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傲嬌小狗
八月十五的夜晚,家家團圓,可惜,白程這輩子都不再能體會到那是一種什麽感覺。
當然,她父母尚在,活的一個比一個健康,只是各有家庭罷了,留她一人成了礙事的負擔。親爸家待半年,親媽家睡半年,到最後,反不如街邊旅館讓她更有歸屬感。
今年她輪到在親媽家過十五,繼父小妹,外公外婆,舅舅舅媽,表哥表弟,一應俱全。一大家子包圓了大酒店最好的賞月地點,老老少少,何其熱鬧。
舉杯時刻,親爸打來電話,繼母弟弟,爺爺奶奶,叔叔嬸嬸,堂哥堂妹,同樣熱鬧非凡。
白程最是會說場面話,只唯獨這十五真正團圓的日子,她很少能說出什麽好聽的話。
親媽看她一人在旁邊,格格不入,臉色也有些沉,走上前來帶着些許責備:“你也不小了,怎麽還學小時候那招搞自閉,看你外婆又偷偷背着我抹眼淚,說對不起她大外孫女。”
白程放下手中的酒,無奈的挖了挖耳朵,擡頭看向妝容精致,身材高挑纖細的女人,若不是兩人有着極像的輪廓,她真的覺得自己是撿來的,勾了勾嘴角,無所謂的道:“沒辦法,誰讓一到這八月十五我就想到您老人家是怎麽拿着掃帚将我掃地出門的呢。”
說完,她還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
親媽臉色立馬變了,眼中夾雜着怒火和羞愧,只那怒火明顯占了上風,壓低着聲音,“程程,你非要毀了一大家難得的開心聚會嗎?”
不遠處的一個中年男子,緊走幾步攬住她親媽的肩膀,柔聲細語的安慰着,擡頭看向白程,同樣好言相勸,“程程,今天難得開心,就不要惹你媽媽生氣了,聽叔叔一次話好不好?”
這邊白程還漫不經心的坐在椅子上,另兩人居高臨下的将她望着,三人對峙的場景也逐漸引了其他人的關注,一個白發蒼蒼的小老太婆颠颠的要往這邊看。
吐了口氣,站起身子,臉上帶着笑,“肖叔叔,我親媽就交給你了。”她故意咬重親媽二字,惹得被環住肩膀的女人又是怒目圓瞪。
白程說完就踩着輕快的腳步來到了老人身旁,撒嬌耍賴哄人,白程玩的溜熟,她倒是不太在乎這一大幫子不熟的親戚,可也不想掃了老人的興,畢竟外公外婆待她還是不錯的。
又陪着老人說了會兒話,白程便起身告辭,她那十五歲正處在青春期的妹妹,雙手環胸,站在出口不遠處,昂首挺胸,不滿道:“你要走了嗎?做人不能沒有誠信,你說過中秋節要回家住,然後帶我去電視臺參觀的。你這樣,還怎麽以身作則成為一個講誠信,守公德的好姐姐?”說到後面,抑揚頓挫,甚至帶着隐隐哭腔。
白程扶額,肖怡涵作為她某一天突然知道存在的同母異父的妹妹,着實有段時間無法接受,甚至剛開始她會想盡各種辦法欺負這個穿着公主裙,眼睛大大水水,動不動就流着鼻涕哭的小女孩。
誰知道,無論被欺負的多慘,在媽媽面前,她從不告狀,還總是喜歡跟在她這個姐姐後面跑。後來,看到肖怡涵被其他小孩欺負,白程本着我的妹妹只有我能欺負的原則上去幫了幾回,這可好,大腿徹底被這個時不時犯二的人抱住了,甩都甩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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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了,肖怡涵從小就立下遠大理想,要做一個明星,她告訴所有人演員可以感受百态人生,體驗不同的辛酸苦辣。
當然,只有白程站在一旁,翻着白眼,當作沒有看到她藏在床頭處的一份報紙,那是好萊塢演員身價表,超多個零,每晚肖怡涵就要兩眼冒金光的數一數,偶爾白程來留宿的時候,她會抱着白程的手晃啊晃,得意的說,姐啊姐,快看,這以後就是我的工資表。
白程對這樣一個癡迷于演(金)戲(錢)以及不時犯二的肖怡涵實在無奈,最終應承明日計劃不變,只今日臨時有事不得不走。
奈何肖怡涵幹脆擋在大門口,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視死如歸道:“你只能踏着我的屍體過去。”
白程撸撸袖子,扭了扭脖子,淡淡道,“哦,我的黑帶剛剛考下來,還沒機會實驗了。”
話音剛落,肖怡涵利落的讓開了門口,伸手推開門,氣憤道:“這個酒店天臺的門真是太小了,擋着我姐姐出去。”說完,擡頭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還鞠了兩躬:“姐姐你慢走,姐姐你走好。”
白程:……
一旁目瞪口呆服務員:……
最終,白程還是離開了,自那個歡聲笑語的地方走出來之後,反而感到呼吸順暢了一點,深吐一口氣,胸中的濁氣也少了許多。
擡頭,晴朗夜空一輪明月,只再亮的月光對城市影響并不大,叫了一輛出租車,一路駛過,都是明亮的路燈,經過市中心,更是燈紅酒綠,繁華喧鬧,與冷清清挂在空中的月亮形成鮮明的對比。
也不知廣寒宮上的嫦娥是否後悔偷吃了那仙藥,要一個人度過千年萬年,縱有那好色吳剛,也終不是可寄托之人。不過,好在她有只玉兔相随,總算是有個活物作陪。
倒是白程自己,孑然一身,有着血緣關系的人一堆,最終還是覺得這偌大的世界中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在小區門口下了車,白程嘲笑自己竟也這般矯情做作,望着不遠處路燈下一溜的小吃攤,伸了個懶腰,走了過去。除了過年,這些小商販基本上全年無休。
吃飽喝好,才是人生第一大事。
白程停在燒烤攤前,沖老板娘打過招呼之後,就熟練的開始選食,剛那一大桌珍馐美味她是真沒吃幾口。
時不時和老板娘聊上幾句,平時這些攤子打游擊一般存在,為了市容市貌,從市中心被趕到各小區門口,有時候查的不嚴的時候,一連幾個月都能看到他們的身影,一嚴起來,便轉去其他地方,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白程在這裏住了八年,和這個燒烤攤的老板娘最熟識,可別小看這攤子,家裏老老小小的吃喝拉撒全靠這裏掙出來。
只不過夫妻倆很辛苦,起早貪黑,一身油膩,老板娘卻樂樂呵呵,道,哪行不辛苦,這可比在家種地舒服許多。
白程将挑好的一小筐肉串蔬菜串遞給老板娘,熟門熟路的坐到一旁的塑料矮凳上,又将手中的啤酒放到了油膩膩的矮桌上,倒好的啤酒剛喝一口就被突然傳來的一聲尖叫聲驚的一抖,塑料杯裏的酒灑了一半。
皺着眉,朝着罵罵咧咧的地方看去,原是一個流裏流氣的男孩拿了塑料凳子去砸桌子不遠處叼着一根香腸的小狗,氣呼呼的道:“他媽的,敢吓我女朋友,看我不砸死你只小畜生。”一旁三個男女拍手叫好,嘻嘻哈哈。
見有人助威,那拿着凳子的男生更是罵得起勁,追向那小狗,小狗吐掉嘴裏的香腸,突然龇牙咧嘴,後腳蹬地,一副要撲上來的模樣。
一溜街的食客,都朝這邊看來。
白程隔了一桌,看的清楚的很,那小狗兇相畢現,雖然個子小小,但氣勢足,豎起的兩只耳朵精神抖擻,那眼神裏竟是怒意,白程敢确定,如果那男生敢動手,它一定會拼了命的咬上去。俗話說的好,不叫的狗最兇。
那男生也似被吓到,舉着凳子,罵罵咧咧,卻也不真的動手,倒是老板娘出來解圍,道,“這流浪狗在這一個多月了,平時多是撿些殘渣吃,剛你們不小心把香腸掉在地上,它準以為是你們不要的,也不是有心吓人。和只狗過不去幹啥,來,大姐再送你們一瓶啤酒,開心的吃東西,別破壞了好心情。”
這番話給了足夠的臺階讓人下,舉起凳子的男生雖然口中話說的難聽,但也半推半就的被老板娘推倒了位置上,一個打扮的花花綠綠的女孩立刻靠在他身上,不知說了什麽,氣氛終于緩和下來。
路旁的小狗,仍在龇牙咧嘴,兇狠的瞪着那幫人,不過最終也沒有沖上去,也沒有吃就落在嘴邊的香腸,用前腳踢了那香腸一腳,擡頭挺胸,轉向一旁的草叢中,不知道是不是腿受過傷,走路竟有些瘸。
那男生不知為什麽又突然舉着一根烤雞翅跑了過來,指着地上的香腸,得意洋洋,“你個畜生,也只配吃些我們不要的,來,舔舔大爺的腳,就把這烤雞翅給你。”
小狗停下步子,回頭看了那男生一眼,沒再龇牙咧嘴,也沒在撲上來,白程正好被人擋住視線,看不清楚,只見他那男生突然往後退了幾步,臉上滿是驚恐,不過還是在狗的身後高舉雞翅,耀武揚威的罵了幾句,才回到座位上。
看到一旁的食客在看他,立刻擺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無意識的揮舞着手中的雞翅,耀武揚威,“看什麽看,沒看過人教訓畜生啊!”
食客中有些年紀大的,張嘴說了幾句,那些個小年輕一股腦的沖了過來,可惜算是踢到了鐵板,那位食客看起來其貌不揚,卻是身強體壯,站起來對着那小年輕就揚起了拳頭。
鬧事的小年輕一桌都沖了過來,可是看着眼前人兇神惡煞,不似好惹的模樣,只能言語嗆聲。
燒烤攤老板終于放下東西,将那身強體壯的食客勸了下來,又送出去一瓶酒,才算勉強平息了這場争端。
老板娘站在一旁,無奈的看着,她的小攤子,可禁不起砸,這些都是吃飯的家夥。
這邊鬧的厲害,白程就專注看小狗,昂首挺胸,也沒趁着混亂去撿落在地上的香腸,而是一步一瘸的向着草叢中間走去。
還挺有骨氣,白程在心中想道。
白程小時候養過一條雜交犬,後來死了之後,便再也沒想過要養狗,哪怕是家狗,見到食物都會搖尾乞憐,而對于一條不知道幾天沒有吃飯的流浪狗來說,卻将那口中的食物吐了出來。
收回目光,那條高傲的小狗已經鑽到草叢中沒了蹤影。
那幫鬧哄哄的小年輕不吃了,也不結賬,呼朋引伴的一路嚷着準備離開。
老板娘收拾東西,擡頭看白程在看,笑着說道:“算了,也沒幾個錢,這些半大孩子,不好好管教的話,一個個的”後半句沒說完,只搖了搖頭。
一個個的都會成為社會的渣滓。
白程只能沖她笑笑,解決完一瓶啤酒,以及點好的燒烤之後,已經吃飽喝足。
結賬時,悄悄朝那個零錢筐裏多塞了一百塊,同時鬼使神差望了一眼被遺忘在路中間的香腸,又向老板娘點了兩根烤雞翅,外加兩根香腸。
打包好食物,白程朝着那個草叢的方向繞了一圈,始終沒有看到那條眼神冷冰冰,甚至帶着不屑的小狗。
在小區外晃蕩一圈,仍是找不到小狗的影子。
初秋夜晚,還是有些涼,不知從哪裏飄來一朵雲,遮住了明亮的月亮。
拐到草叢深處,路燈壞了幾個,小區物業也一直沒來修,被遮住的月光使得這一塊更加的暗了下來,白程嘆了口氣,掏出手機打開電筒功能,剛剛照亮,黑暗中兩個綠色的點,吓得她差點扔掉手上的手機。
緩了一會兒,白程一手拍着胸脯,平複下來,借着燈光,這才看到小狗躲在草叢中,眼睛散出幽綠的光,耳朵豎得老高,戒備的看着靠近的人。
白程晃晃塑料袋中的燒烤,道:“我是來給你送吃的。”
說完,又覺好笑,她竟向一只狗解釋。
白程稍稍彎下腰,将白色塑料袋裏的食物拿了出來,又将木簽子抽了出來,香味撲鼻。她看到那只小狗盯着食物看,不過,只一眼,仍是戒備的看向她,白程将食物放在離它不遠處的馬路牙子上,往後退了幾步。
好一會兒,小狗都沒有上前吃食,只保持着同一個動作打量白程,不進攻,也不後退。
白程嘆了口氣,道:“不是那些人給的,是我買的,你吃吧。”
說完之後,一切又恢複到剛剛靜悄悄的模樣,白程耐心的等在一旁,好一會兒,那小狗才上前一步,先聳着鼻子聞上一聞,擡頭看看白程,又聞聞食物,好半天才終于忍不住上前咬住了那根香腸,只不過眨眼的時間,就已經吞到了嘴裏。
白程看的目瞪口呆,這只小狗的進食速度未免過快,也不知是餓了多久。
突然閃電劃過,驚了路牙子旁的一人一狗。
擡頭看看天,黑雲密布,那輪明月不見了蹤影,風也吹了起來。
白程站起來,望住的地方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到小狗停下了進食,正看着她的背影。
不自覺停下腳步,道:“下雨了,你吃完快點躲起來。”說完,又自覺好笑,灌了兩口風,加快腳下的步子。
走到拐彎處,閃電又劃過,白程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那小狗還是坐的筆直,朝她的方向看過來,孤獨的影子在夜間顯得格外刺目。
風雨欲來,白程一路小跑,經過垃圾桶,扔掉了手裏的空塑料袋和簽子,就在快要來到單元樓下之後,猛的停住了腳步。
十六年前的中秋夜,同樣一場突如襲來的大雨,無處可去的她躲在了天橋底下,那晚的雷和雨交雜着心中的惶恐與絕望,至今記憶猶新。
白程一路快跑,和進小區的人反道而行,引來不少矚目,等她終于跑到剛才的路牙子處時,已不見小狗身影,只地上油乎乎,不過連塊骨頭殘渣都不剩。
她張開嘴,想喊一下,卻不知該喊什麽,最終,又遠處張望了一番,未見小狗蹤影,不死心的繞了一圈,最終一無所獲。
嘆息一聲,白程原路返回,這次慢慢走着,哪怕閃電、雷聲接踵而至,吹的她的風衣嘩嘩作響。
再次走到單元樓門口時,醞釀了許久的雨傾盆而至,白程走快幾步輸了密碼,打開安保門,正準備推門而進的時候,那蹭亮的門上倒映出雨中小狗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了,這次寫狼人玩玩,是一匹狡猾且腹黑的狼,現在他一副小狗模樣是有原因的~喜歡的可以收藏一下哦~啊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