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侯爺
崔嘉惠吓壞了, 連忙接住崔嘉寶,看見一旁的冬青,立馬叫道:“還不過來!”
顧及到車隊的行進速度,分了一批下人由總管帶來, 崔嘉寶身邊只有月夕和冬青,此刻月夕正在整理宅院, 只有冬青跟在了身旁。
崔嘉芸雖然沒有親自帶着她們走動, 卻也在一旁涼亭裏坐着以防萬一,此刻唬了一跳, 連忙跑了過來。
崔嘉惠和她身邊的丫鬟月牙早已将崔嘉寶扶在懷中, 冬青正在為她檢查。
崔嘉芸此刻卻有些回過味來, 見崔嘉寶倒下時恰好倒在崔嘉惠身上,更認定她是裝暈。園子裏人多眼雜, 若是放任她這麽暈,這個悶虧她是吃定了。
思及此處,崔嘉芸示意身邊的人接過崔嘉寶。
崔嘉惠怒喝道:“誰叫你們動來動去的了?沒看到冬青在給阿年診治嗎?”
那幾個丫鬟驚了驚,回頭看崔嘉芸。崔嘉芸有些不滿, 面上仍打着太極,道:“總不能讓阿寶妹妹一直在這, 天音、碧琴畢竟對地方熟悉些,先讓阿寶妹妹到我床上休息, 我派人去請大夫來。”
崔嘉惠冷冷道:“不用了,我們自己有醫女。”
冬青适時道:“五姑娘這是勞神過度,前些日子舟車勞頓已有些傷了元氣, 适才又與幾位姑娘談天費神,最後又被七姑娘……實在是受不住了,這便暈了過去。”
路上崔嘉寶便交代過了,回了侯府,便要按侯府的齒序來。好在冬青在撫州時也不怎麽在府中當值,改起口來倒快得很。她給崔嘉寶把完脈便下心來,知道她只是倦極了,說時也實話實說,只不過掐頭去尾,倒有幾分意思。
崔嘉芸心中暗恨,只覺這一場是早就謀劃好,正要說些什麽,被擠到一旁的崔嘉茗卻沖上前來,罵道:“裝模作樣,哪有這麽容易暈倒的?不知道還以為我們姐妹倆怎麽為難你們了呢!”
她說着便去掐崔嘉寶,用的是最痛的擰法,只捏起薄薄一層皮,狠狠一轉。她篤定崔嘉寶是裝的,就是要将她掐醒。崔嘉芸早在她上前便知道她要幹什麽,但猶豫了片刻,崔嘉茗便直接動手了。
崔嘉惠憋了一天的氣,見她這樣直接受不了了,擡手便是一巴掌,打得崔嘉茗懵在原地。崔嘉芸見事不妙,連忙上前道:“嘉惠,你怎麽能動手打阿茗?”
崔嘉惠打完後便冷靜了下來,擡起崔嘉寶的手在她們面前晃了晃。崔嘉寶皮膚白皙,又是容易留痕跡的體質,學弓箭那會兒便天天被弓弦磨得不輕。剛剛崔嘉茗顯然是下了狠手,此刻崔嘉寶小臂上被指甲掐出的痕跡極明顯,還破皮流血,看着便疼。偏偏崔嘉茗做到這地步,崔嘉寶還是一聲不吭,不是極能忍,便是真的昏過去了。
崔嘉惠冷笑一聲,道:“七妹妹不知敬姊,顯然是三姐姐平日裏好說話給慣壞了,我素來是個嚴厲的,三姐姐不教,那便由我來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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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嘉芸知道今天是沒法善了了,崔嘉茗深受裴氏寵愛,但凡她出個問題,裴氏便要尋她麻煩。她心中厭惡至極,卻不得不好生哄着崔嘉茗。崔嘉茗看起來對她這個做姐姐的言聽計從,但哪一次不是要她低聲下氣地哄着她,她才肯聽話?
現在崔嘉茗受了委屈,雖然她不在理,但依她的性子,定然是要鬧個天翻地覆。
崔嘉芸只能站在她這邊,不然回去裴氏定要說她胳膊肘往外拐。崔嘉芸頭一次強硬起來,仗着人多,硬生生将崔嘉寶扶了去,道:“不管怎麽樣,先讓五妹妹到我房裏休息去。阿茗也只是見五妹妹說暈就暈,擔心過了頭,這才下手不知輕重,四妹妹這巴掌,怎麽說都過了。”
崔嘉惠沒和她去争,她也覺得先給崔嘉寶找個地方躺要緊,但面對崔嘉芸的扭曲黑白,還是輕嗤了聲。
崔嘉芸淡定的很,事已至此,她一個處理不好兩頭都要落下埋怨,還不如直接鬧大,讓裴氏自己給她的寶貝女兒讨個公道。張氏見了,也不會因為她沒把事情做好而對她失望,只會更看不慣崔嘉茗的胡攪蠻纏。
崔嘉芸開口道:“三妹妹若是不滿意,便将這件事交給祖母來處理吧。”
崔嘉惠最不相信的,便是這個祖母了,但既然對方這麽說了,她也不好反駁,想着小周氏也在,輕易不會讓她姐妹倆吃虧,便應了下來。
***
這邊崔語堂和老侯爺不冷不熱地說着話。
崔語堂琢磨着老侯爺的話,不懂他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思來想去,張氏當初派人截殺他們的事到底是觸怒了老侯爺,現在是要給他做臉呢。
老侯爺收到信後沒有發作,查明屬實後也強自按捺下來,雖然沒有确鑿證據,但他多少能肯定,下此狠手的就是他的枕邊人。
崔敏達遲遲不定世子之位,很大的程度上就是在考量這個位子交給誰,其他兩個兒子才能過得好。老大雖是長子,但身份上到底低了些,抗不過老二、老三,是以他一開始就沒想過。
主要猶豫的便是老二和老三。
他前些年和忠信侯走的很近,不敢輕易撕破臉,是以對張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在卻自由得多。他打算先提拔提拔二房,敲打三房,再觀察一段時日,總之他身體還康健得很,熬得起,絕不能讓那種老子剛死,兒子們便鬥得魚死網破的事發生。
兩人這邊說着話,門口守着的低斥了句:“哪個院子的,鬼鬼祟祟的做什麽!”
崔語堂循聲看了一眼,發現是小周氏身邊的芳信,一下便站了起來。
老侯爺喝了聲:“慌慌張張的,像什麽樣子!”
崔語堂看了看老侯爺,不說話,就跟以前犯了錯被他訓時一模一樣。
老侯爺嘆口氣,嘟哝了句:“這麽大人了,孩子都要成家立業了,還跟個毛頭小子似的。讓人進來。”
最後一句話顯然是對守門之人說的,芳信便被放了進來。
芳信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垂頭道:“五姑娘剛剛在三姑娘那兒昏了過去,七姑娘掐了五姑娘一把,四姑娘氣不過,便打了七姑娘一巴掌,現下鬧到了老太太那兒去。老太太要罰四姑娘,夫人讓我來看看您和侯爺說完了沒有,若是說完了,便請您過去。”
芳信見要在老侯爺面前講,便将前因後果都說了個遍,此刻低眉順耳。
老侯爺對這些小女兒家的事不感興趣,但正好借這個機會表明一下态度,也不會太過激進,逼得張氏跳腳,想到這裏,他便對崔語堂道:“走吧,我随你去看一看。”
崔語堂有些傻了,崔敏達從前連他這個做兒子的都沒多管,此刻居然要去插手孫女間的事。但他沒說話,只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張氏高坐上首一言不發,裴氏正摟着崔嘉茗發火,說什麽也要張氏好好罰一罰崔嘉惠。冬青留在崔嘉芸那兒照顧崔嘉寶,但将情況告訴了崔嘉惠,此刻小周氏心中不慌,但面上卻一副擔心至極的樣子。片刻間便紅了眼眶,只說是擔心崔嘉寶,拉着崔嘉惠的手,理都不理裴氏。
裴氏提崔嘉茗被打,她便哭崔嘉寶被磋磨地暈了過去,還被當妹妹的伸手掐了一把。兩邊又是哭聲又是叫嚷聲,張氏被煩得頭疼,只覺得腦子要炸開,怒喝道:“夠了,都給我住嘴!”
這聲音停了一瞬,又冒了出來,但細細弱弱的。
張氏先前袖手旁觀,是想看看和從前大不相同的小周氏現在有幾斤幾兩,見裴氏拿她一點辦法沒有,還被逼得像潑婦一樣,張氏心中便多有不滿。但她終歸是三房的人,張氏自然不能坐視她們被欺負。
然而張氏還沒開口,老侯爺便帶着崔語堂來了。
張氏的眼便眯了起來,別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清楚楚,到底是誰把崔語堂給弄回來的。同床共枕三十多年,她曾經以為自己将這個人看的透透徹徹,可臨到老了,才發現是一場笑話。現在,竟是連內宅的事都要插手了嗎?
老侯爺徑直走到張氏身邊坐下,問道:“阿寶怎麽樣了?”
家中小輩太多,她們又在撫州待了幾年,老侯爺自然分不清楚誰是誰,但來的路上問了問芳信,這便記住了。
這一聲聽在張氏耳朵裏卻更難受了,她面色平淡道:“請的大夫還沒有來。”
老侯爺皺眉,道:“這麽要緊的事請個大夫到現在都不來,你們還有心情在這裏争論些什麽!”
要不是老侯爺剛剛才到,裴氏就要以為這是指名道姓地罵她了,臉上一下火辣辣起來。看着張氏難看的神色,裴氏知道,老侯爺這是要站在二房那邊了,她悄悄地往一邊挪了幾步。她先前嚣張,是知道張氏會幫她,可不敢在老侯爺面前耍威風,一不小心就要丢個大臉。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關于每一個人物都會做人設,然後有時候一些線會發現用不到,就在這裏講啦。無關洗白,做過的事就是做過的,只想說每一件事都不是無緣無故的。
大周氏生崔崇安的時候,很順利,不像是頭胎。
懷上崔嘉惠的時候,所有人都告訴她,這次肯定也很順利。
生崔嘉惠的時候,她難産了,最後嬷嬷做了什麽她不知道,生産後她身下惡露不斷,大周氏清楚地感覺到,她要死了。
大周氏很害怕,每天深夜都在哭泣。
她突然想到,她的生産本應該順順利利的,是不是有人動了手腳……?
如果是的話,如果是的話……她只能想到一個人。
她的孩子還那樣小。
崔語堂還很年輕,他會續娶,娶來的女子不知和誰一條心。
大周氏感受到了比死還讓她害怕的情緒。
她想到了一個人,那樣依賴她,那樣喜歡她的一個人。
大周氏求崔語堂,求她母親,唯獨不敢去見那個人。
她想,她出落的這般好看,若是沒有她這個請求,未來會很……
大周氏不敢再想,她看着一雙子女稚嫩的臉龐,知道自己要懷着那樣的愧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