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皇宮搬到永安宮後, 淑妃娘娘居住在長樂宮,依舊是後宮妃嫔之首。
當得知太子被廢,幽禁于慶安宮時, 淑妃娘娘愣了好久, 雙手攥緊拳頭, 細心養護的指甲都折斷了,一時間思緒萬千,這些年的心血一朝付諸東流!
伺候她的宮女也是急得如熱鍋上螞蟻:“娘娘,您想想辦法救救太子爺吧,皇上現在在麟德宮, 您去求情……”
淑妃娘娘赤紅了雙目, 厲聲道:“沒有用!不能求情!今天才遷宮,過兩天就是皇上的萬壽節,在這個節骨眼太子被廢, 說明皇上已經鐵了心,不留任何餘地!本宮要是去求情,皇上必會遷怒本宮沒有教導好太子!本宮畢竟不是皇後,有些事說不得!”
宮女六神無主道:“那……難道娘娘就這麽放棄太子爺了嗎?那将來若是梁王登基……”
“不可能!”淑妃娘娘目光狠毒,像是帶了無窮無盡的怨氣,卻又忍不住雙手微微發抖, 心亂如麻,“皇上和廢後烏氏隔閡深如海,絕不可能立梁王為太子,讓梁王登基!至于太子……皇上廢了他,本宮現在又能如何?多年細心培養, 終究……終究還是白費了!沒用的東西!”
淑妃難受地流淚:“不行, 本宮絕不能輸!沒有太子, 還有三皇子四皇子,只要本宮将他們收養過來,就像當初收養太子那樣,本宮來日還能做唯一的聖母皇太後!”
她拍了拍胸口,安撫焦躁慌亂的心,說道:“不能急,着急就會出錯,出錯就會讓人把把柄,讓皇上厭惡,不能急。現在滿宮上下都在等着看本宮怎麽做,等着看本宮被皇上訓斥,本宮不能讓人看笑話!太子被廢,本宮不能坐視不理,卻又不能去麟德宮求情。你伺候本宮換一身素衣,脫簪待罪,去甘露殿燒香忏悔。”
淑妃馬上卸了頭上的珠翠,換一身衣裳,來到永安皇宮西北角的甘露殿,在這呆了兩天兩夜,要麽就跪在佛前,要麽就在抄寫經文,一副誠心誠意的模樣。
直到恭和帝萬壽節這天,淑妃才從甘露殿出來,稍作樸素打扮,便來到舉辦晚宴的宮殿。她徐徐走向恭和帝,恭恭敬敬行了個禮道:“臣妾拜見皇上,願皇上福壽無疆,歲歲康樂。”
殿內歌舞絲竹,好不熱鬧,似乎前兩日的廢太子風波已經完全消弭。
淑妃向來喜好奢華,即便年華老去,也打扮得花枝招展,但今兒個一身樸素,憔悴支離。恭和帝也知道她這兩天在做什麽,不由念起多年情分,吩咐道:“起來吧。”
淑妃操勞兩日,渾身沒勁,只得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起身,道:“臣妾早早繡了一件雙龍戲珠的寝衣以做賀禮,這兩天在甘露寺又抄了些經文,祝願大周朝河清海晏,國祚綿長,百姓安居樂業。”
恭和帝飲了一杯酒,看了淑妃一眼道:“淑妃有心了。”
淑妃在座位上坐下,揉了揉酸痛的膝蓋,擡眸便見梁王和側妃坐在下面,言笑晏晏,就差将幸災樂禍四個字寫在臉上,淑妃心裏的恨便立刻瘋長起來。
但她知道此時絕不能對梁王兩人發難,她側過身,張張唇,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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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和帝道:“你不是個猶豫的人,有話便說。”
淑妃又跪了下去,珠淚滾滾:“臣妾實在無顏面見皇上。自知沒教好晔兒,以至犯下大錯,使得皇上煩心,臣妾不敢奢求皇上原諒,但晔兒是臣妾親手養大的孩子,還請皇上憐憫臣妾,恩準臣妾送些衣裳吃食過去。”
淑妃猜得準恭和帝的心思,恭和帝疑心重,不僅是對皇子,對嫔妃也不例外。如果淑妃完全不提廢太子,恭和帝就會認為淑妃冷心絕情,對廢太子這個養子只有利用,沒有母子情分。所以淑妃需要适當為廢太子求情,但又不能苦苦哀求,以免自己被牽連進去。
果然恭和帝見她這個模樣,動了恻隐之心,擺擺手道:“別動不動就跪。太子幼年失了母親,後來雖然養在你的膝下,到底性子已經養成,不能改變。他雖然見罪于朕,到底是朕的第一個孩子,你送些東西過去也是應當的。”
“多謝皇上。”淑妃松了口氣,恭恭敬敬站起來。
霍曜坐在下面,眼睛瞟着恭和帝和淑妃,雖然聽不清兩人在說些什麽,但通過他們的神情動作,也能猜個七七八八,看來淑妃又暫時保住了她的榮華富貴。
萬壽節結束後,霍曜和黎玉帛就離開了永安宮。
行了一段距離後,黎玉帛看到熟悉的建築,道:“永安宮比原先的皇宮離梁王府更遠了。”
霍曜道:“永安宮在原先皇宮東北方向,相距二十來裏路。”
黎玉帛“哦”了兩聲:“難怪你現在比平時更早起,原來是通勤時間更久了。”哪個時代的社畜都不容易啊。
每次宮裏開宴會,黎玉帛都會吃不飽,時不時就會有人來打斷他炫飯,今天也不例外,所以霍曜帶他來到一家酒樓,點了當季最熱門的菜,滿滿當當擺了一桌,黎玉帛這才敢肆無忌憚地往嘴裏塞。
吃了個半飽後,房外突然傳來一陣凄涼的琵琶聲,如泣如訴。
霍曜給黎玉帛盛了一碗鴿子湯,問守在門外的楊智及:“外面怎麽回事?”
楊智及推門而入,回禀道:“是個賣唱的小姑娘。王爺若不喜歡,奴才這就趕她走。”
黎玉帛什麽都想見識一下,道:“人家賣唱賺點錢也不容易,王爺,不如讓她進來?”
片刻後,楊智及領着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走了進來。這小姑娘模樣長得端正,只是穿得破敗,眼神無光,疲憊憔悴,像是生了一場大病。
她彈了一曲琵琶,聲聲凄楚,不該是這個年紀承受的悲傷。
黎玉帛見其可憐,問道:“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吃飯了沒?年紀這麽小就出來賣藝,你家裏人呢?”
那小姑娘兩行熱淚立馬滾了下來:“我叫秦小嬌,我爹娘都死了!”
可憐的孩子,黎玉帛給她擦了擦眼淚,又給她一個抱抱:“不哭不哭。”
黎玉帛咬咬牙,把腰間的青龍玉佩取下來,放在秦小嬌手裏,道:“這個你拿着。我身上沒有銀錢,只有這個,值不少錢的。”
給完他才想起來,現在他是梁王府的人,這件事該事先問下王爺才對。黎玉帛擡起頭,剛好對上霍曜肯定的目光。
霍曜問道:“就算你爹娘死了,你家中其他人或是親戚呢?”
他是出于好意,畢竟才十歲大的姑娘就外出賣藝,不說遇上人販子被拐賣到深山野溝,就是遇到個難纏的大人,秦小嬌也受不住。
但霍曜面冷,聲音也冷,他一開口,吓得秦小嬌往黎玉帛懷裏躲了躲。
黎玉帛忙安撫她:“別怕別怕,他不是壞人,我也不是。你有什麽困難,和我們說,也許我們能幫上你呢。”
秦小嬌抽噎着說起了自己的身世。她父親是做布匹生意的,家境本還算殷實,所以她才能從小學得一手琵琶。今年春天,她們一家三口出門踏青,碰到一位蠻橫不講理的将軍。
那将軍看上秦小嬌的母親,欲強行将她擄走,秦小嬌母親抵死不從,争搶之間,她被将軍一刀砍死。
秦小嬌的父親一紙訴訟投到京兆府,等到的不是官為民做主,而是牢獄之災,說他殺害自己的妻子還毀謗京官。
為了救秦小嬌的父親,秦小嬌奶奶變賣家産,銀子全使出去了,人卻沒救出來。秦小嬌父親不明不白地死在牢獄,秦小嬌奶奶也跟着一命嗚呼。
好好的一家人,春天還沒過完,就剩下秦小嬌獨活在人間。
簡直天理難容,聽完秦小嬌的悲慘身世,黎玉帛氣得牙癢癢!天子腳下,竟有這樣為非作歹的官員!官官相護,不将老百姓當人!
霍曜早已聽得臉色鐵青:“你可知道欺負你母親的将軍是哪位将軍?”
秦小嬌至死都記得:“別人都稱他呂将軍。”
“姓呂的,京中姓呂的便只有呂威那個不入流的将軍了。”霍曜不由得捏緊了拳頭,目光憤怒。
黎玉帛記得霍曜口中的呂威将軍,當時馬球賽上,呂威是廢太子一黨,沒想到背後還做出這等天理不容之事。
霍曜目光中又帶着磐石般的堅定:“既然這事讓本王遇着,本王便不會坐視不理,秦小嬌,你們一家人的公道,本王給你們做主。”
本王?
秦小嬌吓蒙了,今天出門遇貴人?
黎玉帛就知道以霍曜為國為民的性子,只會比他更憤恨,而且霍曜有權有能力解決這件事。他對霍曜懇求道:“王爺,秦小嬌在外流落可憐又危險,不如将她帶回王府?”
“這事,你做主就行。”霍曜俨然将內宅事務都交給黎玉帛打理。
秦小嬌福至心靈,知道自己今天頭頂祥雲腳踩狗屎運,連忙跪下磕頭謝恩。黎玉帛将她扶起來,讓她飽餐一頓,然後帶着她回了梁王府。
沒想到秦小嬌和吳嬷嬷非常投緣,沒幾天她就認了吳嬷嬷做幹娘,也算有了依靠。
不過秦小嬌爹娘慘案還沒那麽快就有下落。因為砍死秦小嬌娘親的呂将軍乃游騎将軍呂威,官階雖不高,但其父呂軌中乃鎮國大将軍,從二品,兩朝元老,素有威望。
所以審理此案件的京兆府尹才不敢對呂威動手。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最近開工,工作比較忙,所以延遲更文了,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