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笑娘想得入神,一時靜默了。而洪萍卻以為她是被方才巷子裏的變故吓着了。
畢竟是個年輕的官家小姐,沒有經歷過風浪,驟然見了殺人,難免會忐忑。
就在洪萍想着用什麽法子來哄得她守口如瓶,不将此事傳揚出去時,笑娘開口道:“那些個拐子還有同夥,久不見出來必然來找,若是找尋不到,要麽是來找褚家的晦氣,要麽就是尋了背後的黑手再做道理。我前些日子惡了韶華公主,這黑手說不得就是韶華公主。無論幕後黑手是不是韶華公主,必定要再尋了拐子們問詢。萍姐姐若是方便,不知能不能安排些好手盯梢着來尋的人,再順藤摸瓜……”
說實在的,洪萍可沒想到這位文文弱弱的小姐這麽上道,很快就從劫持的彷徨裏鎮定下來,想着下一步的舉措了。
她挑了挑眉,沖她抱拳道:“請小姐放心!你我的父親乃至交,既然有人沖着褚家過不去,我洪某自不會袖手旁觀!”
笑娘沒想到走一走田園風的劇情,居然還有江湖俠義,飲血情仇,便也入鄉随俗,學了洪萍的樣子抱拳相謝。
不多時,走散了的褚府家仆紛紛回來,一個個驚慌失措叫着兩位小姐不見了,可守門的仆役卻說,兩位小姐早就回來了。
等寒煙看見笑娘和洪萍安然無事地從房裏出來,才長舒了一口氣,直喊着阿彌陀佛,直叫兩位小姐下次可莫這麽吓她們,真真是魂兒都吓散了。
笑娘只微笑着不語,可心中卻在想,此番只怕有些人的魂兒是真的要驚得散了吧……
再說那暗巷子裏,果然先後來了兩撥人馬。那三個拐子的同夥,在街頭制造了混亂,見那三人得手了後,又刻意纏住了褚家的那些下人一會。
可是久久不見巷子裏有動靜,心中未免生疑。于是便是各自收手,候在巷子口等着人出來。
又過了一會,還是無人出來,其中一個婆子便探頭入了巷子。
原以為是那兩個官小姐細皮嫩肉,讓三個色坯弄起來沒完沒了。可是一進去才發覺,裏面只有堆積的破舊竹筐和垃圾,壓根沒有半分人影!
這下子,拐子的同黨們可心裏畫魂了。
只想着這連人帶姑娘的都是弄到哪去了?
拐子裏有心細的,察覺到巷子的地上似乎鋪墊了爐灰,便用腳撥拉開,又發現地上全是水痕——天未下雨,有人剛剛洗地……若是湊近了仔細聞一聞,隐隐還有血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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踹開爐灰後,便看到一地沒有洗幹淨的隐隐血痕,看樣子淌血的卻是不止一個!
那褚家并無消息傳出,也不像丢了小姐,或者死了人的樣子啊?那便是……
這下拐子們全炸開了!不過是拐個良家,就算被抓的話,使了銀子疏通也罪不至死啊!
這青天白日的,三個漢子平白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鬼的,還有沒有王法了!
也不知到底是何人下的手?想來不是官府,若是官府行事,一早就鬧得滿城皆知了,哪裏會如現在這般詭異的平靜?
就這麽五天過去,就在拐子們慌神之際,花銀子雇傭他們的那位爺現身了,繃着臉兒問,既然收了錢財,怎麽不見個動靜,可是虛晃他一朝?
拐子們一個個都急紅了眼,哪裏管他是何處的大爺,只壓着他去看那巷子裏處處可疑的痕跡,直說若是尋不着三個漢子,便要與他沒完。
幸而那爺是帶了手下的,最後便是狗咬狗,互打了一頓,這才被扯得衣領子歪斜,頂着抓花的腮幫子回去禀報了韶華公主。
不過是弄個武官的繼女。這樣的事情,韶華公主做得多去了,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可沒想到這次,竟然會鬧出這麽詭異蹊跷的。韶華公主聽到最後,只瞪眼道:“莫不是那些潑皮拿錢銀不辦事,诓騙着你?”
那個跟拐子碰頭的侍衛摸着被抓傷的臉道:“看着也不像啊,其中一個沒了影的親娘,哭得眼睛都要鼓出來了,只說那三個人是拽着褚家的姑娘進了巷子的,也不知怎麽的,姑娘平安回府了,拐子們都沒了……”
韶華公主眯了眯眼,又聽那屬下道:“莫不是那褚校尉暗地裏布置了人手看護了他家的女兒?若真是如此,被褚慎發覺了便不妙了。如今他在太子的眼前正紅着,若是在太子或者聖上面前奏上一本,豈不是麻煩?”
韶華公主聽了冷哼了一聲。她自小是跟二哥親近些,可惜皇儲不是二哥,她又同太子的關系有些疏遠,倘若真被褚慎抓了把柄告禦狀,的确是有些麻煩。
不過她倒是不怕褚家知道,就是要讓他家裏的人都知道,敢跟她韶華公主争搶,都沒有好下場!
若是那笑娘知道些好歹,離得蕭世子遠些,不礙着她女兒的事情便好了。
是以那韶華公主略略想了想,倒是并沒有将幾個拐子的死活放在心上……
昨日在戲園子裏聽戲,其中一個跑堂子的武生竟是個清俊的,模樣生得倒有幾分驸馬爺年輕時的風姿。
那身段都是一流,最難得的是,私下裏替公主引路了一段,嘴兒甜得跟啄了蜜似的,恭維得她通體舒泰,看那小生舉手擡頭間,眼波也跟勾魂一般。竟是叫死水漾起波紋……
韶華公主突然覺得自己年輕了許多,一日不聽戲文,便想得慌……這麽想着,韶華公主輕笑了起來,尋思着一會再去戲園子散一散心。成天看着驸馬爺那垂挂着的臉,她也是看得夠了。于是那公主哼哼唧唧,唱一段《牆頭馬上》,便是“為誰含笑在牆頭,莫負後園今夜約……”
半個月後,京城的是非圈子裏平添勁爆談資。
那位豐姿綽約的韶華公主,竟然跟戲子偷情。為了避人耳目,便約在了寺廟中。
也不知怎麽的,竟是覺得不夠盡興,公主服用了禁藥五石散,燥熱難耐,竟然散開着衣襟,奔了房門。
那日恰好是衆家夫人們相約入寺起素宴的日子。
不光是有申陽郡主,卓夫人一般的王侯夫人,還有幾位番邦來使的夫人,前來嘗鮮。
不曾想,夫人們吃了飯去後花園散步消食時,先是聽到了後園子的偏房裏淫聲浪語。
接下來便看見韶華公主披散頭發,潮紅着臉,衣衫不整地沖出屋子瘋跑着大叫。
幾個外使夫人可都是見過公主,一個個面面相觑。
今日的做局的東家是申陽郡主,可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申陽郡主也不知該如何收拾殘局。只恨不得天上掉下幾個驚雷,劈死那光腿瘋跑,颠得上下亂顫的公主。
此事很快便上達天聽。就算再怎麽疼愛的女兒,也不能拿她皇帝老子的臉當擦腚的紙用。
事發當日,便有人将公主的近侍一并拿下,拎提到內監府審訊。
一頓鬼哭狼嚎後,便撬開了忠仆的嘴巴。只說公主最近迷戀個戲子,如此這般偷偷出去有數回了。
可是說來也奇怪,那個戲子竟然在寺廟裏的鬧劇時偷跑了。到戲班子一查問,竟然發現有人冒名頂替,畫着油彩混入了公主常年養着的戲園子,也不知用了什麽迷魂手段,将個老公主騙得神魂颠倒……
如今那人也不知跑到何處,全沒了蹤影,就連那人洗了油墨脂粉後長得什麽樣也說不出……
等公主過了藥性時,不及搞清楚狀況,便被萬歲爺狠狠抽了個嘴巴!
當今聖上注重私德,可是自己的女兒卻将臉丢得番邦皆知!事關國格,總要編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堵住悠悠衆口。
最後聖上宣布,公主思念亡母,一時癔病,需要精心安神,被皇家侍衛一路送到了京城之外的皇寺裏待發修行,凝神養性去了。
至于那敢跟公主偷情的小賊,雖然暗中有人找尋,也無跡無蹤,消失不見。
可是公主的醜聞卻是紙也兜不住火,只要是那日見着的,無不私下裏偷傳。
笑娘坐在洪萍的床榻上,聽得也是一陣心驚肉跳。
想當初,洪萍問她要如何擺脫困局時,她也不過是大概的說了下想法,便是用現代藝人們争奪資源時慣常用的的方法,曝對方的黑料,讓對方疲于應對媒體潮水般的轟炸無暇它顧一類的。
沒想到,洪小姐作為一個古代人,竟然将現代都市的叢林法則領悟得淋漓盡致。
別看她年紀小,可是江湖人脈掌握得滿手都是,也不知從哪裏弄來個采花的風流盜賊。經過一番布置,将這位大盜按驸馬爺年輕時的畫像裝扮,接近韶華公主後再甜言蜜語,主動引誘。
公主平日裏見到的男子不是戰戰兢兢,便是嚴肅寡言,連偷看公主一眼都不敢,又哪裏見識過這等脂粉高手,便是一下便淪陷了。
而那盜賊也是個膽大的,便是覺得此番采得皇家的女兒,便是達到了人生的巅峰,一時間,也是時機把握甚好,那公主堕入情網後便失了警惕,被一路擺布,着了魔道。
等到洪萍時候跟笑娘說起了她的安排,笑娘聽得冷汗直流,連連倒吸冷氣。
當她有些後怕的洪萍為何這般妄為是,洪萍卻是眨巴着眼道:“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師弟找人來做的。”
笑娘問起她的師弟為誰,洪萍倒是滿不在乎道:“我的師弟便是你的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