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宗方暫時停止了對自己的朋友窮追猛打的問題,對方似乎還是有點在意他那段時期的異常舉動,不過最終沒有再追究下去。
與此同時宗方自己也在小心着其他的方面,再經歷一次學生時代對于他來說并不是很困難,但也不是輕而易舉,他幾乎已經忘了學生時期的自己處事的樣子,未來機關的經歷造成的影響很大,有時候他會覺得可能很難适應這些和平的工作,甚至偶爾會不小心将過于嚴厲的行事風格用到簡單的學生會工作中來,制造出一點小插曲,不過他都巧妙的應對過去了。
就這樣相安無事的過了一陣子,這天宗方來到班上,發現逆藏的座位是空的。
一直持續到了快上課的時候,逆藏仍然沒有來,宗方看了眼自己的手機,并沒有收到來自對方關于請假或是什麽異常狀态的消息,連昨晚的閑聊都沒有什麽異樣,雖然想快點他短信去問問,但宗方仍然先裝作不經意的問了雪染。
“雪染,逆藏今天請假了嗎?”
雪染卻用奇怪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好像他忘了什麽理所當然的事情。
“因為比賽日期快到了所以逆藏君這幾天都不會來的,一直都是這樣的吧,真是的,京助,你沒什麽事情吧?”
少女說話的口吻好像是在責怪他,但又确實包含着擔憂,宗方能明白她的态度,他的确不應該忘記的。
回到這個時期後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對瑣碎的事情記憶會有點模糊,但是逆藏的比賽這個事情他最初就想起來了。
宗方剛剛回到這個時期,仍然在利用自己模糊的回憶和學生會記錄來與這個現實接軌的階段,他發現學生時代的自己在日歷上某個日期上畫了圈,沒有寫任何備注,而未來的他卻對那天毫無頭緒,
是誰的生日嗎?還是什麽重要的會議?又或是這個時期的自己曾與誰有過些什麽約定呢?就這樣宗方試探性的問了雪染,卻得到了對方不可思議的眼神,是逆藏君最近一次的比賽日期哦,她回答,然後他也記起來了。
那件事險些讓他在雪染面前露出破綻,同樣的錯誤竟然犯了兩次,宗方想,下次搞不好就沒那麽容易混過去了呢。
宗方其實是記得比賽的事情的,只不過剛剛“逆藏不在”的這個事實所帶來的強烈的不安和喪失感導致他一時沒法冷靜下來思考。
現在的宗方對于逆藏有一種不明的依賴性,他對于現狀的認識沒有足夠的把握,偶爾會覺得不安,但只要能看到逆藏會安心,只要想到對方仍然活着的就會感到內心充滿希望,也是因為“逆藏還活着”這樣的事實是能夠證明那些瘋狂的事件還沒有發生,他所犯下的愚蠢錯誤仍然可以補救的最好的證據吧。
“啊、剛剛忘了日期而已。”他說,試着用輕松的語氣把這個事件混過去,然而雪染仍然在看着他,眼神令他捉摸不透,宗方做好了接受對方一兩個質問的準備,然而最後少女只是簡單的說:“我們可是要去給他加油的啊,京助你這個樣子逆藏君會擔心你的。”
“我知道啦。”這樣答應下來,宗方看向窗外,雪染的言外之意大概是他出了什麽事情的話會影響逆藏的發揮吧,但是,“肯定會贏的吧。”,他小聲這樣嘀咕着說,上一次學生時代他看過的逆藏的幾乎全部的比賽,而在他的記憶裏,他的朋友從來沒有失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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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那天宗方和雪染如約去了現場,結果當然是和他記憶中的一般的毫無懸念,那家夥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即使在這個時期還稍顯稚嫩,但宗方仍然能感受到未來機關時期他所熟悉的那個戰士的影子。
然而即使結果早在預料之中,臺上的男人的動作仍然牽動着他的心,也許是被賽場裏激烈的氣氛感染了吧,自己的好友那意氣風發的樣子讓他一瞬間有些恍惚。
宗方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見過的逆藏那個樣子了,那種不帶陰霾的驕傲的笑容,明明他應該一直是那樣的,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他回想着在自己記憶裏的逆藏,想要找出這個答案,他畢業之後的樣子、在警備部工作時的樣子、加入未來機關後的樣子——
還有——
宗方以去洗手間為借口離開了觀衆席,賽場裏一片沸騰,而在這樣的熱烈氣氛下,那個未來發生過的事情毫無預兆的浮現了出來。。
就那樣想起了那家夥死去的樣子。
的确真實發生過的、然而現在卻只存在于他一個人的記憶中的、宛如噩夢一般的場景。
那個曾經得到了世界的男人靜靜的死在一間小小的配電室裏,臉上卻帶着滿足的笑容。
就好像對他來說這樣的結局已經足夠了一般。
為什麽逆藏他一定要在那種地方,以那種方式死掉呢?
宗方擦幹臉上的水,看着洗手間鏡子,隐約在鏡中看到了未來的自己。
為什麽呢?
他這樣質問自己,就像曾經無數次,他在現實中和夢境中做過的那樣。
宗方回想起剛剛的比賽,那個人能創造出來的東西不僅如此,他回想着業界給他的評價,媒體所使用的華麗的辭藻,即使不用經歷一次未來,他也能想象得出那個男人應該有的輝煌。
然而實際上又如何呢?
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宗方想,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他原本想為這樣的他們所創造出的世界是什麽樣呢?
他承諾給他們的世界是什麽樣的呢?
他們所相信他會創造出的世界又會是什麽樣的呢?
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這種樣子吧。
宗方明白逆藏有多重視自己的才能,那他心甘情願結束自己做為職業選手的生涯,把引以為傲的才能用在高中的警備部和未來機關那些上不了臺面的工作上時、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呢?
過去自己似乎沒有好好考慮過這些,然而想到這裏宗方覺得更加不可思議,既然這樣,逆藏到底是為了什麽才在那個時候背叛他呢?對那家夥來說,比自己的才能更加重要的東西,又會是什麽呢?
那是他必須要幫現在的逆藏找出來的東西。
宗方被這個念頭拉回了現實,他看了看面前的鏡子,鏡子裏映出自己的臉。
鏡子裏的自己臉上是一副迷茫而無所适從的表情,宗方苦笑了一下,明明是對那家夥來說很重要的比賽,待會要是被他看到自己這幅表情可就糟糕了。
他心裏想着,拍了拍自己的臉,努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出門與那兩個人會合。
隔天三個人一起出門慶祝,是雪染提議的,雖然逆藏看起來一副嫌麻煩的樣子,不過仍然和他們一起去了,不知為何結束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兩個人陪着雪染到了她家門口,看着少女揮着手告別,他們走上了回家的路。
橙黃色的路燈下兩個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宗方和逆藏并肩走着,氣氛非常安逸。
“不過不管看幾次都很厲害呢,逆藏你。”宗方開口打破沉默,“照這樣下去,世界冠軍也只是個時間問題吧。”
對方笑了笑作為回應,他繼續說:“那麽畢業之後你要繼續做職業選手的吧?”
之前有問過這種問題嗎?在這個時候逆藏是怎麽考慮的?宗方突然覺得自己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逆藏回答得很含糊。
“差不多吧,”把和自己有關的問題輕輕帶過,逆藏反問:“那宗方你呢,畢業之後要做什麽?”
宗方沒想到他會反問過去,但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并不算問題,原本應該是這樣的,他的理想并沒有變,然而曾經在這種時候能夠毫不猶豫脫口而出的答案,這一次卻無論如何都無法直接說出口。
真的要說嗎?
真的能做到嗎?
“我嗎?改變這個世界吧。”
他說出那個答案,對方的臉上一片了然。
對于一直相信自己的人們,這次不能讓他們失望。
無論如何都要改變,不僅是這個世界,還有他們的命運。
所以說——
呃實際上對于找出逆藏君的把柄這個事情,偉大的學生會長大人當然沒有放棄。
不僅沒有放棄他還想出了他自認為是完美無缺萬無一失的計劃,正打算找個時機實行——順便說一下,宗方覺得現在這個氣氛剛好。
兩個人又聊了點別的,不知不覺走到了岔路口,宗方拉住了打算和他告別并回家的逆藏,并且向他提出:“逆藏,一會能不能來我家一下?”
對這個突然的提案逆藏似乎有點困惑,他問:“為什麽突然——”
“哦,就是稍微有點事情想和你商量。”
他這樣含糊的回答着,逆藏看起來有點驚訝,不過也并沒有提出什麽異議,跟着他回到了家裏。
宗方把逆藏帶到自己獨居的公寓,招待他在桌邊坐下,對方看起來似乎有點緊張,大概接到這種突如其來的邀請誰都會這樣吧,宗方這樣想着,然後從櫃子裏拿出酒瓶放在桌上,用非常自然的表情提議。
“逆藏,我們來喝一杯吧。”
“啊?”逆藏愣了一下,好像沒聽懂他在說啥,花了點時間看清楚他手上的東西後,他一臉不敢相信的問:“不、等等、宗方你怎麽弄到那種東西的?”
“不要在意這種事情,總之來喝一杯吧!”
“不不不是該說這種話的吧!?你你你——”逆藏目瞪口呆的瞪着他,好像他手裏拿着的是枚核彈:“不對、突然說、說什麽喝一杯啊?”
“怎麽說呢,你看,就是這麽回事吧,大概是現在剛好是這個時機吧。”宗方說得很冷靜,就好像真是這麽回事:“比如說,你剛剛贏了很重要的比賽吧——”
“我說的不是這個啊!?”對方打斷他的話反駁道:“說到底我們還是未成年吧!?”
聽了這句話宗方假裝很困擾似的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
“哎呀逆藏君你明明是這個樣子卻會在意這種小事呢、好了好了,沒關系的,學生會長特別允許了,只喝一點點就好哦。”
“你那種語氣是怎麽回事——不、不對、就算你這麽說也——”
逆藏繼續在反駁他,但是宗方已經給他倒了一杯,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并且在對方來得及阻止他之前還先喝了一大口,成功的把事情發展到無論怎樣都無法停止的地步。
宗方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在沒辦法做出對自己的朋友使用自白劑這種下作手段的情況下,找他喝酒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雖然讓高中生喝酒這種事做起來稍微有些罪惡感,但宗方有着自己能控制局勢的自信,他也沒選用酒精度特別高的種類,也準備好了可以緩解醉酒效果的茶,只要問出個大概就收手,宗方是這麽想的。
實際上他不太清楚逆藏酒量到底怎麽樣,畢竟成年之後他們也沒什麽一起喝酒的機會,即使有幾次也只是點到為止,畢竟彼此的工作都很重要。
即使如此,宗方仍然堅定的認為,第一次喝酒的高中生一定會很好對付的。
總而言之深知自己采用的借口很蹩腳的宗方為了讓逆藏真的沒法推辭,他帶頭舉起杯子,喝了一大口下去。
問題就出在這裏。
即使作為超高校級的學生會長,作為一個經歷過大風大浪見識過各種場面的男人,此時的宗方京助也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當然這也不能怪他,畢竟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會經歷從未來穿越回過去的事情,偶爾會有些類似思維定勢的問題難以克服,即使是他也是一樣。
簡單來說,那就是現在的宗方也是個高中生,而且也是第一次喝酒。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