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身世
那個十九歲的六月夜晚,潮濕悶熱,自己那時候還不叫六月,媽媽叫自己小妹,繼父則喜歡叫她阿晚。
阿晚。阿晚。他總是這樣叫。又親切又溫柔。誰聽了都以為阿晚運氣真是好,母親改嫁的男人會對拖油瓶女兒這麽好。
是啊。連阿晚自己都這麽以為。十三歲的小女孩已經知道一點世情,面對陌生的男人要叫他爸爸實在令人恐懼和不安。但這個男人待自己這麽體貼周到,幾乎比同班同學的親生父親更像孩子的親爹。
繼父甚至還花大價錢送阿晚去舞蹈學校練舞,他說,跳舞的女孩子身段好氣質好,将來好找婆家。阿晚有過不愉快的童年,卻在容易暴躁郁悶的青春期得到了最好的補償。
繼父對母親并不算好,有時不如意也會打她出氣,可待阿晚卻一直如同掌上明珠,連母親呵斥女兒都會被反吼回去,然後帶阿晚去逛集市吃碗仔糕來作為安撫。
阿晚一直記得那種甜甜的碗仔糕,甜蜜的味道好像已經永遠流淌仔血管中。當時是多麽美好的感覺,現在卻常常令自己覺得惡心,恨不得割開血管放走所有陳腐的甜蜜氣息。
怎麽能忘記呢?那個六月的夜晚,自己即将面對高考,渾身粘膩的汗水,卻還在燈下K書,媽媽上夜班去了,繼父在隔壁看電視。老式的電風扇一下一下的轉着,發出嗡嗡的雜音。
阿晚。繼父叫她,聲音有些醉意。是了,前些日子繼父因為疏忽導致廠裏的一批紡織品被臺風大雨泡壞而停職待查,心情一直不好,每天都會喝酒。這是要我找找有沒有下酒菜吧。
阿晚應了一聲,去廚房翻了翻,果然有一碟油爆蝦,還是中午剩下的,她拿進去給繼父。
那晚,她穿的校服還沒換下,出了一身的汗,白色的棉布衣料貼在身上,海軍式的領子翻着,脖子這邊格外不舒服。
放下碟子阿晚剛要走開,繼父忽然嗚咽起來,“我怎麽這麽不如意,混到今天的地步,當初我也學過小提琴,可是你看看我這雙手,粗的可以磨斷琴弦……”
阿晚只好留下來陪陪繼父,然後說了些什麽她已經不記得了,可接下來的事情就好像有人用刻刀刻在腦中似的,阿晚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繼父粗糙的雙手像砂紙一樣摩娑在阿晚嬌嫩的皮膚上,他剛剛吃過油爆蝦的嘴裏是海鮮特有的腥香。阿晚想叫卻被捂住了嘴,在窒息中漸漸昏迷過去,卻又在撕裂身體般的疼痛中醒來。
她多麽希望這只是個惡夢,醒來天已亮了,陽光鋪滿房間。
可是,阿晚卻清楚的看到這仍然是個漆黑夜晚,潮濕的空氣裏泛起陳腐的甜蜜氣息,自己的身體猶如暗夜中的百合被粗暴的打開。她失去了童貞。
以後呢?六月冷淡的回答自己。沒有以後了。阿晚已經在那個六月夜晚綻放殆盡,然後就凋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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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是在黑夜中誕生的。
六月的眼裏看不到黑夜的溫馨,只有黑夜的醜惡。
包括十九歲以後的所有夜晚也是。
六月終于考上了大學,離開了家鄉,她永遠也不要回去。
此後的幾年中,六月要養活自己,要賺到學費,要繼續跳舞。這些全都要錢。
六月沒有錢,她只有自己。看着鏡中冷豔的女孩,她知道自己的價值。
于是閑暇的時候她出沒酒店、賓館、夜總會、酒吧。總是在黑夜中出沒,濃黑的夜色和妖魅的化妝使她看起來格外成熟冶豔,而舞者特有的美好體态也使她在衆多女孩中格外出挑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