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喬家出的盡是癡情種
蘇男陪喬邃吃早餐,後面站着一排傭人,諾大的餐廳裏一片沉寂。
誰也沒有說話。
只有碗筷輕輕碰撞的聲音。
喬邃吃得很慢,仍不忘照顧蘇男,時不時夾些菜放到她的碗裏。
蘇男也沒什麽胃口,放下碗筷,輕輕搖頭,“不用了,我吃飽了。”擡頭見他神情疲倦,不免勸道,“你昨晚一夜沒睡,要不要上樓去休息一下?”
喬邃放下碗筷,“我約了人。”
“誰啊?”
“鴨舌帽。”
蘇男不再相勸,轉身朝傭人吩咐道,“泡杯西洋參茶,等下送去少爺的書房。”
傭人連忙恭敬答道,“是,夫人。”
喬邃站起了身,想着自己的女人,終将面對大家族之間血雨腥風的争鬥,于是牽起她的手,輕柔問道,“想不想跟我一起去聽?”
蘇男輕柔答道,“好”。
倆人一前一後走進書房。
鴨舌帽早已等候多時,見老板進門,連忙站起了身,“喬董,好!夫人,好!”
他也是跟在喬邃身邊多年的老人,自然清楚自家老板,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性子,況且他和齊冠華的私交關系也很不錯,如今看着好友被人折磨成這樣,早就憋着一口惡氣,就等着喬邃回來大幹一場。
喬邃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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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男親切問候到,“來得這麽早,吃早餐了嗎?”
鴨舌帽恭敬答道,“謝謝夫人,已經吃過了。”
喬邃把蘇男安排在自己的身邊坐下,這才清冷的問道,“你把所有事情詳細說一遍。”
自從出事之後,鴨舌帽片刻都沒閑着,找人細細調查了一遍,此時見老板發問,立即流利答道,“許遙确實是被華叔的車撞死的,警察在現場給華叔做了檢測,被認定為醉酒駕駛,當場就以交通肇事罪拘留了他。我聯系好律師準備取保候審,然後想等您回來處理,誰知道第三天華叔就出事了。”
“誰動的手?”
“同室的兩個囚犯。”
“查出幕後主謀了嗎?”
“他們都指認是高若寒,說這個老板出了高價,買華叔的兩條腿。”
“華叔為什麽要開車撞死許遙?”
“我問過華叔,他說當時自己醉得很厲害,完全不記得了。我猜……應該是誤撞吧。”
“誤撞?!”喬邃聞言微蹙了眉頭,沉吟片刻才繼續問道,“華叔為什麽喝那麽多酒?”
“那天…華叔去城南公墓看了老夫人。”
喬邃淺色瞳仁之中劃過一絲漣漪,目光不知落在何處。
老板不說話,鴨舌帽自然也不敢再吭聲。
喬邃靜默片刻,已經有了主意,“高若寒的那個女人,現在在哪兒?”
“夏末島。”
“有辦法接近嗎?”
“高若寒怕您報複,已經把夏末島隔離了。”
“她身邊的人呢?”
蘇男頓時明白過來,“你想動夏浮生?”
喬邃寒芒立現,眼神瞬間冰凍了起來,帶着銳利之色,“高若寒讓華叔去了半條命,我就要讓夏浮生也去半條命。”
蘇男總覺得這樣不太好,但也知道喬邃愛憎分明的性格。
鴨舌帽答道,“夏浮生身邊有個月嫂。”
“哪來的月嫂?”
“許遙生了一個女兒,夏浮生特意花高價請來了一個月嫂專門照顧嬰兒。”
“許遙的女兒……”喬邃精光一閃,“孩子的爸爸是誰?”
“陳歸塵。”
這個名字一出,屋內的倆個人都愣住了。
喬邃和蘇男互相對望了一眼,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說話,過了半晌,傳來男人冰冷的聲音,“這麽說,高若寒和陳歸塵現在是連襟了?”
“是的,陳歸塵一直在替高若寒辦事,現在是信雲集團下面一個子公司的副總。”
喬邃已然明白過來,華叔之所以斷兩條腿,這小子一定在中間推波助瀾了。
陳歸塵斷的那條腿,正是自己下得命令,華叔去監獄安排人執行的,如今他這是借高若寒的勢力在為自己報仇。想到這,眼中的寒色頓然嚴厲,冰涼入骨的聲音從空中傳來,“我看在他老爹的份上,特意放他一馬,沒想到這小子仍然不知悔改……”語氣一轉,朝鴨舌帽直接下起了命令,“你馬上去做三件事情,第一,想辦法搞定這個月嫂,讓她帶封信給夏浮生;第二,查清楚陳歸塵的行動規律,我要慢慢玩死他。第三,監獄裏的那兩個囚犯,挑斷手筋腳筋,趕出漓城。”
鴨舌帽凜然,“是,喬董。”
喬邃看着下屬離開,全身的冷血之氣這才慢慢淡去,臉上恢複了平靜,把目光徐徐落在了窗外一棵茂盛的大樹上。
他緩緩站起了身,踱步走近窗臺,看着窗外亭亭玉立的那株樹,陷入了沉思。
蘇男有些疑惑,不知道喬邃為什麽突然看着一棵樹發呆,但她了解喬邃睚眦必報的性格,這回華叔受了這麽重的傷,他的報複一定也是雷霆萬均,想不見血都難。
如今他下達的這三個命令,從背後主謀的高若寒,到參與執行的陳歸塵,再到監獄動手的兩個囚犯,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報複計劃,真真是一個都不放過,這倒符合喬邃一貫的狠辣作風。
內心深處,蘇男并不希望喬邃有這麽重的殺戮之氣。
冤冤相報,何時了。
更何況,高若寒也不是等閑之輩。
這一次,喬邃贏了,誰能保證每一次都會贏?
這樣的争鬥不同于商場中的利益之争,而是真刀真槍的赤身肉搏,招招殺敵見血。
蘇男擔心他和高若寒再這樣鬥下去,極有可能出現兩敗俱傷的局面。
想到這,嘆了一口氣,端起書桌上的西洋參茶,緩步走了過去。
喬邃伸手接過茶杯,視線停在蘇男的臉上,“你在擔心嗎?”
蘇男終究沒忍住,還是相勸道,“我們要不要找高若寒先談一次?”
喬邃沒有回答,低頭喝了幾口參茶,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我們和敵人坐下來談判只有兩種可能,要不和解,要不宣戰!宣戰就沒必要談了,如果是和解,也要先打一戰,而且要打贏,這樣才能在談判桌上拿到最大的籌碼,知道嗎?”
蘇男知道這個男人在言傳身教,仍然有點不放心,“可萬一,輸了呢?”
喬邃一聽這話,揚了揚眉,“夫人對我這麽沒信心啊?”
“不是……”
“傻瓜,不用擔心。”
“可是…….”
“噓……”喬邃突然豎起一只手放到嘴邊,“陪我賞花,好不好?”
蘇男只得作罷,緩緩點了點頭。
這個男人一向驕傲和自負,從來說一不二,不容他人質疑和違背。
即使是自己,也無法輕易改變他的決定。
此時的喬邃已經伸手推開了窗戶,空氣中傳來了一陣陣撲鼻而來的花香,樹上的花開得非常嬌豔動人,花蕾紅豔,似胭脂點點,猶如少女清亮的容顏,令人移不開視線。
“你知道這是什麽樹嗎?”
“不知道。”
“西府海棠。”
“很香。”
“是啊,一般的海棠花無香無味,只有西府海棠既香又豔,是海棠中的上品,好看嗎?”
“嗯,很漂亮,楚楚有致。”
“如玉山莊所有的西府海棠,都是華叔親手栽下的。”
蘇男微微一怔,平日裏見到的齊冠華,都是一板一眼的固執老頭,現在聽喬邃如此說來,倒有些吃驚,沒想到這個老頭還會有這種柔情雅致,不禁有些感嘆,“實在看不出來,華叔竟然還這麽喜歡栽花種樹?”
喬邃搖頭,“他只種西府海棠,因為,這是我媽生前最喜歡的一種樹。”
“真是癡情人~”
“這是喬家人的宿命。”
“喬家人的宿命?什麽意思?”
喬邃卻在這時笑了起來,笑容裏透出幾分不經意的苦澀,“木志明曾經說,喬家出的盡是癡情種,從我爺爺,到我爸爸,再到我,為了女人可以不顧一切,這點倒是說得沒錯。或許是情深不壽,上天并不厚待喬家,從我爺爺那輩開始,感情就很不順利。你知道我爺爺和我爸爸,為什麽一生都不願意承認淩西的身份,不讓他進喬家嗎?”
這個問題困擾蘇男很久,“為什麽?”
喬邃深深嘆了一口氣,“淩西出生的時候,我奶奶自殺了。”
蘇男大吃一驚,“啊?怎麽會這樣?”
喬邃語氣微沉,“我爺爺很愛我奶奶,但不善于表達,倆人常因誤會吵架,日子過得磕磕碰碰。後來爺爺在外面養了一個酒吧女,就是淩西的媽媽。爺爺并不愛她,只是為了跟奶奶置氣,但他沒想到奶奶的性子那麽烈,孩子出生的消息傳來,奶奶不再給爺爺任何辯解的機會,走得非常決絕,爺爺又悔又恨,一病不起,沒多久也郁郁而終。”
蘇男這才明白,為什麽淩西不願回漓城,不願回喬家,更不願提起自己的身世。
“到我爸爸這一代,感情的悲劇在喬家仍然沒有停止……我爸一直癡戀着安小佳,我媽一直癡戀着我爸,他們兩個人永遠都在不停的追逐前面的那個人,卻不願意回頭看看身後,最終釀成了慘劇。”
蘇男只覺得百般思緒夾雜着難言的滋味,霎時間湧上心頭。
因為這段陳年往事,改變了晴姨的命運,也間接改變了她的命運。
“再後來,我長大了,我不想讓這種悲劇在喬家延續下去,所以常常來到這座書房,看着窗外的西府海棠,告誡自己,這輩子不要愛上任何人。可是,你出現了,從千裏之外的加拿大回國向我複仇,就這樣闖進我的生活,讓我輕而易舉的違背自己的誓言……放下尊嚴,不顧一切,不計後果.…..我曾經一度以為自己會走爺爺和爸爸的老路……還好,這一次,上天終于眷顧我們喬家,眷顧我了。謝謝你,蘇男~”
蘇男有些動容,輕輕偎依進他的懷抱。
這個男人的懷抱很安全,也很溫暖,一如他的愛,堅如磐石。
兩人相擁的看着窗外開得絢爛的西府海棠,再無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