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筆紅利
狄烈迅速将槍口對準門簾，同時低聲問侯方鏡：“什麽情況？”
侯方鏡哭喪着臉：“那是撒刺的親衛隊，剛才被派到營寨外探查周邊情況，現在回來複命。完了完了……”
“慌什麽，還有我呢。”狄烈把槍架在案幾上，滿不在乎的道，“也就十幾個人而已，老子可有五十多粒子彈！”
侯方鏡剛才雖然目睹了那件奇怪武器的神威，但心下仍叫苦不疊：你手中有利器，兼武勇驚人，當然有把握殺出一條血路沖出去，可我怎麽辦？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但他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了，一個千夫長，一個百夫長，都死在帳中，就算是狄烈肯放過他，金人也不會饒了他。此時的侯方鏡，除了跟随狄烈逃脫之外，沒有別的選擇。
這時帳外再次傳來禀報聲，顯然是沒聽到回應及沒看到帳前守衛，令外面的親衛們頗感困惑。若不是金軍上下等級森嚴，未得命令不敢造次的話，只怕早就闖進來了。
狄烈冷哼一聲，正想讓侯方鏡假傳命令，讓帳外的金兵一個個進來，好逐一射殺。但在招喚侯方鏡時，目光無意間掠過葉蝶兒的倩影，一個突如其來的大膽想法跳進腦海。
于是招二人過來一陣低語，侯方鏡聽得連連點頭稱善，葉蝶兒咬着紅唇，羞赧地低下頭。
計較已定，侯方鏡用力咳嗽一聲，挺胸走到門簾處，剛将簾子掀起，不由自主又恢複先前縮肩蹋背的模樣，畏畏縮縮地走出去。
狄烈啞然失笑，搖搖頭，然後對葉蝶兒道：“該你表演了。”
葉蝶兒猶豫一會，終于抵不過狄烈灼灼的目光，低低地啊了一聲。
狄烈不滿地搖頭：“不行，太小聲了，而且明顯誠意不足，聽上去不象是被侵犯，反倒似得到什麽好東西時驚喜的樣子。”
葉蝶兒蚊吶般道：“奴不會，叫不出口……”
狄烈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剛才那個叫撒刺的家夥對你動手動腳時，你叫得挺自然啊……”
葉蝶兒羞惱地擡起頭，薄嗔道：“你……那如何能相比……”
“對不起，說錯話了。”狄烈趕緊道歉，“我明白了，必須還原當時的情景你才會叫得出口，是這樣吧？”
還原？是什麽？葉蝶兒瞪大一雙妙目，懵然不知。
狄烈只是低聲說了一句：“得罪了！”伸手一把将她攬過來。
葉蝶兒猝然遇襲，大腦轟地一片空白，但女性的本能卻令她尖叫出聲，那股子惶恐、驚駭果然很“自然”。
狄烈向她一挑大拇指，然後松開她的腰肢，飛快持槍移動到門簾後，掀起一角向外窺視——但見帳外立着十餘名披堅執銳的金兵，其中一名為首的金兵正對侯方鏡喝斥着什麽，而侯方鏡則唯唯喏喏，連連作揖。聽到帳內傳出的尖叫聲，金兵們無不相視而笑，随即分布呈一個半圓形，守護在帳外。
那為首的金兵邊笑邊拍拍侯方鏡瘦肩，向帳蓬指了指，示意他入內侍候。侯方鏡賠笑着轉過身，悄然試去額角冷汗。
狄烈也松了口氣，雖然打起來也就十幾粒子彈的事，但卻沒有把握短時間內全殲，只要走脫一人，就會給接下來的脫逃行動帶來麻煩。
待侯方鏡一進帳蓬，狄烈便立即招呼他行動起來。先将四具屍體全部用地毯卷起，堆到一側角落裏。帳裏血腥味很濃，估計帳外也嗅得到，但那群金兵守衛也只當是猛安孛堇大人又虐殺了哪個漢奴——這樣的事幾乎每天都有發生，早就不以為異了。
接下來狄烈将撒刺卸下的那身铠甲披戴起來，他不知道這身铠甲上是否有身份标識，不過就算普通的金兵認不出這就是猛安孛堇的行頭，好歹也是金兵制式服裝，大可以蒙混一下。
铠甲這種古董，狄烈只在影視上見過，穿着是頭一回，完全被那些繁亂的縧條弄花了眼，不知道從哪裏穿起——事實上穿戴铠甲是需要別人幫忙的，自己很難穿上。
“哎，你懂不懂弄這玩意？”狄烈向葉蝶兒求援了。卻發現這小妞仍保持着剛才倒地的姿勢，滿面紅暈地發呆。
狄烈連喚了數聲，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葉蝶兒才醒過神來，羞答答地替狄烈穿戴铠甲。燭光将兩人的身影重合投映在帳壁，竟令這危機四伏的帳蓬內多了一絲奇異的旖旎。
侯方鏡按照狄烈的意思，将幾案上的剩餘食物打包後，也趕緊過來幫忙，當他看到那如鱗片般層層密疊的青瑩瑩的甲片時，面露驚異之色。
“怎麽？這铠甲有問題？”狄烈注意到他神色有異。
侯方鏡輕籲一口氣：“若小人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黨項人的‘青黨甲’，而且是其中的精品，便是在夏國之內，非皇族大将也難獲得一副。想來定是夏國朝貢金國的貢品，這撒刺雖然身為金國皇族宗親，能弄到一副倒也不易。”
夏國？狄烈想了一下才明白說的是西夏。其實西夏就如同之前的北宋一樣，都是後世史書為了便于區分的稱呼，在當時可不會這樣叫的。
狄烈有點奇怪：“這西……夏國的铠甲很有名嗎？”
侯方鏡點頭：“當世制甲，無出其右。數年前小的有一位鄉，偶得一副‘青黨甲’，品質不過中檔，便售得五千貫……”
狄烈初來乍到，不知道五千貫相當于這時代一個中産家庭的三年收入，不過聽侯方鏡的語氣，估計是一筆巨款了。這副在他眼裏的“古董”铠甲全甲不足四十斤，鋼質輕薄，色澤烏亮，隐隐泛青，彈之清脆悅耳，用手指拗掰甲片，竟然極具彈性，可見鋼火極佳。即使在狄烈這種外行看來，這副铠甲也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铠甲穿戴好後，狄烈試着跳躍幾下，并未有什麽不适的感覺，看樣子這青黨甲不但品質極佳，裏襯也做得很舒适。這時狄烈全身負重已近八十斤，卻絲毫沒有吃力之感，這時空穿梭對他身體的改造還真不是一般的強。
接下來是葉蝶兒的改裝，以她的體質，當然披不動鐵甲。狄烈便找了一副皮甲皮盔讓她穿戴上，雖然過于寬大，并不合身，但在黑暗中多少還能蒙混一下。至于侯方鏡有一個通譯的身份，可以在金營中自由行動，自然就免了。
最後要裝包的就是那堆金銀珠寶了。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這句話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真心大實話。這個時候的狄烈是真正的一文不名，當然不可能對這麽一大筆財寶無動于衷。狄烈其實很想把這所有的財寶全打包帶走，但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重量的問題先不說，光是那體積就實在太龐大，扛着這樣的大包裹出去，無異于在額頭上寫着：我是盜賊！
既然不能全帶走，就只好挑選一些貴重物品了。在這一方面，無論是侯方鏡還是葉蝶兒都要比狄烈強得多。狄烈便将一幅絹帛撕成三塊，讓二人趕緊挑選，完事後每人掮着一個塞得鼓鼓囊囊的包裹。
看着葉蝶兒猶如做夢一樣的神情與侯方鏡喜上眉梢的激動模樣，狄烈預先給二人敲了邊鼓：“別想岔了，這是我的戰利品。等逃出去以後，你們可以從中挑選出幾件留做紀念，明白嗎？”
侯方鏡心中一凜，連連稱是：“英雄救小的逃出這虎狼之窩，這便是天大的恩惠，豈敢再圖英雄之物。”
葉蝶兒更幹脆，将包裹向狄烈一推：“奴身子單薄，穿這盔甲已是勉強，還是壯士自帶好了。”
狄烈想想也是，信手接過，随口道：“你們也不要一口一個‘英雄’、‘壯士’的喊，我叫狄烈，你們稱呼姓名就可以了。”
葉蝶兒一喜，行了個福禮：“原來是狄壯士。”
侯方鏡也上前見禮：“狄英雄。”
狄烈撓撓頭，很是無語。
一番準備之後，狄烈看看腕表，時針已指向八點，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可以行動了。
狄烈把槍背在肩上，瞥見掉在地上的兩顆彈殼，想了想還是撿起來放進口袋。順手從那堆兵器中抓過一柄鐵蒺藜骨朵——也就是俗稱狼牙棒的東西，在手裏掂了掂，大概有個三十來斤的樣子，能用這樣的重兵器，這個撒刺确有幾分真才實料。
狄烈右手拎着狼牙棒，左手拔出匕首，從帳後割開一道大口子，窺探了一會，先行鑽出，确定附近沒人之後，打個了手勢。
侯方鏡與葉蝶兒魚貫而出，緊緊跟在狄烈身後。
侯方鏡東張西望，惶恐不安：“狄英雄……現在出來了，接下來怎麽辦？”
狄烈沒有說話，只是不斷地抽動鼻翼嗅着什麽，倏地向西北方一指：“那是什麽地方，怎麽會有這麽強烈的異味吹送過來？”
侯方鏡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麽問這個，但還是答道：“那是金人的馬廄所在。”
“馬廄？”狄烈眼睛一亮，“馬多嗎？”
“小的沒數過，不過這部金兵的主将是一名喚勃魯的猛安孛堇，手下兵力不少于五千，其中大約有千餘為女真精騎，又有近千契丹降卒及河北簽軍。按金軍騎兵一人雙馬甚至三馬來算，便有四、五千之數，加上各種馱馬騾子等畜力，依小的看來，無論如何都不會少于一萬之數。”
“一萬匹馬？萬馬奔騰！”狄烈嘴角綻起一絲頗堪玩味的笑意，“既然這樣，就玩一票大的！”
侯方鏡暗暗叫苦，雖然不知道這膽子大得沒邊的家夥要幹什麽，但想必又要行險，可事到如今，已身不由己，就算狄烈要闖刀山火海，他也只能是蒙頭跟進了。
至于葉蝶兒，從走出帳蓬那一刻，就已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到這個從天而降，解救自己清白的年輕勇士手上。即便前方是一條不歸路，她也将夷然無悔地走下去。
