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永生 執念
蕭冥，我以為你已經習慣了做一個吸血鬼。
白夜嘲弄倨傲的聲音在蕭冥的耳邊響起，他突然感到一種無法遏制的痛苦與憤怒。如果可以，我真的會殺了他！他幾乎是僵硬的強迫自己離開窗邊、坐到遠離白夜的書桌後面。
然而白夜還是沒有放過他，他小心翼翼的端詳着自己的指甲，雪白、光潔、修的整齊秀氣，他滿意的笑了，咧開的嘴唇邊緣微微露出尖利的獠牙齒端。
“有時候我真覺得奇怪，蕭冥，我怎麽會這麽迷戀你。”白夜的臉上浮現一個深思的、近乎溫柔的表情，在柔和的光線下，皎潔的面容中透出了幾分天真。“唉，也許你是我一手創造的緣故？你知道，我等你長大等的幾乎失去了耐心，呵呵，不過這一切還是值得的不是嗎？”
蕭冥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裏，似乎根本沒有聽見白夜的話語。
然而，一旁的伊諾細心的注意到，主人垂收在桌案後面的雙手已經緊緊的握到了一起，指節因為用力呈現一種奇特的力度形态，似乎要撐破皮膚節節粉碎才會松開。
主人從來沒有提過自己的身世，伊諾想，那些回憶一定令他十分痛苦吧。
白夜了解蕭冥漠然面具背後所掩藏的巨大痛苦，他愉快的笑了，“我可真佩服自己，會有那麽絕妙的主意！蕭冥，那時候歐洲大陸上游蕩的吸血鬼可真不少，天吶，那些肮髒的、邋遢的、我的同類們，出沒在野地和暗巷中，吸食那些同樣肮髒邋遢的農夫和流浪漢的血，呃，這簡直讓人惡心。”他嘟囔着作了一個嫌惡的表情。
“我可真寂寞，但是那樣的夥伴，呸！我寧願孤獨的游蕩。”白夜有點傷感的眨眨眼睛。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蕭冥？”白夜驚醒似的問，“我的祖上其實也是貴族後裔，呃，我祖母，是一位子爵的女兒，可是愛上了一個皮貨小商人的兒子，幾乎被逐出家族的族譜。唉，為什麽，美好的東西總是敗落的那麽快呢？”
“所以，我怎麽能與那些平凡低賤的吸血鬼為伍，我的夥伴也必須有着高貴的門庭和教養，而且要夠美貌。”白夜用一種近似眷戀的目光注視着蕭冥，好像一名畫家在欣賞自己最傑出的畫作。“瞧，蕭冥，你是多麽完美，而這些都是因為我天才的念頭，哈！”
“夠了，別說了，你為什麽不去看看那些和你一起搬來的中國瓷器玉器？也許彈琴？這些也都能取悅你自己。”蕭冥厭惡的打斷白夜的自我陶醉，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白夜非要擺置出來的一具據說是中國元朝的玉海古玩上，眉峰微微蹙起。
“好吧好吧，我可以說的簡單些。我們的新夥伴大概還不清楚他主人的來歷是嗎？”白夜俏皮的揚起一條眉毛。
伊諾沒有作聲，事實上，他确實想知道更多關于蕭冥和白夜的往事。
蕭冥太了解白夜了，他知道白夜喜歡炫耀和賣弄，如果由他來敘述，所有扭曲的經歷都會被渲染成一幅創世紀般的、史詩似的無上美景。
“事實是，白夜迷上了東方傳入歐洲宮廷的青瓷玉器，進而迷戀上了神秘的東方文化，他是個瘋子。”蕭冥制止白夜的敘述，用一種念書一樣的冷淡語調簡單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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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戲谑的看着蕭冥，作了一個鼓勵的表情袖手旁觀。
蕭冥最恨白夜這種貓捉老鼠似的游戲态度，他幾乎要拂袖而去，但以自己對白夜的了解，他知道，白夜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他會在今後的日子裏一次又一次的撩撥自己的怒氣以作為閑暇時分的游戲。
那麽，就讓我自己一次講完你要講的無聊故事吧。蕭冥無奈的想。
“白夜是貴族制度的狂熱擁護者，後來又迷戀上了東方文化。他獲得了永生，制造着罪惡，卻還不肯安守于寂寞。”蕭冥諷刺的說，“他居然瘋狂到委托一個阿拉伯商隊特意從遙遠的文明古國，用非法的黑暗途徑竊取了一戶王候人家剛剛出世的男嬰，然後千山萬水帶到法國，暗授給一位久無子嗣的公爵作養子。”
白夜一臉的得意笑容，一旁的伊諾卻漸漸睜大了眼睛，這樣的想法和做法确實匪夷所思。
“那個男嬰受到整個家族的質疑，但礙于公爵的一力維護和疼愛，沒有人敢反對孩子加入族系的決定，而這個聰敏漂亮的東方男孩甚至得到了當時的法國皇帝的格外歡心。”
“男孩長大後，娶了來自巴伐利亞的美麗郡主，後來生了一個混血的男孩。”蕭冥的臉上忽然起了一道波瀾，“此間，白夜就一直靜靜的守候在陰影中，直到那個混血男孩長大成人娶了一位美麗的英國貴族姑娘為妻，他一直等着他的獵物成為一名身心成熟的男子。”
蕭冥忽然收了聲，伊諾注意到主人的嘴角微微跳動了一下，密合的房間中沒有風，但蕭冥垂下的長長發稍卻微微顫動起來，似乎正在忍耐巨大的痛楚。
半晌，蕭冥才冷冷的說，“然後，在我三十歲生日的那個晚上，宴會結束後，白夜就送了我一份獨一無二的華貴禮物。永生。”他幹巴巴的結束了敘述。
白夜對蕭冥的敘述顯然很不滿意，但看到蕭冥已經接近極限的忍耐表情，終于意猶未盡的嘆了口氣，“好吧，就是這樣。想想看，黑色發絲黑色眼瞳的東方少年，金色發絲栗色眼瞳的歐洲公主，那麽完美的結合，”他幾乎是神往的吹出一聲低低的口哨，“蕭冥，你是那麽美好，這樣的風華怎麽可以為時間所折損呢？我要帶給你永生！我要你停留在最美的時刻！我要你一直陪伴在我身邊！”
室內的氣氛變得有些沉悶，白夜覺得頗為無聊，他抱怨起來，“見鬼，你們平時都這麽靜默麽？這裏簡直就像一個巨大的、華美的。卻令人窒息的棺材。或者我該去人群裏走走，也許能夠找到新的夥伴。”
蕭冥沒有理會他，心裏卻想着，他如果真的可以找到新的夥伴，也許才會離開我身邊。他的腦中突然冒出一個邪惡的念頭，白夜應該還沒見過葉昭吧？如果他看見另外一個自己出現在面前，而那個青年又有着比自己更生動的性格，或者他會選擇葉昭作為自己新的獵物，而自己就可以從此擺脫他。
蕭冥被這個想法吓了一跳，不不，這太瘋狂了！我快要變得和白夜一樣瘋狂而沒有理性了！他用力搖搖頭，把這個可怕的念頭驅散開。
雖然蕭冥的敘述簡潔而冷淡，伊諾仍然感到蕩氣回腸。他忽然覺得，白夜有他自己的堅持和邏輯，也許不是善良的、正直的，卻也是執着的、動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