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塵埃落定
靳久的接受程度要完全高于顧則的想象,在告訴他身世時,他的眼中有波瀾,卻也很快平靜的接受了,只是他希望能夠回到白程的身邊,越快越好。
顧家父母雖然難過又要分別,可這段日子裏聽大兒子說過不少,況且,對于小兒子的虧欠心,哪能說出半個不字。
靳久剛醒來不久,醫生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沒有大礙,只是因為躺了太久,手啊腿啊太久沒有使用,有些不利索,不能用的過猛了,這兩天哪怕去曬太陽,都必須嚴格按照醫囑坐輪椅。靳久雖然不習慣,可是看到顧家父母殷切的眼神,最終還是咽下了口中的反對。
靳久讓顧則盡快準備回去的事宜,顧家父母嘴上不說,可心理難過的很,每每看到他的時候,都是欲言又止,難過擔憂的模樣。
明天靳久就要啓程,顧家父母陪了他一整天,特地做了一大桌子的飯菜帶到了醫院,一家四口,圍在醫院的病床前,也算是第一次正式一起吃飯。
靳久還不習慣突然有噓寒問暖的家人,只顧着低頭吃飯,顧家父母因為心中憂愁,也不大笑的出來,特別是顧媽媽,吃了兩口飯,眼淚吧唧掉了下來。
靳久慌了神,趕緊擡頭去向顧則求助。
顧則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給他媽媽夾了一筷子菜,安慰道:“媽,小然又不是不回來了。”
顧爸爸拍拍老婆的肩膀,細聲細語:“好了,好了,咱家難得坐在一起吃飯,不該高高興興的啊?”
“哪裏不高興了?我這是高興的!”顧媽媽死鴨子嘴硬,擦了擦眼淚,哽咽着說道。
生命中第一次出現可以叫媽媽的人,靳久完全無法适應,更加不知道如何為人子女,有些尴尬,幹咳了一聲,幹脆學着顧則夾了一筷子菜放到了顧媽媽碗裏,幹巴巴的說道:“您多吃菜。”
顧媽媽受寵若驚,猛地擡起頭,眼中的淚水搖搖欲墜,顫抖着說道:“吃,媽會多吃的。”說着,将那菜塞到了嘴裏,卻也不嚼,想要咽下去,嗆到了自己,一旁的三個男人手忙腳亂,又是遞水,又是遞紙巾。
總而言之,一頓飯吃的驚心動魄,又哭又笑,好不快樂。那天晚上,顧家父母久久不願離去,拉着兩個兒子聊天,雖然小兒子還沒有開口叫爸媽,但也不像之前那般抗拒了,甚至有時會配合的主動交談,這可高興壞了兩個老人。
最後,還是顧則看着時間實在太晚,将兩人送了出去,同時舉着手發誓,一定會好好照顧弟弟,将人送到之後,也會及時反饋,一日三餐看着他吃飯,盯着他吃藥,逼着他喝水,絕對不讓他哪怕脫離監控一秒鐘,這才讓絮絮叨叨的父母安了心。
送走兩尊大神,顧則嘆了口氣,重新回到了靳久所在的病房,他正躺在床上,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顧則上前,将窗戶關了起來,“得了,你也該睡了,要不然你明天臉上挂着黑眼圈,我可會被媽削死。”
靳久忍不住笑出聲。
顧則關了燈,然後熟門熟路的躺倒了另一張床上,這五百多天,他都是這樣陪在醫院裏。
黑暗中兩個男人誰都沒有說話,呼吸平穩,好像很快進入了睡夢中,只是翻來覆去的聲音出賣了各懷心事的兩人。
靳立軍已經死了,他的罪行自然不會公布在衆人面前,可是秘密機構在徹查的時候,才發現他做過多少喪心病狂的事,人在他眼裏不過是實驗的容器,就連同類也只有實驗價值,他一直在尋找絕佳的實驗機器,完美的狼人基因,他失敗過很多次,所以打算自己培養打造,靳久,不,應該是顧然不過恰好成為了他的實驗品,一個從小養到大,承載他的野心,對他言聽計從的實驗品。
只不過很可惜,靳立軍的願望最終成空。
“有件事我一直好奇,為什麽最後,你還要救他?”顧則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時候,顧則帶着人趕過去的時候,靳久已經經過了一場殊死搏鬥,全身是傷,不過到底占了上風,顧則的人一到,勝負已經完全分了出來。
靳久急着去救人,讓顧則的人看着靳立軍一夥。
可靳立軍卻不甘心,趁着靳久和顧則商量救人的時候,猛的撲到牆邊,按下了早就準備好的機關,頓時,舞臺從中間分開,原本方便舞臺升降的機關裏,關着幾百只惡狼,全部兇猛的想要往外跳,正好站在裂口處的靳久和顧則靈活的閃開,差點掉到狼窩裏。
旁邊的人也被紛紛往外跳瘋了似的惡狼吓到,這些惡狼和之前在街上碰到的狼狗,不可同日而語,應該都是實驗的失敗品,眼中赤紅,臉上流着污七八糟的液體,完全沒有理智,只是一味的撕咬,攻擊力更是不可小觑,不過一會兒功夫,顧則帶來的人都被逼到了牆角。
打鬥了一番,顧則率先找到突破口,拿着準備好的武器一槍一槍給那些惡狼爆頭,将同伴一個一個救出困境,幾人陸續跑到了安全地帶,靳久被五六頭惡狼糾纏着,顧則用槍解決了兩個,他這才迅速轉身,準備離開舞臺。
只是這時,聽到靳立軍的呼救聲,他趁人不備想要逃跑,卻被一條率先跳出來的惡狼咬住了腿,直往坑裏拖,此時絕望的用手抓着舞臺上的地毯,看向靳久,喊着:“救我,救我!”
“快過來!”顧則手上舉着炸彈,眼睛通紅,一旁的人繼續拿槍掃射那些蹦出舞臺的惡狼。
靳久向着顧則跑了兩步,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兒子,救我!”
“你快給我滾過來!”顧則也在怒吼着。
可是,已經跑下舞臺的靳久看了顧則一眼,用嘴形示意,“救他們。”說完,又掉轉頭向着已經半個身子掉在洞裏的靳立軍沖去。
“靳久!”身後傳來顧則驚恐的喊聲,眼睜睜的看着靳久抓住了靳立軍的雙手,不過一個眨眼的時間,同樣被拖進了那個滿是瘋狼餓狼的洞裏。
如果不是祁遠的人及時趕到,不要說靳立軍,就算是靳久也活不下來,想到當時的場景,顧則還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靳久一只手墊在頭下,看着天花板,說道:“畢竟,有十五年的時間,我曾經認為他是我的父親。”
為什麽救他?如果再來一次,靳久可能還會這麽做,雖然,靳立軍這樣的人不能稱作父親,可在靳久年幼的記憶裏,還是記得這個男人曾經給他買過棒棒糖,曾經在他偷偷哭的時候,抱着他,小心翼翼的哄着,雖然知道都是虛情假意,可是那時候的溫暖卻是實實在在的……他做不到眼睜睜的看着這個男人葬身狼口,卻不做些什麽。
“十五年?”顧則用一只手撐起身子,好奇的問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他不是你父親了?”
“嗯。”黑暗中傳來低低的回答,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越到後面,我能分出相同或相似的氣味,我和靳立軍完全不一樣。”
顧則洩了勁,重新躺回到枕頭上,好久,才有些不确定的開口:“靳久,其實,你早就知道我是你哥哥了是嗎?”
靳久:“那倒也不是,我以為你是我弟!”
顧則悶聲笑了出來,只那笑聲中帶着哭腔,顫抖着問道:“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靳久靜默了一會兒,這才緩緩解釋:“我曾經試圖找過家人,也幫很多陌生孩子找過父母,我怕和他們一樣,是被親生父母故意抛棄的。”
他幫人找到了父母,可那父母臉上卻不見喜悅,趁着衆人不注意的時候,狠狠的訓斥那剛滿六歲只會哭的小孩,讓他滾出去。
靳久看過太多人情人暖,這個世界上,有些親生父母等同于殺人兇手,丢孩子是小事,有些人根本不想要孩子存活下去,數九寒冬,将剛出生的嬰兒丢在極少會有出沒的森林裏,有些人趁着天黑,将嬰孩用被子捂到沒有哭聲,又丢到了河裏,正好一場大雨,孩子一丢進去,便沒了影子……
顧則着急起來:“你知道,爸爸媽媽他們是愛你的,你不在的日子,他們沒有一天是開心的。”
靳久在黑暗中無聲的彎起了嘴角,雖然還不适應有父有母有兄弟的日子,雖然還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可他卻實實在在成了那個被捧在手心的孩子,他知道,他終于找到了家人。
“嗯。”他輕輕的回應着。
夜,靜悄悄的,和以前的許多個孤獨的夜晚沒有什麽不同,可又完全不同。
“謝謝你。”靳久開口說道,黑暗中格外清晰,“其實,你什麽都不欠我,我被帶走,根本就不管你的事。”
顧則沒有及時回話,只是過了許久之後,才鼻音重重的哼了一聲。
***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兩年就是七百三十天。
白程晚上睡覺的時候,乖乖的劃掉日歷上的某一天,然後蓋被子,閉眼,心滿意足的想着今天終于過去了,離見到他的時間又靠近了一天。
從一開始的歇斯底裏,崩潰到現在的淡然處之,這其中經過了多少心理建設暫且不表,白程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抱着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态度,強挺着,她恨不得将顧則生剜了,可在聽到他說兩年之後會讓她見人的時候,終于淡定了。
最起碼,說明一件事,靳久還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從那以後,白程不哭不鬧,每天乖乖吃飯,乖乖去學校,乖乖工作,她甚至和父母的關系也好上了許多。因為她突然發現,其實和父母計較多愛你一些,還是多愛其他人一些根本沒有意義,這個世界上,最不能計較的便是感情。想開了,日子似乎都過的簡單了許多。
因為白程心中默默念叨着,還有這麽個一個人了,他最愛我,就算世界末日了,就算地球毀滅了,會永遠把她當作世界上最愛的人。上天總是公平的,奪走你某些感情,定會從別的方面還給你。白程不敢要求太多,她只想過完這七百三十天,然後找到那個人,殘也好、毀容也罷,她一定會撲倒他的懷裏,一次性述說心中的委屈。
那次意外,遭綁架的幾人隐隐猜出和靳久有關,卻也從未提起,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一樣,對其他人的文化也是衆口一詞,一起出去玩的時候遇到了車禍。
白逸飛、陸銘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兩人成績一直都很不錯,這次考上理想的大學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肖怡涵她經過綁架一遭,終于想明白了,将及時行樂奉為人生準則,對陸銘告白來着,不過被拒絕了,當天晚上一會兒抱着白程,一會兒抱着個酒瓶子尋死覓活。
不過第二天,她偶然看到了偶像韓雯雯和新銳導演田申宣傳一步新戲,整個人來了精神,對白程宣稱,她對田申一見鐘情了,找到了人生摯愛。雖然白程很想提醒她,這人生摯愛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但還是硬生生忍住了,失戀的小姑娘什麽的,還是不要招惹。
只是出乎白程的意料之外,肖怡涵這次非常執着,一改之前亂七八糟的學習習慣,開始認真起來,對待藝考也不是之前說說而已,而是跟着偶像韓雯雯進了好幾回劇組,還在劇組紮紮實實的學了不少東西,偶然碰到導演田申的時候,也非常大方得體,白程之前擔心肖怡涵把持不住沖上去的場景,也完全沒有發生,讓白程都忍不住感慨,正所謂吾家有女初長成啊。
一度讓白程非常挂心的韓雯雯都開始靠譜起來了,她和蔣陽正式分手,吃了秤砣鐵了心一樣,無論蔣陽怎麽說怎麽做,愣是躲在白程家,一整個月沒出門。之後的某一天,突然收拾幹淨,還是那個一邊被人罵,一邊閃耀全場的女神,重新回到了熱愛的演藝事業中去,混的風生水起。
本以為,兩人也就真的完了。
可是一年後的某一天,韓雯雯像往常一樣突然來到了白程家裏,丢了本大紅的結婚證在桌子上,聳聳肩,無所謂的說道,“喏,老娘結婚了,給你眼饞一下。”
白程囧囧的将大紅本打開,然後囧囧的看到了蔣陽的大名。
至于兩人到底發生了什麽,白程也不打算過問了,不管如何,韓雯雯是真的高興,那眼角眉梢洋溢的快樂和欣喜是這一年中,她獨自佯裝堅強時從未有過的神采。
蔣陽腼腆的請白程吃飯,特別誠摯的道謝,“謝謝你在我不在的日子裏照顧她。”
韓雯雯柔情蜜意的嬌嗔,“讨厭啦,老娘才不需要人照顧。”
白程掀桌,你們兩個喪盡天良非要在我面前秀恩愛嗎?滾,有多遠滾多遠。
可是很快,白程又恨不得天天見到韓雯雯,為什麽了?倒不是想看見韓雯雯這個糟心的朋友,主要吧,她肚子裏揣着白程的幹兒子了!
白程和陸念也成了很好的朋友,雖然和韓雯雯的相處模式不同,可是陸念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她辭了職,離開學校教導主任的職位,到國外鍍金去了,兩人會隔段時間就通過電話聊上一會兒,又或者從信箱裏收到她滿世界跑時寄來的明信片。
祁董事長一開始因為陸念的事找過白程,說到底也是救了她家人的恩人,而且意氣風發的祁董事長,好像一夜之間老了許多,白發滿頭,就連腰似乎都有些駝,白程有些不忍心直接拒絕,可是想到陸念的态度,又有些難做。好在,祁董事長只是從白程口中知道陸念過的很好,就再也沒有打擾過她了。這是陸念的私事,白程也從未開口打聽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一切都在正确的軌道上,每個人的生活都越來越好。
白程覺得這樣很好,她每日裏都想要自己快快樂樂的,認真生活,讓自己健健康康的去見靳久。
可是,總有些時候,特別難過,就算再怎麽努力,還是抵不住對他的思念,每到這個時候,白程就允許自己大哭一場,哭完了之後,又是一條好漢。
在時間算到第五百八十六天的時候,白程叢韓雯雯和蔣陽的小家裏聚完會,隔着韓雯雯的肚子,和她幹兒子暢暢快快的聊了許久,才依依不舍的揮手告別。
回家的路上,白程有些難過,因為她走到了兩人曾經手牽手走過的小道,也想到他把她摟在懷裏時寵溺的笑容。
低落的白程一步一步的走回家裏,她想,今晚看來逃不過一場痛哭了。
機械一般從電梯走出來,掏鑰匙準備開門的時候,大門突然從裏面打了開來,門前站着的男子一只手插在口袋裏,一只手拉着門,歪着頭看着她,臉上帶着笑,說道:“你怎麽才回來?我都要餓死了!”
白程保持着掏鑰匙的動作,定在原處,淚模糊了眼前的視線,卻一動不敢動,生怕一個聲響,就讓眼前的場景煙消雲散,哪怕是夢,她都想看的久一點。
直到那人将她摟在懷裏,低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頭頂,寵溺的說道:“我回來了。”
屋裏亮着燈,廚房裏傳來飯菜的香味,電視在客廳裏熱鬧的響着,好像這五百八十六天每天如此,眼前的人從未離開過一般。這不是夢,眼前的人也沒有消失。
鑰匙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白程将頭埋在靳久的懷裏,久久沒有擡頭,因為哭泣,肩膀都在抖動。
空蕩的走廊,冷冷清清,夜晚時分,看不見月亮,也看不了星星,還有冷風不停的灌,實在不是個談情說愛的合适地點。可是抱在門口的兩人卻覺得再沒有比這更美好的地方了,像是要抱到地老天荒,誰都不舍得松開手,貪婪的汲取着對方身體的味道。
風,吹過,兩人不約而同的縮了縮脖子,可還是沒有人想要打破這一刻的寧靜。
這個世界上,你有沒有這樣渴望這樣一個擁抱?抱住了,就再也不想松開?白程找到了,這輩子,她都不會再松開!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到此結束了,謝謝從頭看到尾的朋友,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