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王妃
“還請王妃贖罪!”美人跪伏在懷鈴腳邊哀聲求饒,一雙眼睛含着水光,好一張我見猶憐的小臉。身旁的小紅卻倒抽一口冷氣 ,覺得隆冬的寒氣都跑到肺裏去。這女子怎麽有些像……小紅偷觑懷鈴一眼,越看越像啊。
“我來看看你的傷。”懷鈴說,笑得有些不自然,“打擾你了。”蕭馳本來稍有緩和的臉因為她最後一句話又沉下去,他微不可查地嘆聲氣,好似實在不知拿她如何才好。
“過來這兒,門口冷。”懷鈴走過去,在離他不不遠時被他大手一撈擁入懷裏。“虧你還記得我的傷,我以為你不在乎。”
“沒有。”她說。
“什麽?”他問。
“沒有不在乎。”懷鈴靠着他的胸膛說,胸腔有種酸酸甜甜的微澀感,眼眶不知為何有些昏熱。
“那就好。”腰際的那只手力道越發大,他們能聽見彼此溫熱的呼吸和微亂的心跳。跪在地上的美人面露尴尬,小紅嫌棄地沖她擺手,示意她出去。美人扭頭看侍從,侍從也揮手讓她出去。美人拖着薄軟的裙裾退下,背影有些狼狽。小紅朝侍從使眼色,兩人也退了出去。一時間室內只剩下互相依偎的兩人。
“你該跟我說說你母親的事。”蕭馳說。
“每一個人都會有秘密的,是嗎?”懷鈴說。
“是。”
懷鈴眸光黯然,“我不願細談,只能告訴你賢妃和淑妃當年下毒毒害了我的母妃,賢妃後來因六弟的死憂郁致死,而淑妃如今貴為太後享盡榮華,我便讓琉璃設法把當年真相宣之于衆,我想皇上對她不一般,定然不會殺她。不想她竟敢對皇後下毒。”
“你是怎麽讓琉璃幫你的?”
“我救過她,不,是你救過她,而你,又是我的未來夫婿,何況她對三哥心有怨怼,我請她幫忙,她定不會拒絕。”
“什麽,我救過她?”蕭馳有些奇怪,他曾遠遠見過那個琉璃姑娘,那樣出衆的姿容和儀态他确定之前并沒有見過。
“她就是當年的柳兒,你不記得了嗎,你還為了她跟二哥比賽。”當時他三線連珠驚豔四座,說不出的英武。她擡起腦袋看他,他的下巴上有隐約可見的胡渣刮得她臉頰有些刺癢。
蕭馳略一思索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她!怪不得當時啓鏽如此信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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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可惜最後琉璃還是沒能守住自己的心。一個對她百般疼寵的男人,她即使能痛下殺手,但怎會不生一絲恻隐之心。二皇子的慘死,已經成為琉璃心中無法愈合的傷口,在歲月裏化膿。
“這麽大的事,你竟從沒想過要告訴我,你瞞了我十一年。”蕭馳忽然開口。
十一年?懷鈴身體變得僵硬,說:“你,你都知道了?”
“是,我現在才想明白,你那時候纏着去找柳兒,就是為了查你母妃的事情吧。但年幼的你卻對我只字未提,你看,你那時候都不曾對我放下戒心。”蕭馳嘴角的微笑有些苦澀,“你現在也這樣不信任我,在你心裏,我并不是值得托付的人嗎?”
懷鈴慌忙解釋,“不是的,你也說了,每一個人都會有秘密,我……并不想告訴任何人。”
“我知道。”他說。“但以後你不許做這樣危險的事情。”
她點頭。
“若是心裏難過也要告訴我,”他的聲音低沉好似呢喃,“你小的時候雖然安靜,我看你卻總是心事重重而又隐忍的模樣,讓人想逗你展眉一笑,那樣小的孩子,不應該有這樣的神情。你嫁給我後,更加郁郁。原以為是因為你的奶母,我才知道還因為你母親的緣故。”他捧起她的臉,凝視着她泛起水光的眼睛,“你想要什麽就跟我說,你是這裏的王妃,你可以做什麽事情都可以,想要什麽我都能給你。”
淚水在她眼角滑落,她的心髒有些抽疼。這是第一次,她因被深深疼愛而難過。前世她是個孤兒,長大後裝得随和的模樣,但是內心的落寞與敏感只有自己能夠知道。這一世,在失去一切後有一個人來告訴她這番話,她該如何呢?她把臉頰埋入他的頸項,淚水浸濕他的裏衣。
良久,懷鈴擡起腦袋,問,“既然你這麽說了,那,剛才你們在做什麽?”
“我們,我和誰?”他一頭霧水。
“就是……那個舞女,長得那麽好看,你一定很喜歡吧。”
蕭馳嘴角現出笑意,“你不喜歡她?”
懷鈴瞧他一眼,眼眶因為才流過淚有些濕潤,“我只是問你一問,若你喜歡……那我……”
“那你什麽?”蕭馳笑問,她強作鎮定的樣子讓他無比舒暢。
“我……”她咬唇,“你還沒說你們都做了什麽呢。”
蕭馳有些無辜,“我們沒做什麽,她是撘濑王送過來的,我不好直接拂了他的意。何況,你不覺得她像個人嗎?”
“像誰?”懷鈴見他笑看自己,有些詫異道,“難道像我不成?”見他默認,她以手掩唇,難道真像她嗎?見她不語,蕭馳摟着說,“你若不信,找個人問問就知道了。”
“我……”她擡頭,但上面傳來灼熱的呼吸,一股溫熱的觸感落在唇上。他把她打橫抱起,小心放入榻上,室內一時間溫度驟然上升。
一夜好眠,他睜開眼睛看到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睜着眼珠子發呆,嘴巴微微張開。他大手一撈把她撈入懷,問:“想什麽?”
她的聲音有些低落,“沒什麽。”
他嗓音一沉,“你答應過我的,說實話。”
她黑黑的眼珠子看他一眼,“想李媽。”
“這才對。”他揉揉她柔軟的發絲,就像小時候摸她腦袋那樣,“李媽是個好人,一定能投個好胎。”
“是嗎。”她說,鬼神一說她倒不大相信,即使她經歷了穿越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還是認為人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想到這她又開始郁郁,人總是這樣,即使現實過得很好,依然會不時沉浸于過去。
蕭馳抱着她坐起身,叫喚一聲外邊湧進來一群人,服侍兩人洗浴更衣。吃過飯後,懷鈴拿出這些天納好的鞋給他,他拿過來左右翻看,問:“是你親自納的嗎?”她點頭。
“上面那匹馬的花樣,還有那些草兒都是王妃一針一線繡上去的呢。”小紅說。他翻過靴子,果然斜面繡着只踏青的黑馬,上面隐約有個人。他挑眉,故意問,“這是誰?”
“自然是首領了!”小紅插嘴。懷鈴臉頰有些發熱,蕭馳一手拿着靴子一手攬過她的要,笑看着她正欲說什麽,這時外面跑來一個士兵打袖跪在帳外說:“不好了,苗圃打過來了!”
蕭馳皺眉,普篤忙問:”什麽打過來?說清楚些。”
“前邊來報,說苗圃人來邊界挑釁,還說我們有人越過他們的地界去放牧。要過來拿人。”
普篤濃眉皺起,“他們是故意挑事!”
“是,我們将軍也這麽說,讓我來請示王。”
懷鈴看蕭馳,蕭馳起身說,“我去看看。”走兩步回身摸摸她的腦袋,“不要擔心,不過是小摩擦。”懷鈴點頭,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蕭馳一夜沒有回來,懷鈴起身時看着空空的枕頭有些愣然。習慣真是種奇怪的東西,以前不習慣他睡在身側,如今他才一夜不歸她便睡不安穩。
小紅跑驚慌跑進來,說,“王妃,苗圃向赫連宣戰,首領親自領兵!”
首領明日寅時便啓程迎戰,恐不能與王妃道別了。
凜冽的寒風刺刮着臉,她提群跑向雪中默立的三軍,男人一身盔甲握着缰繩坐于戰馬,經旁人耳語牽動馬匹轉回身看過來,在飛雪中看清她清美的容顏。翻身下馬接住她,腰際的手掌隐隐傳來冰冷的感覺,她摟着他把臉埋入他寬厚的胸膛,盔甲冷硬的觸感硌得有些難受。“你一定要萬分小心。”她說。
“嗯。”男人低聲答應,看着她被凍紅的小臉,手探到她的側頰又怕手指太涼冰壞了她,改為撥撥她的鬓發,“怎麽穿得這樣少,你身邊的丫頭都是怎麽照顧你的?”
“為什麽不告訴我?”她說,擡頭看她,眼中隐有淚光,聲音因為不知名的因故而顫抖,“我現在才知道,你是打算就這麽走了嗎?”
“我還會回來,”他柔聲解釋,“很快,不出半個月。”但她眼中的淚光還是讓他心疼,他只能說,“不要哭。”
她握住鬓邊他的手掌,聲音顫抖,“你一定要回來,一定不要死。”這種讓他無法招架的刺痛感又湧上來,讓他想給她全世界,只為了讓她展顏一笑。第一次還是在皇城內,戰火和鮮血布滿城池,他在那個小木屋裏發現蜷縮在黑暗裏的她,她把手給他,對他說,“蕭馳?”然後低訴,“李媽死了。”
他脫下落滿大雪的鬥篷披在她身上,堅定地說,“我一定會回來的,等着我。”
她抓住鬥篷的邊緣,看着他不語。戰火無情,她不信任任何的承諾,六弟在奪嫡前何不是信心滿滿?
“王妃!王妃!”小紅呼喊着追上來,抖開狐皮鬥篷想為王妃披上,才發現她肩上已有玄色鬥篷。
“好好照顧自己。”他翻身上馬。
她上前兩步仰頭看他,有些不想讓他走,如同一個耍賴的孩子。他在馬上彎腰,指指遠方赫連的方向,又指指小紅,再轉過手指點在她的額頭上,“不,除了照顧好自己,還要照顧好家裏,王妃。”她的眼睛瞬間睜大,落雪在她的瞳孔印出朦胧的倒影。
“我不在族中,這回可不能偷懶不管事情了,我的王妃。”他挑眉,揚鞭策馬。在她的注視下從士兵讓開的小道馳去,直到大雪模糊了他的戰馬和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