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升了個職,秦兮的世界仿佛一下子明亮了起來。
回了瑾落院秦兮就拿出了比高考還努力的勁頭跟詩畫學起了伺候人的活,泡茶要多燙的水,說話要怎麽說,宋子北什麽表情是讨厭什麽表情是喜歡,任何她想到的細節都一個不漏的問了一遍。
詩畫是嫁給宋老夫人莊子上的管事,老夫人給她添的嫁妝不薄,她也樂意賣秦兮這個好,不管她問什麽問題她都不厭其煩的解答。
見她表情認真的記着四爺的習慣,連喜歡穿什麽布料的衣裳,喜歡什麽款式的鞋子都一點不漏忍不住打趣道:“見你那麽認真,我都覺得我這些年太懶怠了,有些問題你問我我都還要問詩琴才曉得。”
“是我怕犯錯,有銀珠她們在前,我就怕自己不注意犯了錯,惹爺生氣。”
秦兮放下小本子,抿唇笑了笑,她從小順風順水慣了,跟人平等的打交道她會,但是如何讨好別人對她就是難事。
讓宋子北不厭惡她的存在,那就要讓她的出現不突兀,她想了想,她能完全摸清宋子北的習慣,并且按着他的習慣辦事他應該就不會覺得她心煩了。
“只要不想着攀高枝,爺是無比好說話的人。”詩畫說完,表情有些憐憫的看着秦兮,她替她的位置大家都知道是怎麽回事,所以她怎麽都會惹四爺生氣。
“你也不用太憂心,你那麽用心,爺不是難伺候的人,不會太為難你。”說完轉移話題的拿過她的本子翻了翻:“你寫的這字真奇怪,也不知道你是怎麽看懂的。”
剛開始看到秦兮那些個本子寫寫畫畫,她還以為她識字,沒想到一看都是些看不懂的東西,有些圖畫倒是簡單易懂,但很多的字看起來像字又不像字,也不知道她是怎麽認的。
“要不要我念給姐姐聽聽。”秦兮笑道。
詩畫點了點頭,她是真的好奇秦兮寫的這些她到底能不能記住。
秦兮翻開本子就念了起來。
“四爺喜涼不喜熱,冬季茶水喝溫,夏季冰鎮,不喜甜味,吃不得香糯的糕點,不喜蔥姜蒜,不喜歡丫頭脂粉味太重,衣裳的熏香喜歡帶了薄荷的茶香……”
女人的聲音軟糯綿甜,一連串噼裏啪啦的話沒停,卻不讓人覺得吵。
宋子北的腳步頓了頓,自己的習慣被人一點點的全部說出來,讓他有種莫名的感覺。
特別是聽到他穿鞋喜歡先穿哪只腳,每晚什麽時辰起夜,感覺就更強烈了。
“在我身邊要記那麽多事?”宋子北看向一旁跟着的長福。
長福扣了扣頭,觑着宋子北的臉色道:“爺哪裏是那麽難伺候的主,鳶尾姑娘沒伺候過爺不知道,才那麽小心翼翼,等到以後就曉得爺是世上最好的主子。”
長福的馬屁沒有引起宋子北的反應,宋子北看了一眼聲音不斷的抱夏,唇角翹了翹。
見秦兮一點不漏的把宋子北的習慣說了出來,詩畫拿起她的小本子又看了看:“你不是記性特別好把這些都背下來吧。”
“要是記性那麽好就不用浪費紙了。”秦兮聳聳肩。
無論是記性好還是能自創一種自己才能看懂的字在詩畫的眼裏看來都很厲害。
“既然這些你都記住了,你要不要試着進屋伺候爺?”
秦兮怔了怔,上崗培訓才三天,就要開始工作,對方是宋子北那樣的龜毛上司,這速度會不會太快了一點。
“你放心有我在旁邊看着,你要是做錯了我會提醒你。”
話說到這份上秦兮也不再拒絕,點了點頭道:“那就麻煩姐姐了。”
“是我麻煩你了,若找不到合适替的人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嫁人呢。”詩畫笑道。
她不像詩琴那樣會四爺存着心思,早就想嫁人了,只是因為四爺看哪個丫頭都不順眼,宋老夫人不肯放人她才耽擱到現在,所以她是真的希望秦兮好好表現,她可不想嫁了人成了媳婦還來伺候宋子北。
…… ……
宋子北的屋子裝飾的很簡單,不像是宋老夫人和宋大夫人那般屋子裏布滿了花紋繁複華麗的帳幔,過了翠竹山水白玉屏風,多寶閣上面除卻幾件擺件放的竟然都是書,旁邊擱了一張老榆木羅漢束腰床,估計是用來小歇看書的。
秦兮跟詩畫進了耳房,耳房方方正正不大不小,擺了一張小床,旁邊按了幾排架子放了茶具之類的東西。
“爺不喜歡雜亂,所以東西用完就要收好,特別爺的屋子一點多餘的東西爺都會心煩。”
這話詩畫交代過,秦兮點了點頭,拿起茶具按着這幾天開始學的泡茶。
詩畫拿着旁的的杯子試喝一口,笑道:“人美手都是巧的。”
說完把白玉雕花茶具擺上了托盤:“去吧。”
秦兮揉了揉臉,盡量讓自己的目的性看起來沒那麽強。
宋子北的屋子連着書房,秦兮踏進書房就見詩琴在旁邊侯着,兩人對視了一眼,詩琴視線立刻調開。
把茶具輕手輕腳放在桌上,秦兮默默的瞄了瞄宋子北桌上的茶杯,也不知道裏面是空是滿自己要不要去添茶。
換新的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吧?
“鳶尾,”男人清冽磁性的聲音在屋裏響起,見點到名的丫頭像是受驚的小動物瞪大了眼睛,宋子北點了點桌子,“幫我倒杯茶。”
秦兮取了杯子倒了茶水又小心翼翼的放回了桌上,指尖墊着茶碟沒發出丁點動靜。
“會磨墨嗎?”放好了茶碟,宋子北又開口道。
“回爺,奴婢會的。”
宋子北點了一眼桌角的硯臺,秦兮立即拿起墨條輕柔的打起圈。
秦兮沒想到宋子北會那麽好伺候,她還以為他是那種不說話,伺候他就要讀懂他每一個眼神和細微動作。要不是還有宋英傑在緊迫盯着,她覺得老老實實的做宋子北的丫頭也不錯,長得出衆,不會性騷擾女性員工的上司在古代太難得了。
上工第一天,秦兮完美結束。聽到宋子北主動指揮秦兮做事,詩畫安心地笑了笑,會搭理人就代表主子對秦兮的感官不錯,這樣她也嫁杏有期。
對此詩琴卻不怎麽高興,當天晚上找了機會就朝詩畫道:“她才學了多久你就打算把事情都交給她,你到底是多渴着嫁人。”
見一直的姐妹瞪着眼睛,瀕臨崩潰的模樣,曉得一定是秦兮帶給了她危機感,詩畫嘆氣道:“老夫人讓她頂我的缺,我總不可能一直不讓她做事吧。”
“那也不該那麽急,現在的她會些什麽!”詩琴從小在宋子北的身邊伺候,太清楚宋子北的性子了,所以才能清楚的感覺到他對秦兮的不同。
雖然不至于到喜歡,但也足以讓她驚慌了。
“無論如何她都是會在四爺身邊做事的,”詩畫皺了皺眉,覺得詩琴陷的太深,“老夫人不是沒給過你機會,爺若是對你有興趣不會放着你不理,要不然你……”
“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麽,你嫁你的人,除了爺我此生誰都不想再伺候了。”詩琴急匆匆地打斷詩畫。
“也不知道爺知道你這份執着會收了你,還是把你嫁出去好斷了你的念頭。”
詩琴秀麗的臉微微扭曲,曉得詩畫這是故意戳她的痛處好讓她想明白,她不想搭理幹脆扭頭跑了。
知道秦兮不讨四爺的厭,詩畫慢慢都把手中的事放給秦兮做。瑾落院兩個一等丫頭的分工是詩琴負責院內事務,詩畫負責宋子北內務。
秦兮頂了詩畫的缺,所以順利看到了宋子北早上起床的樣子,晚上睡覺的樣子,甚至某次還看到了他床上沾了某種液體,證明他某方面的功能正常。
随着大丫頭的工作越來越順手,秦兮發現勾引宋子北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她給宋子北遞帕遞茶無論手是怎麽放的,宋子北就像是手長眼睛了一樣能順利避開,肢體碰觸沒什麽可能,關系也難有進一步的發展,看到詩琴的眼神越來越陰沉,秦兮真怕她聯合宋英傑狗急跳牆。
而她擔心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宋英傑曉得秦兮成了宋子北身邊的大丫頭更難到手後,每天翻來翻去睡不着,碰哪個丫頭都覺得沒滋味,就後悔當初聽了莺柳的話,沒有趁機成其好事。
心裏頭放不下,宋英傑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每天都等着機會把秦兮弄到手。
這天秦兮受命去取東西,走到半路便遇到了宋英傑。
肥碩的身材,被肥肉擠得變形的五官,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天心急,臉上還冒出了痘痘,下巴和額頭一片紅色。
看到他秦兮就想起他手碰觸她臉頰時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行了禮就想避開,宋英傑卻攔着不讓她走。
“四爺還等着奴婢回去奉茶,還請大少爺不要為難奴婢。”
宋英傑搓着下巴眯眼看着小美人,這些日子小美人養的水嫩了許多,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就像是沁了秋水,勾人的緊。
“伺候那個冷冰冰的人有什麽好,小美人還是來伺候我……”
宋英傑向前一撲,秦兮連忙躲開,皺着眉道:“大少爺請自重,奴婢是四爺的貼身丫鬟。”
這時代貼身丫鬟跟通房差不多一個意思,秦兮本以為她說完宋英傑會稍稍收斂,沒想到他一臉無謂道:“貼身丫鬟又如何,難不成就不是宋家的下人了,既然是宋家的下人,主子讓你怎麽伺候你就怎麽伺候。”
宋英傑臉上挂着淫邪的笑,當初他不想唐突了美人,所以把肉挂在面前伸着爪子品味道,如今肉都被叼走了,他哪裏還會管怎麽唐突不唐突。
“大少爺你就不怕四爺和老夫人生氣?”秦兮往後挪了幾步,力氣她比不過宋英傑,但跑步他總不能比她快吧。
提到宋子北,宋英傑略微猶豫,旋即那點猶豫又煙消雲散:“我怕什麽,不該是小美人你怕才對。讓祖母知道了,她只會怪你不守本分,怎麽可能怨我。”
秦兮咬牙,她深知宋英傑說的是實話,要是她成了宋子北的通房還好,現在不過是個丫鬟,宋老夫人怎麽會因為她怨自己的孫子。
“所以小美人你……”
宋英傑沒說完就見秦兮一溜煙的跑了,他倒是想追,跑了幾步就氣喘籲籲,見有下人路過,怕事傳到親爹親娘的耳機,只有忍了這個虧。
逃走的秦兮到了一個月門,察覺到宋英傑沒追過來,靠在牆上喘氣,這次她能跑了,下一次卻沒那麽容易跑了,宋英傑有詩琴幫忙,她的處境只會越來越危險。
“鳶尾。”
秦兮懵懂的擡頭,就叫她的“金大腿”站在她的面前,正皺眉看着她。
“四爺,”秦兮抹去了頭上的汗,“奴婢剛剛走的有些急。”
急得就像是後面有餓狼追趕一樣,宋子北鳳眼微眯。
“哦。”
“四爺怎麽在這兒?”秦兮問完就發現自己逾越了,咬唇看向宋子北,眼睛睜得圓滾滾的,害怕宋子北生氣。
“去見老夫人。”宋子北淡淡說完,頓了頓,“就那麽怕我?”
對上宋子北秀長寧靜的眼眸,秦兮眨了眨眼:“奴婢沒有怕爺啊!”
宋子北輕笑了一聲,嘴角上翹,眼眸泛着點點碎光。
秦兮走到了瑾落院都沒明白那個笑是什麽意思,想不通秦兮就抛到了腦後,問起了詩畫宋子北喝不喝酒。
“喝酒?你問這個做什麽?”
秦兮抿唇實話實話道:“周媽媽那邊催我了。”
周媽媽那邊的意思就是老夫人的意思,詩畫聞言同情地看向秦兮,這些日子她也看出來秦兮不是攀龍附鳳的性格,可偏偏被老夫人看好了。
“不是節慶爺在府裏一般是不沾酒的,幾次見他喝了酒回府,滿身酒氣人卻是清清醒醒的。”詩畫婉轉的告訴秦兮,宋子北是好酒量,她的算盤要落空。
再者要是宋子北能酒後生欲,詩琴也不會到現在還是個丫頭。
秦兮卻沒有因為詩畫的話打消念頭,既然喝酒就證明宋子北這個人會有稍微不清醒的時刻,既然有那麽的時刻,她就有那麽丁點機會。
……
而要宋子北到底什麽時候喝酒就是一個問題了。
秦兮查了日子近一兩個月什麽節慶都沒有,難不成只能寄希望宋子北某天醉醺醺的回府。
把希望寄托在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實現的事事上,還不如她主動創造機會把宋子北灌醉。
隔了兩天,秦兮決定做第一次的嘗試。
天氣開始漸漸燥熱,宋子北也不像是以前局限于書房看書寫字。
院子的荷花池邊上布了一個庭閣,宋子北用完晚飯偶爾會去坐着吹吹風。
見詩琴難得不在,天時地利人和,秦兮奉茶的時候就端了一瓶酒。
面對宋子北疑惑的眼神,無辜道:“這是老夫人叫人送來的汾酒,今個爺吃的醉蝦就是這個調的味,所以奴婢就想爺要不要飲一些助眠。”
如詩畫所說,宋子北只要不反感你,那他對待你就有一定的容忍,聽到秦兮自作主張,宋子北神态沒什麽變化,反而有些笑意。
就像是看到一直只會怯生生躲人的兔子開始了把蹄子伸出來。
“放下罷。”
酒瓶在月光下發着清冽的冷光,宋子北看着有幾分意動,在秦兮期望的目光下開始自斟自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