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門]長生

第29章

十月初七，宜嫁娶、祈福、求嗣。

李家大宅一大早兒就忙活了起來，仆人們臉上熱情洋溢的裏外忙活着，家主李明日也坐在大堂裏一臉喜意。他心裏百感交集，一想到這世上最心愛的妹妹今天就要嫁為人妻，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幾分。

見到丈夫臉上的笑容淡了，露出了個能把娃娃吓哭的表情，程雲繡就知道這個呆子心裏又別扭了起來。無論他在外面是多讓人聞名喪膽的半截李，一遇到關于至親的事情就會別扭的像個孩子。

程雲繡放下了手中的酸梅，用手指戳了戳丈夫的臉：“月兒起來了，妝娘給她上妝呢。別在這傻坐着了，跟我進月兒的閨房看看，你們兄妹不說些貼己話？”

“三兒化妝呢，我又不懂這些。你個做嫂子的進去看就行，我在這呆着，等會兒和二月紅唠一唠。”李明日端着茶水喝了一口，對着妻子說道。

“還唠？從姑爺和月兒表明心意那日開始，你就每天都把他叫過來到書房唠唠。兩個人關上門，一談就是一個時辰，你還不讓月兒知道。

我擔心啊，你這吓人的架勢再把姑爺吓跑了。”程雲繡吐槽着自己緊張的丈夫，順便又塞了酸梅進嘴裏。她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覺得整個人都無比滿足。

“一日三餐、添減衣服，所以我自然要和二月紅說仔細些。他是要和三兒共度一生的人，我這個當哥哥的、自然要把事情做妥帖了。”李明日話語間透露出幾分自豪之意，他覺得自己做的沒話說：這是他在盡兄長的職責。

“這身衣服怎麽樣？你看看，我穿着怎麽樣？”李明日抻了一下袖子說道。

“好看，這色顯得你特別精神。”程雲繡說了一嘴就扶着腰站起了身來。

“我去看看月兒，你就在這等着新姑爺來吧。”程雲繡在丫頭的攙扶下往李明月的閨房走去，李明月閨房的門是敞開着的，程雲繡進去就感受到了一股熱風。

李家要辦親事，到處都貼上了“囍”字。李明月的閨房裏，原本月沙色的帳幔也都換成喜慶的大紅色了，丫頭們端着各色首飾和新娘子要穿的龍鳳褂侯在一邊，而新娘李明月坐在梳妝鏡前面，喜娘正在為她上裝。

程雲繡看到只穿着白色裏衣的小姑子坐在那裏，長發如墨般撲在肩頭垂至腰間。喜娘為她塗了孫花黛，又上了一層胭脂。

美人面色如桃紅，言笑間眉眼裏帶了一分嬌怯。裏衣的領子微微張開，露出形狀姣好的鎖骨和如雪般的冰肌。

“二嫂，你來了。”明月看到二嫂，覺得自己臉上的溫度降低了一些。明月的手心一直緊緊的攥着，今天是她的大日子，從做到梳妝臺上的時候她就開始緊張起來了。

程雲繡是看着明月長大的，她自然也看出了明月眼裏的緊張。她不由的失笑，再遇事老成的姑娘遇到了出嫁這種人生大事，很是會害羞緊張的。

程雲繡從喜娘的手裏拿起了雕花的象牙梳子，雙手搭到了明月的肩膀上。她看着鏡中上了妝的小姑子，不由的感慨時間飛逝。那個抓着她的手親熱的叫她“程先生”的小女孩如今都變成大姑娘了。

“這日子過得真快啊，一轉眼咱們月兒也長成大姑娘了，要嫁人了。二嫂給咱們月兒梳頭發吧，梳個好看的發型。”程雲繡拿起了梳子，輕輕地梳了上去。

女子成婚前是要由已婚的親人作為“好命婆”梳頭發，從頭至尾。親人親手給新人上頭，象征着新娘已經成人，也代表着祝福新人們能夠白頭偕老。有好寓意的事情，做再多也不會覺得繁瑣。

“一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四梳梳到尾，銀筍盡标齊。”程雲繡給小姑子一邊梳着頭一邊說着吉祥話。

明月聽着嫂子的話臉上也浮現出了笑容，她伸出手搭在了程雲繡的手上：“二嫂，月兒要嫁人了。以後幹娘和二哥還要你要多照顧些，月兒再也不能每日的在哥哥嫂嫂和幹娘身邊侍奉了。”

明月說着淚珠子像穿線了一般忍不住的落了下來，程雲繡看着哭花了妝的小姑子溫柔的笑了起來。程雲繡從腰間拿出手帕仔細的擦了擦明月的眼角：“傻孩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哭什麽？”

站在一旁的喜娘見夫人給小姑子擦眼淚作揖站了出來，一臉喜慶的對着兩人說道：“姑娘是該哭一哭的，人們都說哭嫁、哭嫁就是姑娘出門子前要多哭哭。姑娘哭的這麽漂亮，一看就是有大福氣的。”

喜娘這話聽得明月破涕而笑，程雲繡看着小姑子一邊笑着說道：“喜娘的話在理，我們月兒是最有福氣的。”

李明日是長沙城裏是出了名的“妹寵”，而她嫁的那位更是城裏姑娘們的夢中情人二月紅。長沙九門提督裏面上三門的兩位大戶結了親，這是近年來長沙城裏面辦的最大的喜事了。

李明日是斷不會委屈妹妹的，滿滿的□□臺嫁妝閃瞎了長沙城裏百姓的眼。門當戶對的一對良人，又是自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才子佳人喜結連理這不就是大福氣嗎？

喜娘走上前給明月補了補妝，看着鏡中上好了妝的明月，身邊的丫鬟們紛紛上前為明月戴上飾物。金色、紅豆大小的耳墜上面雕刻着蘭花，看起來精致又可愛；和田籽料的翠玉镯子溫潤養人；喜娘在明月的頭上插了些花朵形狀的簪子，整個人看起來俏皮又可愛。

金光閃閃的頭冠看着是好看，戴起來讓人覺得整個頭都沉了幾分。程雲繡把這東西放到了一邊，對着明月說道：“這東西忒沉了，咱們等會兒再戴。你二哥讓廚房做了頓飯，正等着咱們去大廳吃呢。”

新人成親的流程裏，本有新娘少食的習俗，頂多是吃幾個果子、喜餅充充饑。可李明日哪舍得妹妹遭這樣的罪？早就備下了豐盛的早餐，等着妻子和小妹去吃。

明月沒有穿龍鳳褂，只是換了身紅色的小洋裙，帶着些簡單的飾物和嫂子到了廳堂。

“二哥你吩咐廚房做了什麽，怎麽聞起來這麽香？”明月聞着食物的味道，就覺得餓了。坐到桌前，明月看着一桌子的食物，覺得食指大動。

“都是些家常菜，看來忙了一早上三兒你是真的餓了，讓廚娘把我做的東西端上來。”明月吃了一口菜，聽了二哥的話擡起頭，就看到廚娘端着一碗馄饨出來了。

明月在兄嫂的注視中用瓷勺舀起了一個馄饨，輕輕地吹了吹之後放進了嘴裏。鮮肉切碎成泥拌上了幾種野菜，鮮亮又爽口，這種讓人懷念的味道把明月的記憶瞬間就拉回了馄饨攤。

真的是太懷念了，明月的眼淚又下來了。她放下碗對着二哥撒嬌道：“二哥做的馄饨還是那麽好吃，就是太燙了，一口下去燙出了淚花來。”

“你看看你這個人哦，我剛剛把月兒勸住你又把月兒弄哭了，還不過來哄哄？”程雲繡坐到了明月身邊，用帕子拭去了小姑子眼角的淚水，然後對着丈夫埋怨道。

“是我的不是，這東西用雞湯保溫拿出開吃定是有些燙嘴。來，哥幫你吹吹。”李明日接過了馄饨碗，用勺子攪着輕輕的吹氣，他低頭認真的樣子和記憶中大哥穩重的模樣漸漸重合，明月一時間恍惚了起來。

“現在涼點了，二哥喂你吃吧。”李明日拿着勺放到了明月的嘴邊，兄妹間就像小時候那樣，一個喂着馄饨，一個默默的張嘴吃着。

吃完了飯菜，李明日對着明月說道：“三兒，咱們去看看大哥大嫂吧，順便給爹娘和大哥大嫂上柱香。順便親口告訴他們你的親事。”

“好。”明月擦了擦嘴角跟着二哥走進了裝着他們一家人牌位的小祠堂。明月走到了前面，跪到了面前的墊子上給擺着的牌位們磕了三個響頭。她起身給大哥大嫂和爹娘都上了炷香。

“爹、娘、大哥、大嫂，月兒今天就要出嫁了。夫家是城裏的望族紅家家主，親事是二哥做主訂下來的。他是很好的人，他很愛我，我也很愛他。爹、娘、大哥、大嫂，你們放心吧，月兒嫁了人也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希望大哥大嫂和爹娘能在天上保佑咱們李家，保佑二嫂順利生産為家族開枝散葉，保佑二哥的生意蒸蒸日上光耀門楣，保佑李家人都能在這亂世裏過的更好一些。”明月絮絮叨叨的對着牌位說着很多。

李明日站在妹妹身後，看着她和已逝的家人們談着家庭瑣事。直到到了吉時，他走到了前面輕輕的拍了拍明月的背：“月兒，到時候了，和大哥大嫂和爹娘告別吧。”

“爹、娘、大哥、大嫂，月兒今天就陪你們聊到這兒了，等初三回門子的時候，我帶着他來見你們。”明月又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後跟着二哥往外面走去。

走在回房間的路上，明月看着青石板上的路，對前面的二哥說道：“二哥，幹娘她還是沒有消息嗎？”霍錦惜一個月前突然跑了過來說要接幹娘回霍家，他們兄妹聽幹娘的話，所以看着幹娘被霍家接了回去。

本來是約好了，若是事情有變或者是霍家的人有意為難幹娘，幹娘就會放信號彈讓李家人去救她。可是幹娘進霍家之後，遍如泥牛入海無消息了。李明日擔心過，可被明月勸住了。

明月在逢年過節的時候見過幾次霍錦惜，她笑的很開心，一副快樂的樣子。母女團聚能夠一起快樂的生活，對于霍錦惜和幹娘來說都是一件來之不易、值得珍惜的事情。她在李家兄妹最難過的時候伸出手幫過忙，兄妹倆也願意她能夠開心的過日子。

“幹娘沒有消息傳過來，不過霍家家主霍錦惜說過了，會帶一份有心意的大禮來你的婚禮。”李明日揉了揉明月的頭，停在了妹妹閨房的門口。

李明日在這方面很迷信的，他不願意破壞老祖宗傳下來的習俗：成親之日已婚男子不宜進新娘子的閨房。這種不吉利的說道李明日都記得，他不信鬼神，但對這些東西還是抱着一絲敬畏之心。

明月在哥哥的注視中走進了閨房，喜娘和丫鬟們已經在梳妝鏡旁邊候着了。喜娘重新給明月抹上了胭脂，又在完成一切後給明月淺粉色的唇上塗上了豔麗的大紅色口脂。

這喜慶又漂亮的顏色，給明月的身上又添了一絲豔色。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激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