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于是她伸手摸了摸随風略微發硬的頭發絲,和藹地說道:“知道你心疼姐姐,家裏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好好在淮山讀書。莫家的女孩子多,你要謙讓着她們些,聽說大房的小女兒莫迎曦性子溫和,你要好好跟人相處……”
如果可以,笑娘還是希望随風的情路專一些,老婆娶得太多也損耗腎功能。既然最後的大老婆是莫迎曦,何不指點一下他,少走些彎路呢?
可惜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少年狠狠瞪回去了:“看顧好你自己吧!”
說完少年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笑娘當然要看顧好自己。其實随風說的話,她還是入到心裏去了的。
那劉氏也許是因為祖父家裏出身不俗的緣故,的确是規矩大了些,可是放眼滿京城的府宅,像樣子的府宅哪家規矩不大?
不過盛軒曾經跟她偷偷講,待二人成親後,娘親便會折返回老家照顧父親。放了她們夫妻在京城裏過自己的小日子。待得省試時,她才會過來。
是以向來新婚之後的一段日子,自己獨門立戶,應該是過得輕松自在些。
而關于陪嫁,褚慎一早也替繼女準備好了。
身為京官,産業不可盡是在國都中。褚慎便在臨近京城繁華的鄉鎮買了四間鋪子和成片良田,歸到了笑娘的名下。除此之外,陪嫁的妝盒子裏還裝了兩萬兩銀票子。
笑娘掌家,自然知道褚慎這幾年賺了不少,可是因為府宅變大,又雇買了不少奴仆,花銷業大。這般的嫁妝,也是傾盡了家裏大半的錢銀啊。
可是當笑娘忐忑地跟褚慎提起,不可以給這麽多,家裏人口多,娘就要生了,家裏還得過日子時,褚慎卻揮了揮手道:“又不是沒有進錢的營生,你不用擔心。倒是你嫁過去後,手裏要寬裕些,莫要因為盛軒還沒有入仕便在花銷上委屈了自己。”
笑娘聽了,心內感動,只默默地點了點頭,褚慎又嘆了口氣道:“其實爹也後悔,定親定得有些早了,當初得罪了郡主府,只想早點給你定親,免得被人惦記着納貴妾。若是早知道是現在的光景,說什麽也論不到盛家。盛軒倒是沒得說,就是他的那個娘……”
褚慎說到一半,自覺不可挑唆着女兒不孝敬婆婆,便又吞了回去。笑娘見爹爹面露悔意倒是笑着寬慰:“爹爹你将來定然能繼續高升,若是依着你的話,女兒豈不會要等爹爹當了宰相再嫁?我那婆婆雖然精明愛算計,但總是為兒女好,又不是吃穿用度花銷不起的人家,也沒太多計較的了。”
貿然悔婚,對任何人家來說都是影響聲譽的。當今聖上重私德,褚慎乃是萬歲身邊的近臣,自然要更加謹慎。
盛家劉氏的算計,也都是一眼能看見的,若沒有大錯,怎麽能随便悔婚?更何況,她真是覺得盛軒不錯,放開他的才能不提,品貌也是出挑的了,最起碼,比那個通房一堆的世子爺可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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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娘這輩子不想與任何小三為伍,自命風流的花心蘿蔔,全都靠邊站!
眼看着成禮的日子臨近,劉氏帶着女兒來到了褚家府上驗看被面妝奁。
這是當世的習俗,做婆婆的,總要看看兒媳婦的針線活計過不過關,也算是走一走場面。
褚家的嫁妝豐厚,可是劉氏的心裏卻并不甚高興。
她自诩名流之後,對于錢銀方面一向不甚看中。是以當初她看不上商賈之家的褚家。
而今褚慎仕途順暢,自然叫人中意。可是平白給女兒這麽多的嫁妝作甚?其實要用錢財壓着自己的兒子?更加她這個當婆婆的管教不得?
是以,在驗看妝奁時,劉氏倒是直言褚家給的嫁妝太多,這樣一來,盛家的彩禮也要再加。
褚慎倒是不在意盛家給多少,只說:“劉夫人,這倒不必,就按先前說的納禮好了。”
劉夫人強笑着道:“我軒兒立志仕途,為人治家皆在考量之中,親家這般厚重,可是對于軒兒來說,未必是好的。總不能叫人落下我們盛家貪圖錢財,納娶新婦卻舍不得彩禮的話頭來。可是倘若要追加到跟你家一般,依着我們盛家的財力,又實在做不到……”
其實劉氏的意思,便是要褚家削減了笑娘的嫁妝,免得盛家跟不起嫁妝,跌了面子。
褚慎開口道:“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将女兒托付給你們盛家,自然是放心你們會善待着她。而這陪嫁,也是我們褚家愛護女兒的誠意。我倒是沒有聽說過女兒家的陪嫁太豐厚,而下了夫家臉面的。”
說着,褚慎便岔開了話題,只說最近世道不甚太平,路途總有些盜匪打劫,這幾日親家員外不是要進京主持兩個孩子的婚禮嗎?要不要我先派些人去,護送着盛員外入京?”
劉氏被褚慎反駁了回去,心裏有些不高興,聽了他的提議,便覺得褚慎是炫耀着自己的官威本事。
那京城的道路,自己的夫君走了無數來回,可從沒聽說過有什麽不妥。當下便是略微冷着臉回絕,然後便領着女兒回去了。
妍雪倒是覺得褚家老爺是一片好心,只在車上問母親為何不用。
劉氏這時也懶得裝笑臉了,只冷哼一聲道:“什麽一片好心!不過是處處壓了我們盛家罷了。所以古人之言誠不我欺,男兒要低娶。你看看你這未來的嫂子,依仗着家裏的權勢,這便是将威風抖起來了。這麽一個財大氣粗的兒媳婦,我将來是支使不動的,還怎麽給她立規矩?倒是比我這個做婆婆的還要顯貴!”
妍雪覺得母親的心思是實在是想得太遠,可是母親執拗,她也說不動,只能嘆氣着搖了搖頭。
可惜這一次,褚慎的随口之言居然成真。
只差十日便要過禮成親時,噩耗卻傳了過來。
原來盛萬石料理了自己的公務,準備返京主持兒子的婚禮時,在半路發生了意外,那客船路過葦蕩的時候,遭遇了水匪。
一船的人,除了跳水逃跑的船工外,無一幸免。
盛萬石連同仆役皆被殺害了,那屍體也是後來在河裏被打撈上來的。
當噩耗傳來,劉氏一個頂不住,立刻昏死了過去,妍雪也哭成了淚人,盛軒肝腸寸斷,強忍着悲痛,安撫着自己的母親和妹妹。
褚慎聽到消息後,一邊派胡氏去安慰盛家的家眷,另一邊,托人尋了盛萬石遇害當地的官衙,着人定要查明真兇嚴辦此事。
若是家裏公婆害了病的,一般家裏有适齡的兒女,都會趕着提早完成婚禮,除了沖喜之外,也是怕三年的孝期耽擱了兒女傳宗接代。
可是盛萬石乃是橫死,壓根叫人措手不及。
盛軒做兒子的自然是要守孝,依禮是要三年的。原本準備停當的婚事,眼看着是不能成禮了。
胡氏懷有身孕,到底不好跟白事沖撞,是以去看望了劉氏一次後,便要回避了。而選買棺椁、安排馬車等事宜,也皆是笑娘一應張羅整齊的。
因為要落葉歸根,盛軒跟随母親和妹妹要回鄉主持爹爹的葬禮。
而褚慎也在後悔當初沒有堅持派人接送親家翁。怕是再出什麽意外,于是他向朝中告假,一路親自護送着盛家人返鄉去了。
胡氏在傷感之餘,也在為女兒犯愁。
這日,她一邊替笑娘将之前繡好的枕頭面、被罩子裝入防蛀的檀木箱子裏,一邊嘆氣:“盛家此番怎麽遭遇這般的不測!虧得劉夫人是個堅強的,能撐起家裏的爛攤子。只是女兒你也要跟着受累。到了盛軒守孝完畢,便是三年之後……那時你可要十九歲了……哎呀,可是怎麽辦才好……”
笑娘倒是不在意,只說道:“又不是十年八年的,娘不必擔憂這個。再說十九歲是多蔥茏的年齡!哪裏大了?依着我看,女兒家其實晚點成婚生子,對自己的身子骨才好。”
胡氏知道論歪理,自己是說不會過笑娘的,不過見女兒真不在意懊惱,她也放心裏。
畢竟笑娘又不是嫁不出的老姑娘,不過是多養在家裏幾年,正好她也舍不得女兒嫁。
不過褚家這一年都不順,可見是犯了太歲,丈夫又是遠行,總是要祈禱下太平。
待得開春的時,天氣轉暖了,胡氏便帶着女兒一同上山去拜佛,捐一捐香火錢。
憋悶了一個冬天,京城裏的女眷都盼着活動下腿腳。加之這一日是适合上山的吉日,山寺門前拴馬的樁子都是滿的。空地上皆是各家府宅的馬車。
熙熙攘攘的人流不斷,彩衣霓裳,給略顯寡淡的香山增添了不少顏色。
只是前天剛下完雨。下馬車時,笑娘發現地上泥濘,不好下腳。
就在這時,一件奢華的半身披風被扔在了泥路之上,笑娘擡眼一看,許久未見的世子爺蕭月河正站在馬車旁。
“地上濕滑,小姐下車的時候還請小心則個。”
世子爺紳士範兒十足,笑娘卻頓住了,她瞟了一眼周遭,那莫家的小姐莫迎岚正咬着嘴唇,眼看着呢。
看那眼神,若是她敢踩上去,莫小姐便要活撕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