌生的熟悉感,像是在哪見過,又像是不曾見過,教他滿心疑惑。

而他的注視自然落在祝涓眼裏,她忖了下道:「袁大哥,你的名字挺特別的。」

「是嗎?」袁窮奇不以為意地應着,他早已經過了在意自己名字的年紀。

「窮奇——逢忠信之人,齧而食之;逢奸邪則擒禽獸而伺之……是這樣子說的,對不?」祝涓笑問着。

袁窮奇微揚濃眉,忖度她說這話的用意,還未應聲,祝湘已經嗓音微沉地道:「祝涓,除此一說,更有着「窮奇騰根共食蠱」,你沒聽過嗎?」

她話一出口,袁窮奇臉上虛應的笑意突地僵住,深邃黑眸直盯着她不放。

「可是我記得窮奇是兇獸,只是奇怪為什麽會有人以兇獸之名為名。」

「祝涓,要你多讀點書你就不肯,你壓根沒聽過「窮奇之獸,馳逐妖邪,莫不奔走,是謂善獸」嗎?」

瞬地,袁窮奇手上的筷子掉落,眸中噙着難以解釋的震驚。

「袁大哥,你怎麽了?」祝涓不解的問着,就連祝湘也側眼望去,随即垂眼,心忖難道他記得她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已經是那麽久之前的事了,他還記得嗎?

「我……」袁窮奇一時間竟語塞了。

他本姓袁名奇,乃是世襲錦衣衛千戶,幼時父母雙亡,由義父郭庭邵夫妻教養長大,因為年少輕狂,遭東廠羞辱而起沖突,而對方适巧是齊賢的心腹,這事後來傳到齊賢耳裏,便拿他治罪,義父出面保他,齊賢給了面子放過他,卻惡意改他的名為窮奇,藉此羞辱他。

窮奇之名,一如祝涓的說法,羞辱着他的人格教養,可同一年,他與東廠番子再起争執而大打出手,逃離之際适巧遇到曹瑾妍,蒙她相救,當時她便是拿祝湘所說的話勉勵他。

放眼天下,無人不知窮奇乃為四兇之一,可是曹瑾妍卻說古書有兇善兩說,看他想成為什麽,他就做什麽,窮奇之名是善是惡取決于自己。

他直瞅着祝湘,無法平複內心的騷動,一瞬間明白了自己為何老是逗她,原因就出在她身上那股和曹瑾妍相仿的氣息。

這也太巧了……天底下怎會有如此巧的事?簡直就像是曹瑾妍在他面前……

「吃飯了,發什麽楞?」祝湘被他的目光盯得渾身不對勁,只能佯怒低斥着。

袁窮奇猛地回神,笑得自嘲。瞧他竟胡思亂想了起來,曹瑾妍三年前就已經死了,還是他親手将她給火化,把骨灰送到她爹娘手中的……人都死了,就算能轉世為人,這年歲也不對。

「袁大哥,你在笑什麽?」祝涓偏着頭問。說是笑嘛,卻又不是開心的笑,反倒有些悲傷。

「沒什麽,只是想起往事。」

祝湘聽着,心中一窒,疑惑他真是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喔。袁大哿,你為什麽老是盯着人看?」祝涓沒心眼地問。

袁窮奇将碗筷放下,淡聲道:「京城禮儀都是如此。」他托着腮,口氣像在哄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妹妹。

然而,齊昱嘉卻很不客氣地噴了口茶,即使嗆到卻還忍不住地笑着,整個人無力地趴在桌上。

袁窮奇冷冷睨他一眼,而祝湘則以不耐佯裝心慌地道:「祝涓,你今天話很多,還不快快用膳,趁着天色尚未全黑趕緊下山。」

「可是姊,天色早就全黑了。」她指着烏漆抹黑的外頭說。

祝湘愣了下。「那你今天……」

「我可以跟姊一道睡啊,明天再下山。」

祝湘微眯起眼,總算搞清楚她的來意。「你這小機伶鬼,根本打一開始就是打這壞主意吧。」

「人家想你嘛。」祝涓挽着她的手拚命撒嬌着。「不要生人家的氣嘛。」

祝湘想佯怒,可偏偏被她這麽一撒嬌,再惱也全都忘得一幹二淨,笑意不自覺地抹在唇角。

袁窮奇望着她的笑臉出神,直覺得自己的想法太荒唐,但是……他真的覺得仿佛曹瑾妍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如果,可以再次遇見她……他會保護她,讓誰也不能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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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人的命我能改,我的命卻由天定。

    短篇言情 已完結 39.7萬字
  13. 靈瞳

    靈瞳

    我出生三天被媽媽遺棄,後來發現自己天生能看到鬼,從此變成一個可憐的人兒……
    我媽不是人,懷我十五年才生下我……
    從我出生起就注定了我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被活埋,被毆打,被鄙視,被孤立,但我只想說:謝謝你們曾經給我的冷漠,因為有了你們,讓我一步一步成為了一個不平凡的女人!
    這個世界其實不僅僅有鬼,還有妖魔,還有神……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8.0萬字
  14. 桃花女總管

    桃花女總管

    隔了八年,至今仍深愛着的男人回頭找你,是怎樣的心情?
    別人或許覺得浪漫,但阮丹荷只想一掌拍死雷之亦那混蛋!
    就算他是主、她是奴那又如何?他怎能為逃命将她棄之山林?
    因此,她決定抛開那總是神出鬼沒的臭男人,不再為他所困。
    然而近來她的桃花盛開,連天市院的大少爺、三少爺也來示愛,
    尤其那手段下作的三少爺,竟買通婢女對她下了媚藥,
    好在院裏新來的夫子“田亦”及時相救,要不,她肯定給糟蹋了!
    可這事卻害得他倆沾了腥,她只得央求田亦與她扮演未婚夫妻,
    本以為事情塵埃落定,哪知雷之亦又來糾纏,也讓她得知個秘密──
    當年他假裝眼盲、抛下她,全因一場陰謀環環相扣的奪位之鬥!
    既知他的不得已及“被迫失憶”,這下,她是恨也恨不了了……
    但,就在她心疼雷之亦,同時又對假扮她未婚夫的田亦抱歉時,
    卻意外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居然有着奇妙的連系,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他似乎鋪下了天羅地網,讓她再也逃不開……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2.1萬字
  15.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王牌俱樂部裏響起了富有激情的音樂。舞池中的人們伴着節拍瘋狂起舞,渲染着一種發作似的狂熱。各種耀眼的綠色光束在這個空間裏肆意飛揚,不安的心靈躁動不已。這裏是富人的天堂,需要忘情,呼喚沉淪。——夜幕掩映之下的星城(starcity)又掀開了醉生夢死的一幕。
    內容标簽:魔幻 西方羅曼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麗貝卡,以利亞,尼克勞斯,亨利,霍普┃配角:奧利弗,霍普等┃其它:美劇,吸血鬼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5萬字
  16. 美人謀夫婿

    美人謀夫婿

    花圓圓向來膽怯懦弱,但自從在小廟附近跌了跤撞了頭,
    她卻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事情看得透徹,觀察力超乎常人,
    既然得了這能力,她不好好利用為自己挑個夫婿就太可惜了!
    這姓蕭的未婚夫是美男子,但太多人搶,她可沒命消受;
    那姓龐的皇族貴公子心思彎道多,每回總是她占下風!
    還不如另謀良人,在小池子裏當大魚,混得風生水起,
    偏偏那兩位放着大池子不管,盯得她插翅難飛,
    這個他說:不想解除婚約!那個他說:快把婚事退掉!
    兩雙眼睛虎視眈眈,但可別以為她會乖乖就範,
    只因小女子自有一套馭男妙招,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5.0萬字
  17.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農家小姑娘,又沒錢來又沒糧;家境貧寒是非多,叔叔嬸子聚成窩;東家長來西家短,似錦姑娘要穿暖;鼓勵爹爹重科考,高中舉人樂淘淘;誰料好景不常在,淨身出戶把家蓋;經商種田樣樣來,與君攜手樂悠哉,且看田園多樂事, 靜待歲月似錦時……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9.7萬字
  18. 和鬼一起的日子

    和鬼一起的日子

    我小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厲鬼,從此,我就走不出這個圈子,也因此改寫了人生,一切恐怖離奇的事情接踵而來,老村山塘的古怪浮屍,兇殘老板夫妻的人肉包子,磚牆藏屍,富家老太死後的墊背童屍,一切看似與我無關,一切卻又牽扯在我的身上......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0.2萬字
  19. 吉星醫娘

    吉星醫娘

    她穿越當丫鬟那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感情沒有善果,
    先是她的奴婢身分配不上谪仙般的大人,衆人反對,
    後又是惡人把她沉塘,讓他們倆死別……
    幸好陰間使者大力相助,她有了重生的機會,
    如今不只成了國相嫡長女,有一針治病的金手指,
    甚至還比前世早十七年相遇,跟她家大人定了親!
    本以為這輩子可以修成正果,不料繼母想毀她親事,
    還有位同是穿越者的禮部尚書千金要湊一腳,
    就連她家大人也老做些奇怪的事!
    他先該死的表示要順帶娶個平妻還要納妾,
    卻又大興土木把院子改成前輩子她描述的模樣,
    在大雨滂沱中吻了她,在她迷失山林時焦急尋她……
    吼,他顯然是也重生了,那能不能說清楚他到底想幹麽?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5萬字
  20.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十年前,她是為了錢而抛棄他的狠心女人,
    十年後,她是填補了他身分證上配偶欄位的女人,
    但他常會毫不客氣的提醒她,她只是他花一千萬買來的,
    她唯一的任務就是替他生孩子,等完成了她便毫無用處,
    可他始終未曾細想,為什麽她對于他充滿報複性的惡言惡語,
    總能微笑以對,還能像以前交往時那樣對他撒嬌,
    她又為什麽一直想以他妻子的身分在他員工面前亮相,
    且他也不曾深思自己許多舉動的真正原因,他不準她外出工作,
    看她為了替他準備早餐而受傷,便下令她禁止進廚房,
    卻又縱容的讓她跟着他去公司,甚至為了替她出頭,
    寧可放棄有可能動搖公司根基的重要合約,
    聽見她以為他睡着時說的那句「很愛很愛他」,更讓他感到混亂,
    直到收到她前夫委托律師轉交給他的那封信,他才明白,
    原來要為當年的傷害自責、愧疚甚或彌補的人,其實是他……

    短篇言情 已完結 9.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