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榴蓮味的人
“喂,那什麽破行動組到底在哪?我都擱這轉三圈了……”
“什麽?倉庫?”
對着電話低吼的青年回頭望向身後冷清的倉庫大門,細看之下,倉庫大門左邊地上那廢紙箱後确實立了塊木牌,很老舊,該是從牆上掉下來後沒修。
蘇岳銘走上前踹開廢紙箱,牌子露了出來:編制外特別行動組。
字是後來寫上去的,都脫漆了,這裏以前好像是個圖書室,因為隐約間還能看見之前的字。
“什麽鬼地方?!”
這一片挨郊區,附近多是工業樓,他繞着這倉庫轉了幾圈愣是沒認出來。
蘇岳銘挂了電話,進了屋,偌大的倉庫便立刻呈現在他眼前。
靠左邊那一溜擺滿了折合式資料櫃,二十多個書架很是壯觀,右邊空蕩蕩,只放着些紙箱等廢棄物品,書櫃盡頭有張小桌子,其餘便什麽都沒有。
屋子整理得倒是幹淨,可依舊掩飾不了這地方的落魄陳舊。
蘇岳銘正皺眉,大門外就傳來一陣說話聲。
“該不會就是這破地方吧?”
“逗我玩呢?”
門口,幾個剛剛才到的人正用一臉活見鬼的表情望着這廢棄倉庫。
就在此時,一輛小車在幾人身邊停下。
一個帶着金邊細框眼鏡的男人下車,筆挺的深灰色西裝,深綠色的領帶,緊扣的袖口領結,高挑修長的身形加上出衆的外表,這一切讓他顯得格外引人矚目,同時也帶了幾分禁_欲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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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車,男人看了眼旁邊的幾人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導航後,進了屋。
“鑒定科法醫任青笠來報道。”男人打破安靜。
見狀,其餘幾人也跟着進了屋。陳舊的屋子空蕩蕩,并沒人。
蘇岳銘見狀忍不住開口,“人呢?不說行動組有個什麽李子木的負責人嗎?”
“唔……”随着蘇岳銘的聲音,一道細微的聲音從左邊的折合資料櫃中傳來。
衆人聞聲望去,只見一個有着一頭微卷且蓬蓬松松頭發的年輕男人,正側着身艱難的從兩個資料櫃間往外擠,櫃子的縫隙開得太小,裏面又黑,衆人剛剛都沒發現他。
那人應該就是李子木,約莫二十出頭,身上還帶着幾分大學生的幹淨氣息。
他膚色白皙五官端正屬于好看耐看型,特別是他那雙眼睛清清涼涼,深邃中映出一絲靜谧的淡然,一旦對上便讓人再也移不開眼。
李子木走了兩步突然停下,他被卡住了。他深吸氣收腹往外擠了擠,結果卻卡得更結實了。
他似乎沒預料到會這樣,為難地推了推凸出來的文件,又深吸氣,可還是沒能擠出來。
衆人面面相觑,趕忙收起臉上活見鬼的表情上前把櫃子縫隙再開大些,把裏面一臉無措的人弄出來。
人出來後,衆人才發現他手裏拿着個檔案袋,是那嬰兒标本案子的資料。
“資料。”李子木把資料遞出,他視線從衆人身上掃過,看向任青笠時他屏息擡手輕撫鼻尖。
“你就是李子木?”任青笠打量着李子木。
“嗯。”
“我們是來報道的。”
“嗯。”
衆人再次面面相觑。
“我知道。”李子木總算多說了幾個字。
李子木又站了會才反應過來,他帶路走向一旁的小桌子,到了地方後他才想起這裏僅有兩個凳子,索性不招呼坐,回頭看其他人。
初來乍到的幾人都沒在意,因為他們都還有些懵。
李子木的名字還有編制外特別行動組的事,他們在被調遣到這裏來之前聽都沒聽過,得知被調遣來這裏後衆人去問過,可結果也只知道這行動組已閑置多年。
“鑒定科法醫,任青笠。”任青笠推了推金邊眼鏡。
旁邊幾人見狀,也連忙自我介紹。
“網絡技術人員田禾。”
“蘇岳銘。”
“白飛。”
“胡清。”
“丁怡心。”丁怡心是幾人當中唯一的女性。
“資料已經給你們了。”李子木依舊言辭簡短。
衆人聞言第三次面面相觑,這一次衆人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無奈,來之前沒人告訴他們這李子木是個怪人。
任青笠抽出資料,資料很少,前後也才五、六頁其中有三張還是照片,他很快就看完,“就只有這些?”
李子木點頭的同時,擡手碰了碰自己幾乎無法呼吸的鼻子。
大概在半個月前有人報案,說是發現了一個嬰兒标本。現如今醫用标本已經很常見,警察一開始沒怎麽在意,但報案的人堅稱标本很奇怪。
後來局裏就派了兩個人過去把東西拿回來,一檢查才發現真的有問題。
嬰兒是被淹死在福爾馬林液體裏的,而且看嬰兒的臍帶,他很有可能是一出生就立刻被放進了福爾馬林裏活活淹死的。
涉及到人命這事就不能再馬虎,所以局裏立刻立了案,但半個月過去查到的東西卻只有三點。
一是嬰兒确實是在出生後淹死在福爾馬林裏的。二是嬰兒是被活體取出來的,也就是以剖腹産的形式被取出。三,這個标本存在的時間已經不短,初步估計已近二十年。
近二十年前的标本,現在想要再調查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已經快過追訴期。
局裏查不到也沒辦法查,所以才把案子扔給了他們,這也是衆人集合在這裏的原因。
“這根本沒辦法查。”最先進來的蘇岳銘道。
“那還查不查?”有人問。
蘇岳銘撓頭,微有些惱火,“查個屁,二十多年前的東西怎麽查?要查你們自己查,反正我不管。”
話說完蘇岳銘就往門外走,然他才走出兩步網絡技術人員田禾已經涼涼地開了口,“不愧是局長的兒子。”
“你說什麽,想打架呀!”蘇岳銘瞬間暴怒,沖了回來要打人。
一旁人高馬大的胡清連忙架住了他,胡清長得高大結實,要架住矮他半個頭的蘇岳銘輕而易舉。
田禾見狀咧嘴一笑,不溫不火地說道:“難道不是?出外勤抓人時飙車導致差點撞人,如果不是你爸你還能呆在這局裏?”
“你有本事再說一句……”
“好了,別吵吵了。”胡清拎着蘇岳銘直接給扔到一旁,扔完了蘇岳銘,胡清瞪着一雙狠橫的眼看向田禾,“你也少說兩句,難道你不是被停職在家?”
田禾被揭醜看了一眼胡清,依舊不溫不火。
“那這案子到底還查不查了?”胡清又問。
衆人皆默,他們确實是因為這案子才在這裏齊聚,但他們被選調來負責這案子,卻不是因為他們能力出衆。
相反,在這裏的除了李子木之外其他人都是被記了大過或被停職的,被調到這麽個閑置多年的行動組,說白了就是被放養。
“既然交到了我們手上那自然要查。”任青笠轉動腕上手表,不容拒絕的強勢,“嬰兒如此,那就代表母體的安危也難說,這也許是兩條命案,說不定更多。”
“為什麽這麽說?”
任青笠拿了放在桌上的标本照片豎在衆人眼前,“初步判斷,嬰兒從母體肚子中取出來不到半小時就被放進了這福爾馬林裏。你們覺得會做這種事的人,事後會好心替母體縫合傷口嗎?”
衆人眉頭一拎,卻聽任青笠繼續道:“以這個為突破口,先調查當初失蹤的孕婦。”
無論什麽年代但凡稍有些條件的人家,家裏孕婦大多都是被一家人小心照顧着的,就算是條件一般的家庭,快臨盆的孕婦那肯定也是要被高度重視的。
不管哪種情況,如果孕婦消失,報警鬧大肯定免不了。
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無論二十年前這件事是否鬧大,案子都肯定是沒破,不然嬰兒标本也不能落他們手裏。
衆人沉思,一旁田禾拿出手提電腦先開了口,“我上網查二十年前的報警記錄,看能不能找到符合條件的。”
胡清道:“那我去局裏查,二十年前那會的資料好多都沒錄入。”
任青笠點點頭,又補充了些需要注意的。
胡清出門,臨走之前不忘把蘇岳銘一起拎走。
“那我們呢?”衆人中唯一的女性丁怡心指了指自己和一旁的白飛。
“麻煩你們把這裏打掃一下。”任青笠指向旁邊的廢紙箱。
丁怡心嘴角一抽,早知道她就去幫胡清了。
“你呢?”丁怡心又問。
不知何時任青笠已經在發號施令,而幾人并沒覺得不對,他身上有一種讓人臣服的強大氣勢。
做完安排,任青笠回頭看向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安安靜靜站在一旁的李子木,金邊的鏡片下是幾分疑惑與似曾相識。
從第一眼見到李子木開始他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他一直試圖想起來,但他并不記得自己認識一個會把自己卡在資料櫃中的人。
而且他有種感覺,在他面前的李子木很違和,好像不該是這樣,但具體的他也說不上來。
“解剖室在哪?”任青笠饒有興致地看着李子木。
把一切都看在眼裏的李子木睫毛撩動,“随便你選。”
“嗯?”任青笠先是一愣,“可是這裏什麽都沒有……”
李子木想起什麽似的彎腰在小桌子旁邊拉出個抽屜,一陣翻找後找出個存折本本,那是局裏撥給他們的款項。
任青笠接過一看,很好,夠他們在大門上加個鎖,還是老式的。
任青笠掏出手機,出了門。
任青笠一走,李子木就立刻擡手捏住自己的鼻子左右晃了晃通氣,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榴蓮味道的人。
沒錯,就是看見。
這是聯覺症的一種,他眼裏看到的每個人都是有味道的,蔬菜、水果、花草等等,而任青笠的味道是榴蓮,還是能熏死人熏得他喘不過氣來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