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打雜！”紅毛隔着玻璃連連後退幾步，右手食指顫巍巍指着秦照的臉，眼中寫滿幻滅。
月黑風高夜，陰森暗巷，單槍匹馬挑戰群俠，不落下風，逼退對方首領的孤膽英雄呢？
為什麽這個人會在各種玩偶娃娃還有粉紅粉藍的少女心童話風的店裏，拖、地！
秦照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回後廚，洗拖把。
“等一等！”紅毛推門而出，叮叮當的風鈴聲響得他一陣牙疼。他一把拽住秦照的左胳膊：“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秦照瞥了眼放在自己制服上的爪子，右手捏住他的小拇指，往上一擰。
疼疼疼！
紅毛龇牙咧嘴，松手，順着秦照的力道躬身屈膝，只差一點就要單膝跪下。
“出去，不要打擾我工作。”秦照冷冷道。
好、好帥！
快拍照！
店裏零星坐着的幾個女客人連忙掏出手機，店員們也傻眼。
拍戲呢這是？
不過是挺帥，店長，要給秦帥哥漲工資啊！
紅毛灰溜溜地走掉，卻并不放棄，他等到秦照下午4點換班，秦照走出店門之後，他立刻跟上。
“為什麽啊？”紅毛很執着他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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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養家。”
唉，英雄也為五鬥米折腰啊！紅毛一邊嘆息，一邊邀請：“秦哥，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看場子啊？”比擦地板舒服，而且掙錢多！
“不體面。”
紅毛吐血，難道擦地板就體面了？他開始喋喋不休跟秦照推銷看場子的好處，秦照沒理他，拐個彎，去了附近的菜市場。
他居然還親自買菜！
紅毛覺得自己必須把他從柴米油鹽的泥淖中拯救出來，不然孤膽英雄的氣質何在！
“秦哥，秦哥，我跟你說……”紅毛持續叨叨叨逼。
好煩。
這個點的菜已經不新鮮，所以秦照挑得很仔細，盡量選最好的。往常他來買菜，攤主如果是女的，一般都對他十分熱情客氣，今天由于他身後跟了一個渾身挂金屬鏈子的非主流小青年，攤主對他的挑挑揀揀頗有微詞。
于是秦照對紅毛也頗有微詞：“你想幹什麽？”
紅毛的推銷詞哽在喉頭，噎了半天，他憋出一句：“劉哥不在，日子沒意思。”
劉哥？秦照迷惑。
紅毛連忙補上：“就是豁子。”
“哦。”提到這個人，秦照的眼神微閃，但是以紅毛的眼力，自然看不出秦照心裏有事。
“那就去找點有意思的事情啊。”秦照不痛不癢地回答，調轉路線去挑筍，安安很喜歡吃嫩嫩的春筍。
“做什麽都沒意思，看場子也無聊，和幾個兄弟整天晃悠啊打牌玩游戲，也無聊！人生好無趣啊！”可能因為秦照和他不熟，紅毛反而敢大吐苦水：“我必須得找點事情幹，不然我爹逼我去接他的班，我才不想做包工頭！”
包工頭？
好像很賺錢。
秦照挑筍的手指頓住，他回頭：“你覺得我能幹嗎？”
啥？
何蘅安今天下班路過前臺的時候，接收到前臺小妹怨念的眼神。
何蘅安笑眯眯和她揮手：“我走了哦！”
“叛徒，騙子！再見！”前臺小妹恨恨地說。
好可愛。何蘅安心情很好地想。
昨晚秦照的菜做得有點多，他還掌握不好兩個人的分量，不過廚藝沒得挑。他做的竹筍燒肉無敵美味，她舍不得把剩菜倒掉，于是充作今天的午飯，用微波爐一熱，特別香。前臺小妹奇怪她今天居然不訂餐，跑過來問的時候，發現她在享用好吃的，小妹知道何醫生的廚藝一般，好奇多問一句是說做的，何蘅安說是男朋友。
小妹更好奇，于是追問是誰。
何蘅安想看小妹變臉抓狂，于是說：“是你也認識的人哦！”
誰？
小妹把咨詢所的幾個咨詢師劃拉一遍，發現無一符合。
“是秦照。”何蘅安笑眯眯公布答案，然後就見小妹的眼神恍惚一下，然後記起那個許久沒來的外賣小帥哥，眼神瞬間犀利。
“何醫生你怎麽可以這樣！”連我的老公也要搶啦！那個小帥哥是人家先看中的，這幾個月都沒有來，是不是何醫生你勾搭上他之後不許他來送外賣了，把他給金屋藏嬌了啊！
前臺小妹腦洞很大。
何蘅安看得很開心。
這是今天第一件開心的事情。
第二件事，就是老胡打電話到咨詢所，何蘅安以為他要預約，結果老胡說，想見一見她那個做H5頁面的朋友。
何蘅安從來不和病人在工作時間之外有任何聯系，這次為秦照，她破了這個例。
希望除了自己，有更多人欣賞他的才能。
啊，要不要給他買套合身的西服，這樣比較正式，給人的印象更好一些？何蘅安開車途中走神，開始想秦照适合什麽樣的西裝。
好像他穿什麽都很好看啊。何蘅安開心地想。
不如去shopping mall逛逛吧！何蘅安不打算把秦照叫來一起逛街，在她的理想中，應該是自己買到一身blingbiling超級适合秦照的衣服，然後回家的時候突然交給他，他一試，然後發現非常帥氣，高興得不得了。
一想到秦照好看的眼睛裏全是亮閃閃的小星星的樣子，何蘅安就很開心。
她幻想過頭，頭腦發熱，等到了商場，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秦照穿什麽碼。硬着頭皮轉了大半天，一無所獲，狼狽地逃出商場大門。
笨死了。
何蘅安拍拍自己的臉。
最近是不是被秦照養傻啦？
何蘅安正陷于自我唾棄之中，手機忽然響了。
一看來電顯示，她愣了一下。
這個人已經半個月沒有來過電話。
“林師兄，最近好嗎？”何蘅安接起電話，客客氣氣問候他一句。
林樘在那頭沉默，他坐在舒适的皮椅上，案頭擺着厚厚一疊、永遠看不完的各種數據和財務資料。他想她了，所以給她打個電話。這是她選中的房子裏，家具、電器、餐具大部分都是她挑的，他将權力全部交給她，希望日後當她成為這棟房子的女主人的時候，能感到熟悉又滿意。
林師兄，最近好嗎？呵，多麽客套的一句問候。
“秦照這個月初，剛從看守所放出來。”
林樘聽見自己的聲音冰冷機械地從嘴裏發出，他想象何蘅安聽見這句話是否會露出詫異、不相信甚至憤怒的表情。他希望她明白，秦照是個多麽不适合她的危險分子。
然而何蘅安卻輕輕笑了一下。
“我知道，他協助警方抓到一個連環殺人犯，很了不起呢。”
了不起？
林樘覺得腸胃一陣翻攪。
我次次年級模考第一的時候從來沒聽你說過了不起，我當學社聯主席、發SCI的時候沒聽你說過了不起，我涉足金融業掙的錢足夠在海市買好幾套房子的時候沒聽你說過了不起。
僅僅是一個小混混，靠一個小木馬程序和一點小聰明，再加一點機緣巧合，運氣好幫助警方抓到一個嫌疑人。
你覺得他非常了不起？
林樘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輸給這樣一個不入流的角色。
“秦照制作假證冒充檢察官，非法入侵他人手機，非法監控竊聽。”林樘冷冷地說。
“我知道啊，”何蘅安的聲音依然很輕巧，好像這些都不是什麽大事，“他跟我說過。”
他告訴你了？
你依然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林樘不知道是何蘅安瘋了，還是他瘋了。
只是在這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自己很醜陋，像中學時代每個班裏最被人厭惡的那種，專門給老師打小報告的學生。
“他是為了幫一個好朋友才這樣冒險的，而且差一點就被那個人殺掉，當時的情況很險啊，我覺得他真是了不起。”何蘅安的聲音聽上去很遙遠，那種帶着淡淡的崇拜和欣賞的口吻，真不像她會說出來的話。
林樘又開始覺得腸胃翻攪。
“你知道就好，我挂了。”他冷冷地說完這一句，毫不猶豫地挂掉電話。
大概不會再打來了吧，何蘅安盯着手機屏幕發了一會呆，如此猜測。以林樘的個性，這樣的挫敗感足夠他好一陣子不想見她，說不定下一次見面，他已經帶着漂亮富有的新女友來向她炫耀自己過得多好了。
不過想想他剛剛神似告狀的語氣，真的很有趣。他能找人打聽，她就不能？秦照險些被勒死推下斷崖的事情，在他自己的敘述中完全被隐瞞下來，她是問了李愛國警察才知道的。既然他不想說，她也就裝作不知道，可是私底下還是會覺得很心疼。
這個笨蛋。這種事情就應該說出來，最能賺取她的同情和愛憐了，比他賣萌一百次的效果都好。
何蘅安發覺自己開始想他了。
想見他。
今天秦照給她發的騷、rao信息好少，不正常！
她将手機揣回包裏，打算去附近的停車場取車，早點回去。停車場附近有很大一片被圈出來，還沒有被圍擋遮住，似乎準備搞什麽建築工程。何蘅安路過的時候随意掃了幾眼，看見裏面有人在卸各種建材……
是她出現幻覺了嗎？
那個光着膀子搬磚的家夥是誰？
“秦照！”
何蘅安站在人行道和黃土地交界的邊緣，提高音量，大聲喊了一聲。
他沒聽見。
倒是旁邊一個坐着玩手機的紅毛小青年聽見了，他擡頭看了一眼何蘅安，然後轉頭跟不遠處的秦照說了些什麽。
秦照訝然回過頭。
何蘅安已經蹬着高跟鞋蹭蹭跑到他面前，黃土的路不平，又有水坑，她差點腳下打滑摔一跤。
“你怎麽會在這裏！”她問出和昨天紅毛類似的問題。
紅毛樂了，一拍大腿：“哈哈，我也問過！”
何蘅安看他一眼，非常迅速地從他的衣着氣質發覺他和其他人的不同。
“你是監工之類的嗎？”她不懂這種建築隊的職務制度，于是溫溫柔柔地問。
紅毛的臉莫名紅了：“不是，我是這裏負責人的兒子。”
何蘅安點了頭，然後轉頭看秦照。
秦照的表情有點兒委屈：“聽說包工頭很賺錢。”紅毛熱情地向他老爸引薦秦照，以為這樣就能不幹包工頭的活，結果他老爸把秦照分配來工地卸貨打雜，美其名曰體驗下層。連紅毛都看出來他老爸不樂意帶這個徒弟，反而是秦照聽說這份活的工資不錯，于是便來試試。
“看看你，滿身的汗，擦擦。”何蘅安嘆了口氣，從包裏拿出紙巾給他擦汗。她實在是沒想到秦照會來做這種工作。
這雙手這麽好看，不應該用來搬磚。
“對不起。”秦照怕她生氣，低着頭，垂頭喪氣的樣子，卻是整個人都在向外冒着熱氣。脖子上挂的毛巾濕乎乎的，而且被蹭得髒了。他的臉上身上都灰撲撲的，手上和鞋子上更髒，汗滴順着臉頰留下來，肌肉薄薄隆起，汗液順着一塊塊肌肉之間的凹痕往下滑，閃着光。
何蘅安強迫自己的視線從他的上半身移開。
“感冒才剛好，注意一些。”她說。
說話的幾分鐘裏，其他工作的人已經好奇地朝這裏投來幾次視線，顯然秦照和他們格格不入，這個突然跑來的漂亮女人也很引人注目。
秦照讨厭他們的目光。
“我只是來試試，覺得不合适，我明天就不會再來了。”秦照想攥住她的手，可是記起自己的手髒，強行忍住，低低地在她耳邊說：“你開車了麽，回車上去，我洗把臉就來。”
“不做了？”
“不做了。”她不喜歡。
而且人家也不要他。
何蘅安的臉上綻開笑容：“那我回去等你，就在那裏。”她指了指停車場的位置。秦照點頭，催促她：“你快去吧。”他不想讓別人盯着她看。
“秦哥，”看着何蘅安苗條的背影，紅毛托腮感嘆：“我知道你為什麽要賺錢養家了。”正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
秦照不答，朝他伸手：“結賬吧。”
何蘅安在車上沒有等多久，她在微信上問路小菲A市哪家的男士造型做得好，路小菲迅速回複她，沒過一會，秦照就從對面奔了過來。他不想讓何蘅安等太久，急匆匆用冷水沖淋，身上的皮膚因為低溫而變得紅紅的，攥着衣服和錢，光着膀子，整個人冒冒失失。
“我好了！”秦照拉開車門坐進副駕，忙不疊地宣布可以走了，生怕何蘅安等太久會不耐煩。
這是秦照第一次坐何蘅安的甲殼蟲。
座椅太靠前，車內空間又小，像他這麽高的個子，坐進來之後縮手縮腳，就像大人坐兒童板凳一樣。
好好笑。
“安全帶記得系啦。”何蘅安探身過去親手幫他系，順便用指甲撓他沾了涼水的下巴：“以後不許來了。”你值得更能發揮自身能力和價值的工作。
“我知道。”秦照被她撓得舒服，眯了眯眼。安全帶繞過他的胸前，何蘅安正要低頭給他扣上，秦照忽然伸手扣住她的腰，何蘅安擡頭，便見他雙眸裏的光黑沉沉壓過來。
“安安，你喜歡看我對吧？”秦照的大掌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毫無贅肉的小腹上。
他繃着身體，肌肉緊實，濕滑，帶着涼氣。
“暖暖我。”他撒嬌。
作者有話要說： 又困又累的時候，我就放照照出來賣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