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母親的真相(一)
晚宴廳在頂樓,吃過飯後的人們都到這裏來了,大家三三兩兩的站在一起,拿着酒杯說着話。
說實話,這樣的場合對于我來說是毫無意義的,但對于蘇渂持來說,卻早已經輕車駕熟,他們需要這樣的場合,很多的大生意,就是在這樣的場合中談成的。
他把我帶到這裏,只對我說了一句別亂跑,然後就離開了,我也沒去找他,而是自己找了個角落坐下來。
很快,晚宴就開始了,我坐在椅子上,擡頭去看,臺上站了不少的人,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當屬肖靈。
說實話,肖靈的美如同蘇渂持的氣勢的一般不可忽略,我已經十年沒有見到她了,她卻一如既往的光彩照人,雖然已經是三十的年華,歲月帶給她的卻只有沉澱的美,她得體的站在爺爺身邊,身着白色禮服,輕柔淺笑,八面玲珑,就連我也沒辦法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宴會舉辦得很好,但我獨自坐着始終無聊,場中已經有人開始跳舞,但我不想去湊那個熱鬧,更何況蘇渂持也不在,我都不知道找誰去跳。
“我就知道你又是一個人躲在這裏。”肖晴突然出現在我身邊,手中握着兩杯酒,笑嘻嘻的對我說:“你都不去跳舞嗎?”
“沒意思。”我搖搖頭,“你怎麽不去?”
肖晴在我身邊坐下,将手中的酒遞給我,道:“我也覺得沒意思。”
我接過酒輕輕抿了一口,看到肖靈下了臺。
“她很美對吧?”肖晴看我看着她,也把目光看向肖靈,一臉羨慕的說道:“就算我們再修煉十年,也不見得能比得上她。”
“未見得。”我緩緩搖頭,女子如書,外表的美麗終将逝去,氣質內涵才是歷久彌香。
肖晴笑起來,轉身看我:“肖容,你還記不記得,那年我們倆打架的事兒?”
我噗嗤一聲笑起來,怎麽可能忘記?肖成的訂婚典禮上,我和她打得不可開交。
“說實話,那是我第一次打架。”肖晴也笑,說道:“只是沒想到,那時蘇渂持會站出來護着你。”
我眯起眼,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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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容,我看到你媽媽了。”肖晴忽然說了一句。
我整個人一震。
“她就在後廳,你要去找她嗎?”肖晴對我說。
我轉頭看她,發現她表情凝重,并不像是在開玩笑。
我無法掩飾我的震驚,對我來說,我從沒想過我會在這樣的場合見到我的媽媽。
“我覺得,你該去看看她。”肖晴對我說,“至少她來了。”
我看着她沒有說話,但握着酒杯的手卻已經在微微顫抖。
肖晴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來走了,留下我獨自坐在那裏天人交戰。
說實話,我很想見我的媽媽,因為我知道,從我媽媽的口中,我能得知很多事情,但我不知道這些事情,是否是蘇渂持不願意我知道的,前些日子我見到我的媽媽,她那樣安靜的坐着看書,但是當我告訴蘇渂持之後,似乎蘇渂持對此很是重視,于是現在,我真的不知道,我該不該去見我的媽媽。
猶豫了許久,我終于下定了決心,将杯中的酒一口飲盡,站起身朝後廳走去。
後廳連接着一個空曠的陽臺,大家都在前廳,所以後廳并沒有多少人,我努力的找尋了一下,才在陽臺外找到了我的媽媽。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旗袍,氣質婉約,天氣寒涼,但她并沒有穿外套,就站在陽臺上,眺望着遠方。
我緩緩的朝她走去,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麽原因,我忍不住瑟瑟發抖起來。
“你來了。”她沒有回頭,但還是開了口。
我立即站住了腳步,狐疑的看着她,她怎麽知道是我?
她回過身,上下打量着我。
我看着她的臉,覺得陌生而又熟悉。
“很冷嗎?”她問我,慢慢朝我走來。
我搖了搖頭,咬着下唇看着她,我不知道我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去面對她,畢竟我已經失去她太久了,而突然之間她就站在我眼前,我竟沒有任何的欣喜。
她走到我身邊,摸了摸我的頭發,手指緩緩的順着頭發摸到我的肩膀,我感受到她的手指,冰涼涼的沒有溫度,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你都長這麽大了。”她看着我,微微笑起來,可那笑裏,卻隐藏着無比深刻的悲傷。
我看着她,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寒風蕭瑟,我想抱她,但伸出了手,卻又不敢去抱,她的身子十分單薄,在微微的發抖。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這些年,你去了哪裏?”過了許久,我才終于開口。
她看着我,道:“容容,今天我來,是因為有事和你說。”
我皺着眉,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麽,心念幾轉,卻終究搖了搖頭,“我不想知道。”
她愣了愣,似乎并不相信我居然不想追問,于是道:“我專程來了。”
我看着她,道:“專程來?那些年呢?你去了哪裏?我早就回來了,你卻現在才來找我?”
她看着我,目光哀傷,卻又有些逃避。
我皺着眉看着她,終于,她苦笑了一聲,道:“容容,那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些年你又去了哪裏?”
“我在美國。”我立刻回答。
“不。”她搖頭,“我說的是你去美國之前。”
我愣住,“你竟然知道我去美國的事情?”
“容兒,我知道的超出你的想象。”媽媽嘆了口氣,緩聲道:“你想知道嗎?”
我咬着唇看着她,她也看着我,目光堅定卻帶着深刻的悲哀。
我忍不住抖了一抖。
“容兒,你已經長大了,媽媽覺得,有些事情,你應該知道。”
我看着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我的媽媽,但我猶豫了很久,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她的故事很長,長到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媽媽出生在雲南的一個村子裏,我的外公外婆都是老實本分的農民,他們一生只有我媽媽一個女兒,于是将我媽媽捧在手心裏如珠如寶,而我媽媽的故事,開始于二十歲那年。
在我媽媽二十歲之前,她都生活在雲南,直到考上了禹城的大學,那些年,村子裏能出一個大學生是一件十分光榮的事情,于是我的外公外婆,幾乎是砸鍋賣鐵的把我媽媽送到了禹城來上大學。
我的媽媽在禹城舉目無親,有些時候也會覺得孤單,但是想起遠在老家的父母,就會有無限的動力,她一邊打工一邊念書,直到某一天,在她打工的咖啡廳裏,她遇見了我的父親,肖哲遠。
我的父親是一個充滿了書卷氣息的男子,溫文爾雅,清逸俊朗,她幾乎就是在一瞬之間,被我的父親吸引了,而我的父親,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之後的日子,她幾乎每天都能看到我父親到咖啡廳來,坐在同一個位置,點一杯咖啡,消磨一下午的時光。
沒有人知道在那一個一個的午後,他們二人的目光中碰撞出怎樣驚心動魄的火花,她只知道,她陷入了愛情。
就這樣,我的媽媽和我的爸爸在一起了,直到他們在一起半年之後,我的媽媽才知道,肖哲遠這個名字代表着什麽,他是肖家第三子,未來的家族繼承人。
那時我的媽媽無比單純,認為門第偏見是可以打破的,只要相愛,沒有什麽能阻擋他們,直到我爺爺的出現。
我爺爺坐在我母親面前,眯着眼去看她,眼中充滿鄙夷,他只說了一句話,“下個月,哲遠訂婚,歡迎做客。”說罷,遞給我媽媽一張請柬。
那時我的媽媽,立刻感覺晴天霹靂一般,慌亂的給我爸爸打電話,可是卻發現電話再也打不通了。
之後的日子裏,我媽媽再也聯系不上我爸爸,她就像瘋了一樣,拼命找拼命找,直到我爸爸訂婚的那天,她找到了他,卻看到他把別人擁在了懷裏,那一刻,我媽媽終于嘗到了失去愛情的滋味。
她斷了念想,回到學校,繼續過自己的生活,不過之後的日子,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直到那一天,老家的外婆哭着給我媽媽打電話,我的外公得了癌症,需要大量的金錢治療。
我的媽媽是個極度傲氣的女人,直到那一刻,她也沒有找我的爸爸,而是悄悄的退了學,出去打工賺錢。
可是要想在禹城立足實在太難,她在走投無路之下,只好到酒店裏當了一個坐臺小姐。
我媽媽姿容不錯,生意也一直不錯,可她越來越覺得,生活毫無意義,每日燈紅酒綠,醉的不省人事,只為了那一點救命錢,她無數次的想要解脫,但卻不能。
直到那天晚上,她跟着媽媽桑走進房間的時候,看到了肖哲遠。
我的爸爸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就像石化了一般,一句話也說不出。
那天晚上,她坐在我爸爸的身邊,強顏歡笑,一杯一杯的喝酒,放浪形骸,而我的爸爸,一直沉默着看她,一句話也不說。
直到最後所有人都走光了,她和我爸爸還在房間裏,她早已喝醉,蹲在角落裏哼着歌,而我的爸爸走到她身邊,蹲下身子說了那天晚上的第一句話:“兩年了,何以淪落至此?”
那一刻,我的媽媽再也沒忍住,嚎啕大哭起來。
之後的一切,就變得順理成章了,他們重新在一起,那時候我爸爸已經結了婚,卻還是買了一套房子安置我的媽媽,也給了我媽媽錢去醫治我的外公。
我媽媽不知道為什麽她會這樣做,或許是這兩年,燈紅酒綠中磨平了棱角,耗完了傲氣,也或許是這兩年,她太累了,需要一個男人在她身邊,而剛好這個男人,她曾經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