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見到分別數十年的親人回是什麽感覺?
許疏影看着半躺在塌上的祖父,她撫摸着心髒,哪裏好似被鈍刀子在磨一般,說不出的酸楚。
“你這小子來找老頭子我有什麽事嗎?”好脾氣的許老先生,對于這個拐帶自己孫女的楊青月,他實在是沒什麽好話。
楊青月走在許疏影前面,因為視線關系,許老先生并沒有看見許疏影。
“先生,我把疏影帶過來看你了。”楊青月把許疏影拉到身前。
許老先生看着許疏影,顫抖着手,似乎是想要摸摸她,卻又不敢,害怕這只是一個夢境。對比老人,許疏影就相對冷靜了許多,她走向前,抓住他已經蒼老的手。
“祖父,疏影回來了。”許疏影曾經以為,若是回了家,見了老人,她一定會大哭一場。可事實上,她并沒有,反而是她的祖父落淚了。
許疏影覺得心裏堵得慌,仿佛有什麽壓在她的心底,滿嘴的苦澀,她想說很多安慰祖父的話,然而開口只有那麽幹澀的一句,顯得那麽的蒼白無力。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許尚書就這麽重複着這句話。此時,他不再是朝堂上的許尚書,也不是長歌門的老先生,只是一個為自己孫女操心的老人。
聽見這話的許疏影再也忍不住,悶聲哭了起來。誰都不知道,在她揮劍斬向系統的時候,系統那句話如同魔魇一般的纏繞在心底。
許疏影,你本不該存在,萬千世界獨厭你,唯有流浪,才是你真正的歸途。
流浪,流浪,美好過後,才是鑽心刻骨的痛。所以在回到大唐的時候,許疏影總有一種不真實感,她,真的回來了嗎?
“祖父,我回來了,真的回來了。”許疏影似乎實在安慰許尚書,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楊青月就站在一邊,靜靜的看着他們,待他們心緒平靜下來才開口。
“先生,如今疏影已經歸來,我想向你提親。”楊青月聲音有些低沉,還帶着些許的嘶啞,但是偏偏許疏影就聽到了其中的情意。
“婚姻可不是兩個人的事,你真的想清楚了嗎?”許尚書如今只有許疏影這一個孫女在身邊。女兒許宣嫁與李太白,朝堂與江湖之中的紛争,終讓許宣落得個不得善終。
如今對于許疏影的婚事,許尚書更加的上心了,他沒有他父親那般的雄心壯志,許家如今這般,也有他自己的意志。
許思閑下落不明,許尚書隐隐能猜到他在幹些什麽,但是他看了,實在是不想再參和到那些事中。
許疏影要嫁入長歌,許尚書多少是高興的,可是這個人是楊青月,他便要好好想想了。其實楊青月的身份,在長歌多少有些尴尬,他是長子,卻因為身中陰雨針,不能接任門主之位。可是楊青月于琴之一道的天賦,卻又是無可比拟的,長歌門人都為楊青月惋惜,可楊青月卻一直都沒有什麽反應。
許尚書第一次見到楊青月的時候,是楊青月剛剛從東漢回來,為了許疏影之事特意去找他的,也就因為這事,許尚書并沒有給楊青月好臉色,也就有了楊青月被好脾氣的許先生用掃把趕出來的事。
再那之後,楊青月也幾次過來找他,多數都是陪着他們幾個懷仁齋的老頭子下下棋,品品茶,畫幾幅丹青。許尚書這才知道,楊青月到底驚豔才絕到什麽地步,都說棋場如沙場,黑子白子之間,楊青月便沒有敵手。
可是即便如此,許尚書還是不放心,縱使楊青月和許疏影已經生活了那麽久。楊青月身中陰雨針,一日之中大半時間都在沉睡,到那時許疏影要如何自處?
“疏影,你可有什麽想說的?這事關你的一生,可要想清楚。祖父并非頑固之人,媒妁之言固然重要,可是更重要是你如何想的。”許尚書看着許疏影,走丢的時候還是一個小姑娘,如今都已經長成一個大姑娘了,長開的眉眼與許思閑很是相似,虧得許思閑是個儒雅書生的模樣。
“祖父,我願意。”許疏影定定的看着許尚書,話語裏也是無比的認真,楊青月陪伴她那麽長的時間,身邊若真的要站着個人,她希望是楊青月。
“別人怎樣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青月哥哥對我很好。”
“楊家小子,我把疏影交給你,你可要好好對她。”看着許疏影的樣子,許尚書就知道,這事算是定了。算了,好歹自己就在這裏,許疏影若是嫁過來,自己也好照看一番。
“先生放心,清晖對疏影的心意日月為盟,天地為鑒,山河為證,神鬼為憑。我此生定然不會負她。”楊青月沒有發什麽誓,但是聽着他的語氣便知道,那未說之意,無非便是以死為示。
“青月哥哥……”許疏影有些驚訝的看着楊青月,在她印象中,楊青月對她說話最露骨的話大概就是我心悅你,像這般的……,她還真的是頭一次聽。不過她卻沒有在意,其一,她相信楊青月。其二,如果楊青月真的負了她,她會先提着劍剁了他的。
“哼,小子就算你說的這麽好聽,該辦的事還是得辦,三媒六聘一個都不能少。”眼看着剛剛回來的孫女就要到別人家了,哪怕以後能常常見面,許尚書對楊青月的臉色也不怎麽好。
“晚輩肯定不會委屈了疏影,您放心。”許家在安陸那邊已經沒人了,長輩之中,許尚書在長歌,許思閑不知所蹤,楊青月考慮着,這聘禮下到哪裏好。
“這些事你雙親可知道?”說到這裏,許疏影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安安靜靜的在一邊做壁紙,降低自己存在感。
“母親知道,父親哪裏提過,先生你放心。”楊青月不用接長歌門的擔子,況且許疏影也算是官家小姐,不過僅憑許思閑的名號,楊青月娶許疏影,任誰都得說一句郎才女貌。
“還叫我先生?”若是說以前許尚書看着楊青月還不錯,現在真的是看哪裏都是錯。
“祖父。”楊青月幹脆的改口。
“哎,你們以後可要好好的。”許尚書拉着許疏影手,頗為感慨。老了,老了,他真的老了,看着兒女一個個離他而去,如今許疏影歸來,也有了歸宿,他終于可以放心了。
“祖父……”許疏影看的出,許尚書已經有些累了,大喜也是極為耗費精力的。
“祖父你先休息,我把疏影安排在懷仁齋,不會走的。”楊青月自然也看出來許尚書有些精神不濟。
“好好,你們出去逛逛吧,老頭子我休息休息。”說到這裏,許尚書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祖父身體不好嗎?”許疏影與楊青月看着許尚書睡下,關門離開。
“老人都是這般,老了身體的情況就不是很好。”楊青月這兩年沒少來懷仁齋,對于許尚書的身體很是清楚。
“嗯。”許疏影低頭應了一聲,不知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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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王遺風,你到底找沒找到疏影啊?”阿青聽王遺風的話,又在惡人谷等了許久,卻還是不曾有許疏影消息。
“江南不止一個許疏影,你說不清她特征,找起來自然費時間。”王遺風表情淡淡,心裏卻是疑心重重。沒有找到一個用劍的許疏影,卻出現一個背着琴,自稱是許思閑女兒的姑娘。
王遺風與許思閑說來還是好友,許思閑滿腹詩書,卻并不如那些酸腐書生一般,很容易就引起王遺風的好感。
兩人引以為之交好友,只是當年許許思閑帶着許疏影游歷,卻在半路把自己閨女丢了,當時的許思閑幾乎要把整個江湖都要翻過來。王遺風當時也曾幫忙找過,只是偌大的江湖,竟無半點蹤跡。
後來許家一夜變化,許思閑也沒了消息,王遺風也曾找過,可是江湖之上如同沒有許思閑一般,自此,許思閑這個名字幾乎就消失于江湖。
各大門派圍攻惡人谷的時候,王遺風收到一封信,寥寥五字,筆鋒銳利。
固守惡人谷
是許思閑的筆跡。
許思閑大約是被卷進了什麽事,王遺風隐約猜到了一些,只是許思閑沒有露面,他也沒有去深入調查。
沒想到這次幫阿青找人,竟然會找到許思閑的女兒。
“那你到底有沒有找到啊?”阿青拿着青竹劍,胡亂的揮動了兩下,她真的好想疏影啊。
“需要再确定一下。”聽見阿青的話,王遺風回過神來道。
“那你快點好不好?我好想見疏影……”縱使學會了官話,阿青的話中還是帶着吳侬軟語的軟糯,聽起來有點像撒嬌。
“到時候會告訴你的。”王遺風算是知道了,阿青就是單細胞生物,紅塵往事,從未入過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