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非洲肺魚
“你能不能換個詞?”
世上還真有因果報應,早知如此,夏源當初肯定不跟她說那倆字。
“那…”杜玥揪住他衣角,小心翼翼探出腦袋瞅瞅河岸邊幾只看似無害的水牛,從善如流改口道,“殉情?”
他們還沒來得及發展情,殉什麽殉?
夏源常年面癱的表情出現一絲裂痕,他嘴角若有似無的抽搐兩下,“算了,我不想跟你死這裏。”
“搞得我很想陪你死一樣?生活如此美好,我還沒活夠呢。”杜玥嫌棄的推開夏源,扒着岩石伸長脖子張望兩眼。
河岸邊的幾只黑色水牛仍在喝水,為首的那頭緊盯他們,發出意味不明的叫聲。
它的叫聲和模樣,都跟國內耕地種田的老黃牛差不多。
“再說,牛哪有那麽危險?”杜玥輕聲嘀咕,日常覺得夏源忽悠自己。
夏源憐憫的搖搖頭,“無知的人類。非洲的野牛跟亞洲你熟悉的飼養牛不同,沒經過馴化,生存環境危險,所以保留原始的野性。是大陸上攻擊力最強,脾氣最暴躁的動物。”
他一連用了兩個最,吓得杜玥縮回腦袋退後半步,懷疑的問,“比、比獅子還厲害嗎?”
夏源遞給她一個‘悟性很高’的眼神,和藹的安撫,“如果我們能活着找到出路,回去我給你看水牛虐殺獅子的視頻。”
跟獅子打?還是虐殺?
那邊溫順老實的動物,模樣在杜玥眼中變得猙獰起來。
她吓得打了個嗝,捂住胸口,縮回石岩後念叨,“等我過世之後,麻煩你轉告我的媽媽,讓她把毛阿姨兒子的照片燒給我,我在陰曹地府繼續相親。”
聽她說照片的事,夏源轉過去盯着杜玥的臉,隐約露幾分不可思議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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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敬業孝順,”頓了會,夏源說,“不過,這事你自己給你媽說吧。”
“黃泉路上托夢嗎?”
“都說了,我不想跟你一起死。”夏源握住她的手腕,輕易環成圈。
杜玥的手腕比想得要細瘦,卻不柔弱,能感受到她體內蘊含的力量。
男人手心的溫度總是異常灼熱,杜玥愣了下,卻沒像上次那麽失神。
她配合夏源的腳步,緩緩朝後退。
“記得,在野外無論你遇到什麽野獸,千萬不能跑,也不能叫。”夏源邊帶她沿河岸往後退,邊給杜玥解釋野外求生技巧,“要直視對方慢慢往後退,這樣不僅能給它造成震懾力,同時還能觀察那邊的反應。”
“哦!”杜玥像模像樣點點頭,學着他的樣子筆直往後退。
河岸邊野草茂密,剛下過雨滿是泥濘,鬧得她的小腿又癢又黏。
“通常情況下,野獸如果不是餓極了,或者要護犢子,不會主動發起攻擊。野牛這種食草動物即使餓極了,只要你不主動招惹,它也不會攻擊你。”
說話間,他們已經退後了幾十米,遠離牛群的警戒線之外。
邊上放哨的牛果然不再緊盯他們,搖搖尾巴也轉過去湊到河邊喝水。
夏源和杜玥齊齊松了一口氣,兩人對面對視,不由自主的同時笑出聲來,看着彼此的臉直不起腰,根本不像是兩個死裏逃生的人。
“原來你會笑啊,”杜玥看他揚起唇,眉眼彎彎帶着笑意的樣子,不由得迷住了,“我還以為你是面癱呢。”
“我當然會笑。”夏源恢複平常癱着臉的樣子,一本正經解釋。
“你以前都沒表情的,感覺臉部肌肉都壞死了。”
“表情太多容易長皺紋。”
“不是吧?你還擔心這事?”杜玥敬畏的看向他,沒忍住又‘噗嗤’捂住嘴,“說起來,你多大啊。”
夏源停在河邊一塊大石頭上,俯身撩了把河裏清澈的水給她沖幹淨小腿上的泥,“27,比你大兩歲。”
“哦,那确實不小了。”杜玥蹲過去,折起長袖下擺夾在大腿中間,學着夏源的樣子撩水洗腳,“你要洗澡嗎?”
“嗯。”夏源挽起褲腿,光腳跳進河裏,把淋濕的衣服塞到杜玥手裏,“幫我拿一下。”
杜玥見河水清澈見底,躍躍欲試的說,“我也想洗。”
夏源把腦袋紮進河水中涮了涮,擡頭時水珠在空中劃出弧線,有幾滴濺到杜玥身上。
他站起身,透明的水滴順着腰腹線條,劃入股溝,沒進腰帶紮住的部分。
杜玥突然有個沖動,讓他把那條腰帶解開。
夏源說的沒錯,自己确實很想看他的身體。
“你?河水比溪水寒氣更重,現在剛下過雨,你忘記上次了?”夏源提醒。
某人貪涼洗了個冷水澡,難受的在山洞癱了三四天。
“可是不洗澡,我身上髒兮兮的好難受。”杜玥扁扁嘴,尾音拖長,帶了點撒嬌的意思。小媳婦似的把他衣服扔進水裏沖了沖,擰幹抱在懷裏。
她不是嬌氣的姑娘,平常對父母都很少任性。可在夏源面前,服軟的話自然而然脫口而出,仿佛兩人本該就是這種關系。
夏源避開右臂的傷,簡單把全身沖幹淨,濕噠噠的跨上岸,擡手搭在杜玥濕漉漉的頭發上,揉了兩把。
“回去我給你燒水。”夏源的聲音還是淡淡的,聽起來有些冷。
杜玥從簡單的幾個字裏,聽出幾不可聞的寵溺。
她依舊蹲在原地,小聲問,“咱們沒有那麽多幹草吧?你怎麽燒?”
這場雨下來,草原上的幹草和枯樹枝都被打濕了,根本不能用來生火。
“之前還存了點,全給你燒水,我可以吃生肉。”夏源滿不在乎的說。
“我可不要吃生肉,熟肉這些天都吃膩了。”杜玥扁扁嘴,高高揚起頭朝後看,自下而上凝視夏源。
夏源垂眸,跟她四目相對。
這男人身體很結實,整體偏瘦,這個角度也沒有雙下巴,颌線流暢美好。
夏源抽出杜玥懷裏的衣服,展開擦擦頭發,“那你想吃什麽?”
“吃……”你。杜玥把耍流氓的話憋回去,堪堪改口,“我要吃魚。”
“魚啊。”夏源朝水域中瞅瞅。
由于兩個大活人在這裏蹲着,水中的魚蝦受到驚吓,都躲了起來。不過這片水域物産豐富,要抓個魚并不難。
剛才回答時,杜玥只是順嘴一說。可念頭冒出來,她是真的饞了。
杜玥雙手搭在膝蓋上,眼珠子轉悠的透過河邊滴溜兩圈,指着夏源腳下冒出的長長魚尾,“你看,有條躲起來的!”
“嗯?”夏源把目光從杜玥身上移開,轉過去瞅瞅。
清澈的水面下,一條魚腦袋紮進岸邊泥土中,灰不溜秋的長尾巴露在外面,泥土似的擺動。
“這個啊。”夏源揪住它尾巴,輕易的把魚抓出來拿給杜玥看,“它能吃,但是最好不要吃。”
魚頭部略扁,兩邊拖了長長的須,有點像吃垃圾為生的鲶魚。
顏控杜玥瞬間表示拒絕,別開腦袋不想再看,“好醜,我不吃了。你快把它放回去吧,別弄死。”
“沒那麽容易死。”夏源沒再多折騰,把魚扔回水裏,洗幹淨手上的粘液說,“這個叫肺魚,可以用肺呼吸,即使水系幹涸,裹在泥裏不吃不喝都能活好幾年。”
“它還是魚嗎?”杜玥三觀再次被颠覆,感覺認識夏源之後,自己常識都是錯的。
夏源又科普幾句,眼疾手快的從水底撈出一條肥美的魚,用随身攜帶的小刀處理好掏幹淨內髒,清洗幹淨遞給杜玥,“吃鲫魚吧,我給你烤。”
“好!”杜玥喜滋滋的接過來,“你再抓一條,我給你熬湯補補!”
“嗯。”夏源應了聲,蹲在河邊守了幾分鐘,用小刀紮下去,成功又捕獲到一條鮮活的鲫魚,利落的處理幹淨。
他把挖出來的鱗片和內髒扔回水中,招呼杜玥,“走吧。”
“你把那些扔回去,不會污染河水嗎?”杜玥皺眉。
現在已經很難看到這麽清澈的水了。
“不會,等會有缺食物的小魚過來吃掉。幸運的話它們會長成大魚,然後生生不息。”夏源拎着魚,右手再自然不過的牽起她,“或許你覺得捕食殘忍,但順應食物鏈,才是自然法則。”
杜玥沒再多說什麽,安靜的随夏源沿原路返回。
由于杜玥的阻攔,夏源只給她燒了一鍋溫水,讓有點潔癖的姑娘洗幹淨頭發和臉,簡單擦擦身上的汗氣。
他又生了把火,把肥一點的鲫魚分成兩半架在上面烤。
杜玥用毛巾擦擦自己長了一點的短發,撸撸旺財的毛仰望夜空,突然開始思考人生。
她連名帶姓叫,“夏源,你說我們會在這裏呆多久啊?”
“不好說。我們想要離開,只能到有人的地方去,請求救援。但現在沒有通信信號,根本不知道哪裏有人。”夏源盤腿坐在幹草堆上,當着杜玥的面拿出記錄本,問,“你想回去了嗎?”
杜玥扔掉毛巾,從攝影包拿出單反和備用電池把玩,“說實話,不太想。”
夏源擰開筆,換到可以活動自如的右手。
杜玥好奇,“你想回去嗎?”
“說實話,”夏源翻開空白頁,“也不太想。”
杜玥看他在寫東西,沒過去打擾。悄咪咪收起相機,裝作無視發生的樣子。
單反裏無數的風景照裏,突兀的多了張人物寫真,男人的側臉定格在畫面中,點亮了整個夜空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