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笑娘心內頓時生疑,而且這些舊街坊又不能放任着他們不管。
所以馬車轉了路口後,笑娘就叫了跟車的小厮,走回街去暗暗跟蹤着那幾個人,看看他們在何處落腳。
看着小厮急匆匆而去,笑娘吸了一口氣,複叫馬車繼續前行。
也許是做經濟人職業病,吳笑笑遇到突發事件總是喜歡往最壞處想。只有做了最悲觀的打算,才可以從容應對任何的境遇。
而現在,她不由自主地将“他鄉遇故知”事件上升到最嚴重的境地——如果她和娘親的背景外洩,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可想而知,這些陳年往事并不光彩,必定會對褚家上下造成極大的沖擊。
只要洩露些風聲,京城的各個朋友圈必定會被褚家刷屏。朝中四品大員,卻娶了個做人外室的戲子……其內容聳動,絕對夠京城裏的貴人們品嚼個一年半載的。
就算她和父親褚慎不在意別人的流言蜚語,可母親卻耐受不得,而且家裏弟弟和妹妹未來的婚配前程都得受影響。
但最要命的是,爹爹如今在宮裏當差。若是注重私德的聖上聽聞,若是不細探究竟,必定認為爹爹乃私德敗壞之人。
一旦龍顏震怒,生死可都是在萬歲爺舌頭碰牙的功夫啊!
想到這,笑娘後脊梁冒冷汗,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好了許久的失眠症也許馬上就要翻找上來了。
當笑娘回到府中時,她派去盯梢的小厮也已經回來了,說那幾個人在街市逛了一會,選買了許多物品,似乎手頭闊綽,大部分人都是住在京城的客棧,而那個張媽媽後來則是被一輛馬車單獨接走了。
他跟着馬車一直走,發現那馬車去的是郡王府的後門。張媽媽進去了老半天才出來,而出來時手裏不是空的,似乎領了錦緞等許多的賞……
笑娘聽了緩緩将身體靠在了椅背子上,她最擔心的還是發生了。
街上的巧遇果然不是湊巧,而是有人刻意而為之。
郡主府?申陽郡主必定沒有這等子閑散功夫挖掘她的陳年舊事。
那麽是誰?蕭月河?還是……她的異母姐姐莫迎岚?
不管是哪一個,都叫人覺得撓頭。
如今确定了并非天災而是人禍,自然對要及早解決掉才好。
笑娘一時想着要先告知褚慎。
可是轉念想到褚慎的為人,若真是如此,依着繼父的性格,寧可丢官不做,也要維護妻兒周全的。
若是辭官倒也罷了,但蕭月河倘若是再逼迫上門,依着褚慎的個性,很有可能與世子爺魚死網破……到那時候,郡主府勢大壓人,褚家全無還手之力……
事情尚未明朗,倒不必急着跟他言,免得鬧得爹爹被郡王府刁難,再橫生枝節。
那剩下來可商量的就是随風了。可想到随風當初将盛軒打得皮開肉綻的模樣,他似乎不是危機公關的高手。
笑娘想了一圈,決定先找世子探一探口風,最起碼要知道那槍口是直沖着誰的,才好應對。
只是私下跟那位私德有些不堪的世子爺見面也非明智之舉。笑娘猶豫了一會後,決定将洪小姐找來。
其實到了古代這麽久,她真正的知己應該就是這位洪小姐了。雖然平時交際時,認識了諸如盛妍雪,卓紅珊等小姐,但也不過是些玩伴,談不到什麽心靈的交流。
但是洪萍就不一樣了,她這個人帶着江湖兒女特有的豪氣,吳笑笑覺得跟這樣爽直的人相處不累。
最後她找到洪萍遲疑地說出了自己娘親的出身,還有她娘改嫁褚慎的經過。
洪萍的睫毛都沒眨一下,只是語帶敬佩道:“難怪我爹跟褚叔交好,果然是個頂天立地的昂揚漢子,為人至情至性,可惜我遲生了二十年,不然非這樣的男子不嫁……”
笑娘鄭重謝過洪萍想要嫁給她繼父的美意,然後便說了自己想要尋世子爺問個清楚的意思。
畢竟任何談判鬥争,弄清對方的意圖最重要。只是需要洪大姑娘幫忙掠陣,同時秉承文鬥的精神,盡量不流血不鬧人命官司。
不然的話,不好收場!
洪萍道:“明白,便是給褚大姑娘當一回保镖,倒是我家的祖業,盡可放心,我自是會讓姑娘你安安全全地回來。”
笑娘微微一笑道:“不光是要大姑娘您押镖,還需得您找些有些神通之人,幹些掘墳刨墓之事……”
洪萍聽得一愣,而笑娘則貼在她的耳邊,低低耳語,如是這般,吩咐了一遭……
于是兩人商定之後,笑娘尋了小厮蹲守在郡主府,守了三日後,正等到世子爺出門拜訪恩師,梳理省試前命題。
待得世子爺轉了巷子時,那馬車不知怎麽的,竟然掉了根簧子,車輪眼看這要掉,車夫與侍衛便換。
蕭月河下馬車的功夫便看見笑娘帶着兜帽堪堪露出一張臉,在一旁的巷子裏沖着他揮了揮手便一閃而過。
此間乃是偏巷,并未什麽人。
蕭月河也是詫異笑娘怎麽突然主動找尋自己,想也未想,揮手讓跟着自己的小厮和侍衛退下,自己徑直入了巷子。
一進巷子,便看見褚家小姐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他心裏一喜,覺得笑娘許是開竅了,後悔先前那般冷落自己。
可是笑娘主動,世子爺的架子又端了起來,微微翹着下巴道:“這大白天的,姑娘這般邀約在下,許是跟禮法不合吧?”
笑娘沖着他施禮道:“只因為有一事不明,需得向世子爺讨教。”
蕭月河沖着她走了兩步,背着手,臉上開始露出微微的笑意道:“何事?”
笑娘眼睛緊盯着他道:“世子爺可曾往鳳城派過人手?”
蕭世子并沒有料到她會問起這個,詫異地挑了挑眉,可他向來就是個肆無忌憚的,倒也不用撒謊隐瞞,便照實道:“是有派過。”
笑娘屏住了呼吸,沉聲道:“那世子爺意欲何為?”
蕭月河笑了笑:“你倒是知道了,難道是老家的人給了你口信?不過就算我知道了,姑娘也不必這麽急切地來巷子裏堵我,我又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笑娘覺得蕭月河這手隔山震虎玩得甚好,先是弄了張媽媽那些人在街上喊出她的名姓,如今卻在她面前裝起了好人。
她懶得跟他廢話,直問道:“那世子爺是打算何時将張媽媽那些人請出京城?”
蕭月河一皺眉,不解道:“張媽媽,那是何人?”
就在這時,蕭月河突然覺察到身後有人,猛回頭一看,一個黑臉的姑娘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的身後,手裏捏着的卻是一封泛黃的書信。
“世子爺要是揣着明白裝糊塗,那就別怪我手松,一不小心,将這封書信呈遞給穆王爺。”
蕭月河看得清楚那書信上的芳名,又看了幾行字……那封書信……可不正是他幾年前寫給猶是姑娘的穆王妃的書信嗎?
當時他與還未出嫁的穆王妃私下幽約了幾遭,可偏巧趕上聖上賜婚,将她許配給了穆王爺。
穆王妃與他哭訴時,年少輕狂的他,信內不免夾帶了些許抱怨萬歲之言。
只是後來,二人斷了聯系,蕭月河沒有定性,早過了一開始的熱忱。而穆王妃也流露了以後不可再往來的意思。
他覺得她必定會妥善處理了二人先前的書信,也就淡忘了此事,誰曾想這書信竟然捏握在了這個黑炭姑娘的手裏。
這是要幹什麽?想要用書信要挾他不成?
蕭月河這輩子都沒有被人捏着脖兒要挾過,可是眼前這位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褚大小姐,可真是有大能耐啊!竟然能翻撿出他自己都差點忘了的陳年舊事,眼巴巴地來威脅他!
也是氣怒攻心,蕭月河當下伸手便去搶,結果下一刻,那個黑臉姑娘竟然變出一把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別動,不然便給你放血!”
行家一出手,便知高低深淺——蕭月河知道,這位絕對是手黑的練家子,竟不知褚笑娘是從哪裏找來這些個山貓野獸,不愧是個戲子養出的女兒,竟是這般下九流!
他心裏一氣,言語裏不免帶了出來。
笑娘悶不做聲,突然朝着他的臉狠狠甩過一巴掌:“你倒不是戲子養的,幹的連下九流都不如!竟然把我家以前的街坊都弄到京城來當街要挾着我,你既然立意要搞臭我爹娘的名聲,叫他們沒臉見人,怎麽的就不許我要挾要挾你?如今咱倆各握一根小辮子,便會看看最後誰最疼!”
沒辦法,褚家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她只能厚着臉皮,搶占了原書男主的一招狠棋。
那穆王妃當初葬情,将與世子的來往書信放到了一個桐油木匣子裏,在亡母的墳前挖坑,埋葬了一段往事。
可穆王妃卻忽略了那匣子做工好,隔水隔濕,埋入土中多年不腐。最後被無意中知道這段往事的男主知曉,挖掘出來,利用這書信,狠狠打擊了死對頭蕭月河一番。
笑娘也是被逼無奈,突然想起這段,便讓洪萍找人挖墳,捏住了蕭月河的七寸。
蕭月河氣得脖子青筋都蹦起老高,再顧不得貴公子的風度體面,扯着脖子道:“老子他娘的就是去打聽打聽你,何時派人去請你的街坊了?眼看着備考在即,夫子給寫的文章都沒有背完,每天只睡兩個時辰,哪裏有功夫……你竟是這般看我……我……他娘的還考了什麽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